南山塔上的這家旋轉餐廳名字叫N. Grill,寫在看板上似乎挺洋氣的,然而翻譯出來其實就是“南山燒烤”的意思,一股路邊賣串兒小攤的氣息立馬撲面而來,也不知道餐廳的老板怎么有勇氣把菜品賣得那么貴的。
“我們預定了N. Grill的位置。”如果是普通游客,上南山塔觀光游覽要買票才能進入,但去觀光平臺的旋轉餐廳吃飯的話,就不需要另外再買門票了。這就跟某些高檔住宅小區一樣,外來訪客想進去得先登記來訪目的,還要聯絡在住的戶主,但是到小區內的餐廳用餐卻不需要那么麻煩。
“先生,女士,您預定的位置在這邊,請跟我來。”搭乘電梯到達餐廳之后,門口的侍應生核對了一下預定的信息,然后非常禮貌地引導他們入座,并且遞上了兩份餐單,“這是我們的菜單,兩位請先看看需要點什么。”
今天只是小情侶出來用餐而已,不是出鏡演時裝偶像劇,所以高似道并沒有搞那套繁復的虛禮,只是幫崔海娜拉開了椅子就坐下了,“法餐的味道都一個樣,主要看你喜歡什么食材,實在選擇困難的話就點個有牛排的套餐好了。”
“那就晚餐的套餐吧,也不知道有幾種牛排。”崔海娜翻了翻菜單,饒是來之前已經有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上面的價格還是讓她咋舌不已,倒不是說她消費不起,而是覺得有些不太值,這里一份兩百克牛排的價格在外面都能買一公斤牛肉了,“酒需要單獨點的嗎,還是跟著套餐的?”
“先選主菜,酒等他們推薦就好了。”在外面的餐廳吃西餐,選的酒都是用來佐餐的,所以喝酒的目的只是為了突出菜品的美味而已,真要想品酒自然有專門的品鑒會。稍微上點檔次的餐廳,都有專門的酒侍根據當日的天氣以及客人的菜品來推薦合適的酒,許多人不懂裝懂,來到這種地方非要選好的、貴的,結果只是白白糟蹋了酒而已。
“鐵板料理,不吃點韓牛就太可惜了,我們吃這個套餐吧。”崔海娜看了半天,還是決定選自己熟悉的東西,什么西葫蘆茴香鱸魚沙拉、芳香奶油鐵板龍蝦、圓生菜熏豬肉香腸之類的東西,還是以后再嘗試好了,“今天是為了慶祝OPPA平安無事,死里逃生,就不替OPPA省錢了。”
“千萬別省。”兩個人點了一個“三種韓牛精選烤排”的情侶套餐,又單獨點了一份意大力焗烤龍蝦,然后便合起餐單遞給了侍者,因為還有甜點、例湯、當季風味等等,他們倆吃這么多絕對夠了,“今天的酒有哪幾款推薦的,拿過來給我們試一下,可以吧?”
“當然,請您稍等。”侍者微微欠身,然后轉身離去了。
能拿來給客人試的酒,肯定不會是太昂貴的種類,都是餐廳大量買入存入酒窖的,不過酒好不好喝還是看個人的口味。侍者拿出一瓶酒展示了酒標,然后非常小氣地在杯子倒了一咪酒,都不知道能裝滿可樂瓶的蓋子,“先生,這是琺國波爾多大區列級酒莊…”
一共嘗了三款酒,高似道選了2015年的碧尚女爵,不能說便宜,但也不算貴得離譜。硬要讓他說葡萄的種類、當年的氣候、酒莊的酒具、釀造的工藝等等,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是投不投口卻能直觀地感受出來,“就這個吧。”
N. Grill旋轉一周是兩個小時,正好可以享用完一頓大餐再聊聊天,因為是靠著窗戶的雙人桌,玻璃的外面就是首爾的夜色。千萬人擠在這座城市里,而南山處于地理上的中心位置,從這里看出去能將整個首爾盡收眼底,“下面的燈火很漂亮吧…都是社畜加夜班留下的眼淚,明年下半年你就跟他們一樣了。”
“OPPA你可真會煞風景。”崔海娜丟了個好看的衛生眼過去,哪怕多次重修低評價的課程,她的成績也還是就那樣而已,讀研的事情現在是不去想了,畢業之后確實要找個穩定點的工作。她當然也想當全職太太,在家里給他洗洗衣服做做飯,不過雙職工的話可以幫忙分擔些壓力,也能盡早攢出賣房子的錢。
高似道并不知道,在外人面前特別嫌棄他,一說結婚的話題就躲躲閃閃的崔海娜,連將來留在首爾住全租房還是回到大邱買學區房都想過了。
酒桌是最能展現男人格調的地方,賣弄得太過了就會顯得聒噪,招致女人的反感,什么都不懂又顯得不會享受,會讓女人覺得無趣,只有恰到好處的說明,不著痕跡的照顧,才能讓人心生好感。高似道在這方面顯然很有功力,崔海娜一頓飯吃完連北在哪里都找不著了,死活抱著他的胳膊不肯撒手。
“今晚才喝了多少一點,你腿都軟了?”上山步行是為了健身,下山考慮到安全則是搭乘纜車下去的,因為他們又在觀景臺上聊了會兒天,所以下去的時候差不多是晚上十點左右,游人已經非常少了。跟崔海娜依偎在一起站在纜車上,看著首爾的絢麗的夜景,高似道不禁又多了幾分要活下去的執念。
“可能是旋轉餐廳把我給轉暈的吧。”酒不醉人人自醉,崔海娜大概就是這樣的狀態,哪個女人不喜歡浪漫呢?她也不奢望每一天都像今天這樣,但一年若能有個兩三回,逛逛公園爬爬山,再吃一頓好的喝點酒,就很心滿意足了。
半瓶紅酒非常助眠,回到One Room高似道又是頭挨上枕頭沒多久就睡著了,然而他入夢沒多久又看到了漫天的大雪和穿著棒球服的騎士。人在夢境之中,很多時候都有著清醒的意識,能明白自己是在做夢,他也是這種狀態,但當那雪亮的刀光閃過,頭再一次被砍下的時候,他還是被嚇醒了。
伸手拍了一下地上的鬧鐘,凌晨三點三十三分,后背盡是冷汗的高似道從被窩里鉆了出來,披上居家服走進了小小的衛生間。森冷的燈光下,他站在鏡子的面前,“高又帥,大哥,你是我的親哥,給點提示吧,總是這樣我心臟會受不了的。”
“OPPA你對著鏡子自言自語什么呢?”崔海娜不知何時站在了衛生間的外面,隔著木板門向里面詢問道。
“啊,沒什么,我看自己長得又帥了不少,正在感慨呢。”高似道揉了揉鼻子,鏡子里的人一點變化都沒有,還是他自己。想要見那位的時候怎么呼喚都不出來,不想見到對方的時候卻又換著法兒的嚇人。
早上那件事,他無比確信是撞鬼了,絕對不是精神壓力過大而產生的幻覺,更不是誤把睡夢中的場景當成了現實,因為他晚上回來的時候,發現家里的菜刀柄上多了個清晰掌印。自己有輕微的潔癖,用完廚具一定會清洗干凈再放回去,而崔海娜從來不做飯,壓根沒有動廚具的理由。
“哦,那我去睡了。”崔海娜的聲音漸漸變小,好像是離開了衛生間的門口。
“這女人,走路都沒聲兒的。”高似道又看了一會兒鏡子才打開衛生間的門,回到床前關上燈,崔海娜像小豬一樣睡得很熟,嘴里哼哼唧唧的,讓人忍不住會心一笑。低頭的時候他忽然目光一凝,因為被子的外側被掀起了一個角,跟他離開時一模一樣…
早上八點,頂著黑眼圈的高似道揣著香蕉牛奶和三明治打開了辦公室的門,然后打開了筆記本電腦開始發呆,社會學科的Ph.D.們每天都是這樣開始的。明明是研究經濟的,但看得最多的卻是各種沒有營養的垃圾郵件…
“喲,我們的浪漫小貓咪怎么這么沒精神啊,昨晚沒睡好吧?”考勤都是九點才開始,所以隔壁的學姐過來聊天也不算串崗,大家都是這樣燒開水、泡咖啡、翻郵件、到處亂逛來打發時間的。學術要真是那么好告,導師們人人都去拿諾獎了,還要博士狗幫他們做苦力干什么?很多人都博士生涯都是一眼看不到頭,于是漸漸就皮條了。
“學姐,大清早的,就別來打趣我了。”浪漫小貓咪是涵國人用來調侃的話語,見不得別人你儂我儂搞驚喜活動,就這樣說幾句諷刺的酸話,“我這幾天精神壓力特別大,這模樣都是愁的。”
“愁還能去南山塔上的旋轉餐廳吃大餐?我看你愁的是光請客吃東西喂不飽人家吧。”學姐咯咯直笑。
“你怎么連這個都知道?”高似道撓撓頭,他好像沒有跟別人說過這事兒。
“我Instagram上關注了海娜呀,她昨天曬了那么多張的照片,我怎么能不知道。”學姐理所當然地說道。
“這都幾年了,你連我的賬號都沒關注,關注人家似道的女朋友?”西裝革履的張成武恰好在這時走了過來,聽了這邊的對話忍不住打趣道。
“老師的帳號里拍的不是花就是狗,我才不關注呢。”學姐吐了下舌頭,飛快地跑了。
“米糕,過來一下,這邊有點事情交給你。”張成武把東西放下后,從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文件放在了桌上,“反正也到了期末,論文的事情急也沒用,你先幫忙把這些瑣碎的事情處理一下。”
“噗,讓我去當記者?”高似道差點沒噴出來,導師平時接過不少給大企業做咨詢的顧問工作,處理數據什么的活兒他當然是沒少做,可現在居然讓他帶隊去跑新聞,這工作的跨度也太大了。
“又不是不給錢,就當是打零工好了。”張成武無所謂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