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蒼的,什么意思?叫我回來。”葉雨霖回味著剛才與墨悠的通話,大步走進郊外的家。
“有些事,我對不起你。所以真相,你必須知道。”
蹲在角落里抽煙的男人緩緩抬起頭來。
在他身體周圍,散落著不知多少酒瓶。
“什么真相?”
葉雨霖的聲音也放緩了一些。
對他的情緒也好了點。
如果不是這家伙發癲,自己也認識不到墨悠呢。
“跟我來吧。”
蒼無炎向她招了招手,領著她一步步走進地下室。
葉雨霖有種不好的預感。
該不會…
她想起了狗血和電視劇里出現的橋段。
當即臉色變了變。
他不會是那種禽獸父親吧?
不,應該不會。
在葉雨霖胡思亂想期間,葉雨霖和蒼無炎同時停在了地下室門口。
“進去看看吧。”
葉雨霖有些緊張。
不會是刑訊室吧?
她腦海里又浮現出一些古裝劇的橋段。
不會是…
變態吧?
等等等等,我爹是這種人?
就是在這種蘊含著濃濃不安的情緒下,大門徐徐打開。
一股冷氣撲面而來。
葉雨霖看見了一柄槍。
懸浮于豎起的透明玻璃柜里。
它的高度超過了葉雨霖的身高,通體散發著乳白色的光芒。
可以看見一條又一條云紋,環繞著槍的表面。
它的槍尖算不得有多尖銳,但無鋒的尖卻有種威嚴浩蕩的氣勢。
它本來就不是憑借物理沖擊力刺殺的。
它是她的法杖。
“這是什么?”
葉雨霖有些納悶 她沒見過這玩意兒。
但它,似乎與自己產生了一些莫名的聯系。
“這是…什么?”
盯著它看了好一會兒的葉雨霖,也沒有把它和極限者聯系在一起。
“圣槍·雷戈米亞斯。”
蒼無炎站在葉雨霖身后,緩緩道,“你媽的武器。”
“…雷戈米亞斯?”
葉雨霖不解。
她不明白這個拗口的名詞代表什么。
事實上,她就是歷史不好。
如果她學了歷史就知道,雷戈米亞斯是西方神話中的天氣女神。
她從神父的瞳孔里出生,一出生就斬斷了自己父親的手。
那條手,就化為了天氣女神的法杖。
被稱之為雷戈之杖。
而以此命名的槍,是她母親以自己的力量匯聚而成的極限武裝,可以幫助葉雨霖掌控她那暴虐的天氣之力,本體也擁有堪稱恐怖的攻擊力。
所謂極限武裝,并非所有極限者都擁有這樣的力量。
想獲得極限武裝,最基礎的條件就是自身達到十階。
并且自身的極限基因,擁有的攻擊力和破壞力雙高。
這種情況下,才有概率。
葉雨霖怔怔的盯著長槍。
“對啊,雷戈米亞斯。”蒼無炎很有耐心的替她解釋道,“它本就該屬于你,我替你保管了十幾年。”
“…這樣啊…”
葉雨霖點了點頭,輕聲細語。
自從覺醒基因后,她很清楚,也該面對自己的宿命了。
她伸出手,咽下一口唾沫,將心中僅存的雜念排除干凈,甚至是墨悠的身影,以及一些美好的回憶。
她緩緩握緊這柄沉重的圣槍,仿佛君主握住他的權柄。
這一刻她的右手和槍身都開始顫動,鏗鏘有力的轟鳴聲響起。
那一刻,仿佛有金戈鐵馬之音回蕩,仿佛有肅殺之氣彌漫。
蒼無炎瞳孔緊縮。
這一刻,這個男人也感受到了堪稱恐怖的壓力。
也許并不強烈,但那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的壓制 她一步步走出地下室,蒼無炎根本就無法靠近葉雨霖的身體。這一刻,天空中烏云涌動,冷風形成了極端強烈的渦流,環繞的少女起舞。
帶起無數落葉,圍繞著她旋轉,如同加冕的鮮花。
在蒼家附近的隕石坑上,巨型尖塔之下的研究所里,那塊墜落在天璇附近的碎片也開始產生波動。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波動。
讓拉卡米羅博士大驚失色。
“轟——!!!”
巨大的閃電擊中了槍尖,密集的電流炸裂聲實在是震撼人心,令人窒息般的壓力開始瘋狂彌漫。
遠在千里之外的天都市,秘密的地下研究所里,可以看見一位被密封在玻璃罐里的女人。
她的年齡似乎被封印住了,這么多年也保持一個模樣。
她的臉上戴著氧氣面罩,卻依舊可以領略到當年的魅力。
無數詳細或者粗大的管子連接著她的身體,將血液從體內導出。
現在,她的心跳開始恢復,幾乎凝固的血液開始流動。
她沉睡多年,如今終于開始蘇醒。
也是在這一刻,警報聲瘋狂響起。
“…怎么可能?”
已經研究了這個女人十年的老科學家顫抖的扶住眼鏡。
這是天華獲得的第一個自愿活體極限者樣本,天華軍方利用她的基因制造出了能力穩定的極限者軍隊。
“葉韻…她終于復蘇了么?”有人喃喃自語。
“我說了,這不可能!”
老科學家大喊。
“是不可能。”
這個人抬頭看向葉韻,“引起這樣的情況,你覺得有什么原因在里面?”
他終于收斂了一下失態,“應該有很多原因…極限基因是可以遺傳的,你應該清楚吧?”
“清楚。”
“嗯。據我所知,她有個女兒吧?”他顫抖著問。
“對,我們的人上次和無炎對話過,但具體情況只有軍方知道。按我的經驗,父母都是極限者,女兒…很有可能也是。”說罷,他眉頭緊皺。
老科學家道:“那她的女兒,已經開始失控前兆。”
“也有可能獲得了某種力量。”
“什么力量?”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現在非常危險。”
“派人拘捕么?”
“對。”
“她在什么地方?”
“天璇。”
“確定?”
“嗯。”
看了一眼坐標,他確定了,“沒錯,是天璇。”
“這就麻煩了。”
“為什么?”
“那個瘋女人,也在天璇。她不會坐視不管的。”
“瘋女人”,是對歐陽心葉的代號和別稱。
因為當時的她,給軍方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那你的意思是…”
“用最新研發的隱匿裝置,派遣訓練精良的普通人,最好是特種兵,使用那個‘壓抑試劑’,還有‘基因抑制彈’,測試一下效果。”
“您是把她…當成小白鼠了?”
“當然。”
他攥緊了拳頭,“我們內部一直都有幾種保留意見,一,開發疫苗和試劑,摻在飲用水,釋放在大氣里,在二十年時間里消滅這些異類。
“但對于軍方極限者部門怎么解決,一直都在討論中。
“二,將極限者全部拘捕到位,成為戰斗力量,對抗其它國家,開發宇宙,但必須要面對忠誠度的問題。
“三,不論有多少極限者,滅世級亦或是毀滅級,聯合其它國家,動用我們全部力量,消滅所有強大極限者,讓世界徹底被人類掌控。
“但是…這是不可能的。”他又苦笑一聲。
沒錯,是不可能。
光是富士島上那位,就是不論如何都無法解決的bug。
發射天基武器摧毀富士島,也會對周圍的地質情況造成巨大影響。
與極限者開戰,代價太大了。
兩人不由得嘆息。
“為什么要消滅他們,他們說到底也是人啊…”
“極限者已經形成了規模。”他發出一聲幽幽的嘆息,“聽說過‘希望’么?聽說過‘月黎’么?極限者的規模越來越大,甚至還占據了一些荒無人煙之地,在那里建造了基地。”
忽然,門推開了。
兩個人一愣。
結束了對話。
“師傅,上面叫您緊急開會,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其實剛剛在門口聽了好一會兒,已經意識到師傅說的都是機密、秘密、絕密級別的事情了。
現在又開始解釋了。
但“不知道”就太搞笑了。
“其實,你沒必要這么驚慌的。”師傅仰望著那女人,都沒正眼看自己的助手,默默地道。
“為什么…”
助手忍不住多看了那女人一眼,她其實沒多大變化。
除了罐子里的氣泡變多了。
剛來這里工作時,他還以為那女人是一具標本呢。
要不是長得很美,他都覺得這有點把子恐怖。
“這些很快就會被公開,那座城市,最終會成為風暴的漩渦。”
葉雨霖緩緩將槍放下。
它綻放出雨白色的光芒,收入了葉雨霖的手背上,形成了一個霸氣的槍形紋路,如同烙印。
又是一場暴雨。
雨點噼里啪啦的拍打而下。
正如她的名字。
雨霖。
她淋著雨,不禁回憶起了和墨悠第一次相遇的日子。
在小小的咖葉雨霖啡廳里,少年略顯局促的目光。
把他按在墻上,兩個人近在咫尺,呼吸可聞。
臉色緋紅的少年,永遠都是那么可愛。
還有之后愉快的購物體驗。
還有美好的摩天輪之夜。
還有…在信號塔上的獨處。
真是好啊。
葉雨霖笑了笑,發絲在雨點間被打得異常凌亂。
這場雨,她不會發燒了。
她深呼吸一口。
體內的熱量,開始向體外發散,蒸發周圍的雨水。
一圈圈基因鏈緩緩圍繞著她出現,環繞她旋轉。
足足十三圈。
所謂出道即巔峰,就像她這樣。
沒有過多的威勢,只是這場暴雨,變得更兇猛了。
天氣預報部門遭到了質疑,天璇北部本該是個晴朗的夜,最近一場雪也要等到三天后新一輪寒潮。
可現在又下雨了。
一場特大暴雨。
影響出行。
也打斷了不少人的夜游計劃。
她沉默中開口:
“這到底是什么?你才是清楚所有真相的人吧?”
“當然。”蒼無炎已經跟了出來,站在自家大院里,踩在泥濘的地面上,在她身后點了點頭。
葉雨霖努努嘴,“你說。”
“你和我關系疏遠,所以我才用賣房子這一招逼你回來。畢竟,這套房子名下是屬于你的。”
“繼續。”
葉雨霖點了點頭。
聲音沒什么感情。
“我猜到你差不多要覺醒了,畢竟你也快成年了,如果在十五歲之前沒有任何覺醒的征兆,那就說明是十八歲之前覺醒。”蒼無炎繼續道。
“為什么這么肯定?”
葉雨霖發出疑問。
“我是極限者,你媽也是,按照遺傳規律,你是極限者的可能性為…”蒼無炎頓了頓,“百分之百。”
葉雨霖低下了腦袋,冷冷的吐出兩個堅硬的字,“繼續。”
已經能聽出怒氣了。
壓抑的怒氣。
“我沒有能力前往天都了,那里到處都是可以檢測極限者的能量警報探測器,我也沒辦法深入基地,救出你媽,我只能把矛頭對準過去參與了抓捕你媽的人,然后希望放在你身上。
“抓走你媽的部門,和天華天譴部分工不同,但有長期合作關系,天譴部其實也算是他們的幫兇,而另一個主導部門,叫‘審判’,隸屬于軍方,極其強大。”蒼無炎低聲道。
“繼續…”
葉雨霖的聲音變得低沉起來。
自始至終都沒有看蒼無炎。
這一聲“繼續”,更像是野獸低沉的嘶吼。
蒼無炎愣了一下。
他覺得女兒的情緒不太好,這個時候是不是別接著繼續下去呢?
但他還是說了:“我身上的傷,就是審判的人燒出來的,他們也有極限者,我估摸著他們抓走她,就是為了用她的極限基因來做實驗…”
“明白了…”
葉雨霖兀自笑出聲來。
那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雨霖…你想干什么?”
蒼無炎有種不祥的預感。
“既然告訴我了,不就是想要我做些什么嗎?”葉雨霖露出嘲諷的笑,可笑容中又帶著深切的悲傷。
她扭頭沖進了暴雨中。
她掏出手機,打電話給墨悠。她什么都顧不得了。
“您好,您撥打的短途漫游用戶不在服務區內請稍后再撥…”
葉雨霖急了,反復撥打。
可是…
可是…
永遠都是這句話。
“您好,您撥打的短途漫游用戶不在服務區內,請稍后再撥…”
冰冷。
機械質感。
毫無感情。
豆大的雨點依舊拍打在少女身上,她的衣服濕透了。
又蒸騰出劇烈的蒸汽。
被精心打理的長發凌亂了。
她這次沒有選擇奔跑,沒有發泄,而是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
走得腳也痛了。
走得心更累了。
她一個人在馬路上蹲下,任憑暴雨拍打在略顯瘦弱的身軀上…
為什么…
心中有個聲音問。
為什么…
“為什么要這樣對待我們一家人!為什么?!”
少女發出嘶啞而暴怒的咆哮。
可聲音中的虛弱與無力,卻徒增了一絲慘痛。
她不哭了。
一步步的,按照原來的軌跡,向城市的方向走去。
她覺得自己…
應該冷卻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