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地狼(4)

　　“嗚嗷——”

　　一聲瘆人的狼吼突兀響起，接著窸窸窣窣的，四周一盞盞綠幽幽的狼眼睛，一下子在石洞里上上下下亮了起來。

　　葉子啟從石碑前轉身，看見黑暗中走出一頭與人齊高的白毛巨狼。而在狼背上，還馱著一個似狼又不像狼的怪物，它把兩條極短的前腿搭在了巨狼的屁股上。

　　葉子啟驚訝喊道：“殘缺之子，你還活著…”

　　“快跑！”老妖頭一聲大吼：“這東西活了一百年，它的執念印入了字畫，讓你這個不成熟的半妖完全被它影響騙進來了。這里地形作戰不利，快逃！”

　　葉子啟這才清醒過來，周圍“撲通”、“撲通”，上百只狼從石壁上往下跳，他們被包圍了。

　　但所幸，百城霜長槍連發，刺死了最近的三頭狼后，打通了退路。

　　“你先走！”百城霜揮槍大喊。

　　葉子啟趕忙撤回，跑進了來時的通道里，百城霜大槍橫掃，封鎖道路。

　　“那只狽一定知道出妖界的方法！”葉子啟喊道。

　　“出去再說！”百城霜喊答。

　　洞道狹窄，只需一面對敵，但百十只狼前赴后繼地撲咬上來，依然令兩人壓力很大。只有出了洞，可以飛上飛下，作戰才能變得容易些。因此兩個人在洞道中邊打邊退，在古老的壁畫下，一路留下四十多頭狼的尸體。

　　眼看接近洞口了，卻從后面一下子冒出十多個狼頭，擋住了出路。

　　葉子啟和百城霜只得倚背作戰，百城霜繼續對付追出來的狼群，葉子啟向洞口勇開出路。

　　十多頭狼圍成個半圓，葉子啟一向前出劍，正對方向的狼就往后跳，其他狼就一齊往上撲，彼此配合默契，也是聰明難纏得緊。

　　百城霜依仗神槍力大，槍圈掃開，密不透風，多少頭狼撲上來都給刺死了，一時倒沒有危險。

　　可黑暗中，“咚”“咚”幾聲，狼群都向兩邊讓開，卻是那頭狼王見手下作戰不利，自己追來了。只聽它扯開步子奔跑，伴著一聲狼吼，洞中風聲大作，龐大的身軀已經撲了上來。

　　百城霜見狀，橫槍一架，用槍桿卡住了狼牙。身子被巨狼猛沖的力道，往后推了七八步，但屹立不倒，只待巨狼沖勢一盡，就把寒魄槍橫收、豎刺，一槍從狼嘴直直捅進了巨狼的上顎肉里。

　　巨狼吃了痛，卻狠狠閉嘴，咬住了寒魄槍不放，一爪子橫拍過來，百城霜平地躍起，舒展開長佻身材，躲過來爪，同時順手抓起一塊尖銳的石頭，在空中雙手抱石往下一砸，直接把石頭的尖角砸進了巨狼左眼睛里。

　　巨狼痛苦狂嘶，百城霜趁機把狼嘴里的寒魄槍一把抽了回來，立時狼血噴涌，潑紅洞穴。

　　巨狼受了劇痛，兇性大發，不顧一切地又撲上來，百城霜鎮定架槍格擋，可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黑暗中陡然撲出個影子，先落在那寒魄神槍上！

　　“嗷——”

　　黑影發出了低沉的狼嚎，分明就是那只活過百年的狽妖！

　　它身軀短小，兩只后爪抓在寒魄槍桿上，作人立，前爪卻短小得抓不到百城霜的臉面。可是它的狼臉上卻扭曲地露出了如人一般的詭異笑容，朝著百城霜嗷嗷叫了兩聲。

　　妖術·繳械。

　　百城霜瞬間只覺手中如有千鈞力，手腕抓不住，便讓寒魄脫手而去。狽妖跟著落到地上，拽起寒魄槍，便跑進黑暗里。

　　百城霜只欲轉身追擊，可巨狼狼爪已經撲到，根本來不及反應，巨狼一爪便把失去武器的百城霜抓飛在巖壁上，力道之大，將巖壁直接撞裂。

　　“霜將軍！”葉子啟疾喝一聲，這時他剛把擋在洞口的狼群清理干凈，回頭就看見巨狼準備撲殺受到重創的百城霜，趕忙舉劍擋到百城霜面前。

　　巨狼這時也是重傷在身，瞎了只眼，血流不止，因此動作小心遲緩了許多，前爪搭地，后腿拱起，掃帚一樣的大尾巴豎起來，尾毛一動，像是風吹動一面酒旗。

　　葉子啟小心地和它對峙，深怕巨狼會不管他，先把百城霜給撲死了，因此張牙舞爪地挑釁巨狼，一邊吼叫，一邊做出各種“友好”手勢，吸引注意力。

　　巨狼卻看不懂他的意思，同樣連作巨吼回應，風聲鼓動，洞頂沙粒、石灰涔涔地震落。

　　葉子啟拍掉肩膀上的灰塵，猛然出劍，一劍刺在巨狼前爪上，收劍時巨狼已臥在地上。

　　葉子啟乘勝追擊，再度撲身上前，握劍朝下，捅向狼背，巨狼卻先一步狂風般躍起，抱住了葉子啟。

　　“糟了！”

　　葉子啟心中叫糟，他生下來從沒見過這樣受傷而發瘋的猛獸，天不與劍直接插進了抱來的狼腹里，身子卻被撲倒在地，同時一手抓住了一只狼爪，一拳塞進了狼口中直抵喉嚨。

　　人與狼就在地上翻滾搏斗，狼口不能合，人手不放松，滾出了洞口，眼看都要滾到石峰的懸崖邊了。

　　葉子啟被巨狼壓在地上，眼睛看向洞穴口，百城霜倚靠在石壁上，舊傷添新傷，口中咳著血，也在關切地看著他這邊。

　　葉子啟咧嘴一笑：“將軍，你可一定要抓住那只狽，從這里出去。”然后，單腿蜷起，膝蓋猛磕在天不與劍柄上，把天不與劍完全頂進了巨狼的身體！

　　巨狼痛苦哀嚎一聲，身子瘋狂翻動，帶著葉子啟，從懸崖邊滾了下去。

　　“撲通！”人與狼摔在一座石橋上，接著繼續搏斗，又翻滾掉落下去。

　　“葉子啟！”百城霜疾呼一聲，不顧傷痛，跑到懸崖邊，只見人與狼的影子都跌落懸崖，消失在石峰下被乳白色霧氣籠罩、若隱若現的巨大石頭迷宮里。

　　百城霜站在懸崖邊上，面如暮霜，眼如晨露，全無顏色。

　　群狼圍了上來，百城霜回眸一望，群狼都覺得寒意入骨，竟都微微屈下身子，不敢撲前。

　　百城霜便把目光又移回懸崖下，霧中鬼火凄凄，獨不見舊人影。

　　仿佛把自己與那少年的所有往事淵源，也都卷入那滾滾黑霧中消失不見。

　　“屬下參見霜將軍！”

　　“將軍，恕屬下不能從命。”

　　“將軍，我會操縱飛葉的法術，可以載將軍登天一戰。”

　　“二衛什長葉子啟，愿隨將軍馬后！”

　　“屬下有一計，可助將軍成事。”

　　“將軍，成了！”

　　“二衛里，我還活著，屬下誓死護衛將軍周全。”

　　百城霜忽然展開雙臂，群狼以為這是發起攻擊的架勢，立刻咧嘴齜牙，準備應對。可隨后，女將軍登身一躍，卻不是向著群狼，而是向著懸崖的方向，飛了出去！

　　冰魂玉骨，落向滾滾妖霧，如撲火飛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