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葉子啟剛下棋場,回到二衛所在,林放就兇神惡煞地擋到了他面前。
“葉小子,你夠會藏本事啊!和老子對練半個月從不下真章,看不起我林放是不是?”
葉子啟一怔:“不是——”
林放哪里聽他解釋,抓起葉子啟的手就往前猛拽,葉子啟此時正有落宮訣副作用發作,渾身軟綿無力;
又計量真要解釋這件事,會透露自己用術后會渾身脫力、平時不敢隨便用這一軟肋,也不能做解釋,因此只得任由他拉著身子走,面色為難又無奈。
同樣剛下場的顧峰見狀,箭步走來,一路撥開人堆,就要把葉子啟給拉回來。
可當他撥開人群一看,林放和百夫長陳武夫已經把葉子啟合舉了起來,跟著旁邊的戰友都上手,把葉子啟拉成一個平躺的姿勢,無數張手舉著他,然后一起往下一拉,大吼一聲:“喔!”就把葉子啟給拋了起來!
接著,葉子啟就跟個蹴球一般,被二衛士兵往天上拋了一回,又一回。
無數雙揚起的手,無數張喜悅的臉,除了葉子啟在那兒有些緊張的臉龐,一派喜慶,好像又過了次年一樣。
顧峰立在人堆外,看著葉子啟被拋得高高的,嘴角上翹。
他想起他們入城的時候。
那時,葉子啟那么認真地說,他的生日,是馬賊入山那一天。怨憤的眼睛,仿佛完全沒有了希望的小獸。
但顧峰比起他要現實許多,一直捉摸著讓他們長久踏實活下去的法子,尋找著新的容身之所。
現在看來,雎國二衛就不錯,不是么?
雎國的開年軍演繼續進行,但已經和他們無關了。
軍演結束后,雎國軍政界的大人物們,對軍力有了更明晰的把握。下一步,就是要由北方四國元首聚頭、共同擬定對抗蠻族大策的“雷州會”,緊鑼密鼓地準備開了。
薛義命令所有寒葉士卒回家探望家人,明日出城。
葉子啟和顧峰已經沒有家人,但是他們不約而同地想起,還是要和城中一個人告別的。
兩人離開軍營,走上前往唐府的路。
城里開著梅花、臘梅和山茶。
兩個少年看到,在路上行人的臉上,年前那種不安的神采已經減少了很多。
酒肆茶樓里,人們興奮地議論著皇宮里進行過的那一場軍演,轟天的呼聲傳出了宮外,各路關于軍演的小道消息在城里傳播,或貼實或離奇。
總之,人們都愿意相信,馬賊會被那些英勇的士兵們趕走。
顧峰忽然拉住了葉子啟,指了指天上。
葉子啟仰頭,便望見一只巨大的影子掠過天空。
雪雕。
王的信使,要飛往哪里去呢?
這是和他一個小卒無關的事,也不值得他去關心——如果這只雪雕沒有繞著他頭頂上盤旋的話。
“這是…怎么回事?”
忽然,城里變冷了。
剛剛還是風和日麗的天氣,街上卻忽然刮起了陰冷的風,甚至過一會兒,風里還夾來了雪花!
街道兩側的屋檐上結起道道冰棱,接著路上升騰起濃重的雪霧,行人直道“邪門”,加快腳步從這里躲開。而當葉子啟和顧峰也準備趕緊離去的時候,雪已經埋過了他們雙腳。
白日見鬼。
雪霧中,忽然出現一道身姿絕美的女人影子,宛如墨畫。
葉子啟心臟一緊。
寒葉城里只有一個人的寒功強到能夠改變天候。
身影在他們十丈外的地方逐漸清晰了,正是三衛衛長,百城霜。
“霜將軍…”葉子啟張開嘴,發現牙關都在打顫。
“這一次,國主答應本將軍可以在國中多留一年,多謝你們了。”
葉子啟和顧峰不明其意,但也大致知道是在說武棋的事,艱難行軍禮道:“這是屬下榮幸。”
“再問你們一次,”落雪的眉峰抬起,“可愿意入我三衛么?”
葉子啟和顧峰聞言愕然:還有這樣請人入伙的?難道這回拒絕的話,還要把他們凍死在這里不成?
顧峰向葉子啟連使眼色,這位公主在雎國的地位太過高貴,無論是有什么理由,都不應該再忤逆她了。
“請恕屬下不能從命!”葉子啟卻依然咬著牙道。
“不識好壞!”百城霜眉頭一蹙,風雪更勝。
“還請將軍恕罪,容屬下離去!”葉子啟道。
“腿長在你們身上,走的出去,本將軍就放你們走。”
葉子啟咽了口口水,然后重重行禮道:“是!”就站起身來,徑直向前路邁去,顧峰嘆了口氣,不緊不慢地跟在旁邊。
本來是很簡單的幾步路,但因為腿腳被凍得幾乎失去知覺,每一步前進都倍加艱難。
迎著雪風吹來的方向,他們深一腳,淺一腳,無言前進,只有在經過百城霜旁邊的時候,葉子啟低低道:“請將軍恕罪。”
然后,他就背著百城霜的方向,一路走遠。
直到完全走出風雪的范圍,顧峰終于問道:“你怎么死都不愿意去三衛?”
“我們是男子漢,怎么能在女人手底下做事?”葉子啟道。
顧峰聞言愕然,先前他是以為和葉子啟妖怪身體的隱情有關,才沒有多說。可居然是為這種理由又冒犯了三衛衛長…
不過看到葉子啟說話時神情倔強,他也就不多說什么了。
“剛才真是夠危險的,小子。”
葉子啟正準備快步離開這片風雪之地,就聽內海里老妖頭又感嘆起來。
葉子啟暗道:“怎么了,難道剛才霜將軍還真想凍死我們?”
“不知好歹,那姑娘是在用靈力給你們療傷呢!”
“誒?”葉子啟愣住了。
“你們兩個打演習,都受了些內傷,血氣激蕩。人家懂人情世故,知道你們不是她的兵,卻給她立了功,出了力,就來還這個人情了。
不過她剛才直接用靈力進你體內治愈經絡,一不小心就會讓她發現你的身體構造和常人不同,這才是真正危險的,虧得本座又給你遮掩住了。”
“可是她故意把天氣弄這么壞,真的會有人這樣給人療傷的么?”
“那個術法是‘寒域’,會麻痹領域內的人的五感,她是為了動你們經脈的時候,不讓你們覺得疼,所以用這個術法把你們的痛覺麻痹了。”
“誒,誒誒?”葉子啟更驚訝了:“寒域?還有這種法術?它厲害嗎?”
“當然不簡單。這門術法分小寒、大寒、天寒三重境界,不論平時怎么努力修煉,都只有每年的大小寒那兩天才有機會掌握和破鏡,而且成功機會不高,所以愿意修煉的人極少,一旦學會了,就可呼風喚雪,掌控一方天地。
若是到了天寒境地,更是可以冰天凍地,以一敵萬。”
“我是說,這個法術對人的消耗厲害嗎?”
“這是自然,領域法術耗費的精力都很大。”
葉子啟身形一滯。
回頭望去。
“那她…為什么不說呢?”
“你都把人家拒絕兩回了,人家有什么好說的。”
風雪正逐漸消退,霧中那孤伶的影子也模糊不見。可是,方才如夢幻般的一切,卻在他的心里逐漸清晰了。
殘枝肅立,如仙影。
江山請雪,醫二人。
然而,還在他意猶未盡的時候,一雙大手突然拽起了他,拉著就往旁邊走。
葉子啟和顧峰抬頭一望,同聲叫道:
“陳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