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武舉(4)
從清晨逐漸醒來的喧鬧里，一對軍靴踏上了擂臺。
武舉的主持人薛義，虎目炯炯地站在擂臺上，向四方抱拳說道：“傳說，昔日大禹遍訪天下，冬日至雷州，路過此坡，不敢上，說：‘雪中有睡龍’，故此地得‘雪龍’之名。
想我北國好武，多身懷絕技之輩，只因不得良機施展，故寂寂于民間。當今國家有難，正是睡龍當醒之時，愿各位英雄好漢在此一展本領，一來，入軍伍以報家國；二來，亦提振我雎國民氣！”
這一番義正言辭，四方皆是叫好。更多的呼喊則是鼓噪著讓今天的比試趕快開始。
薛義便道：“好！哪位英雄愿上臺來，奪個頭彩？”
“我來！”
人群中一聲少年清脆的喝聲，葉子啟騰身而起，飛步躍到擂臺上。
他是趁著人們都在聽薛義說話的時候，提著衣領遮著面孔，一路鉆到了擂臺前，就為了第一個上臺，不然時候一長，被人認出來，又會是一場聒噪。
可他這一出場，仍然像一塊石頭砸進了湖面，在人群里引起軒然大波。
“哈！看吶！是九將軍！”
“這小毛孩還真上來比試吶！勇氣可嘉，勇氣可嘉。”
“喲喲喲，這小孩可以，自己吹的牛，含著淚也得把戲唱足！”
葉子啟抽動著眉頭，眼中金光若隱若現。
再忍一會兒就好了，再忍一會兒就好了。
主持現場的薛義并沒有對氣氛突然的“熱烈”作出反應，只是對葉子啟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原來你就是九將軍。”
“我可沒聽說世上有只殺了九個人的將軍。”葉子啟壓著心中怒火，冷冷道。
“呵。好。”薛義又笑了笑，這個年過三十的沙場宿將，態度卻意外地親和，頗有儒將風采，說道：“千敵陣前，氣勢不餒，很好。殺九個人，做不了將軍。可你要是在這里打下去九個人，我讓你做什長。”
葉子啟聞言，原本擰緊了怒火的目光一下子爍亮起來，然后伸手指向臺下的顧峰，道：“還有我兄弟，我們一起殺的馬賊，也一起從軍，一起做什長。”
“好。”薛義笑道：“你們兩個孩子，合著打下去九個人，就讓你們從軍。”
薛義是金口玉言，立刻讓人群一陣喧嘩，哄笑有之，起哄有之。
兩個不過十五六歲的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要在擂臺上打下去九個身強力壯的成年漢子？
現在可不是在講故事話本，這里可是一個軍職養活一條命的雪龍坡！
“好，我——”葉子啟張開口。
“我先來！”顧峰大喊一聲，邁上擂臺，嚴肅地撇了葉子啟一眼。
兩人迅速眼神交流一番，葉子啟無疑想引動妖力大打一場，顧峰則極擔憂葉子啟已入妖道的事情暴露。人妖世仇，若葉子啟在打斗中暴露真身，兩人非在此被千多號軍兵扒皮抽筋不可！
知道自己拗不過顧峰，葉子啟跳下擂臺。反正，早上場，晚上場，都是一樣的。
一時間，數不清的臺下漢子喊著要上臺同顧峰比試，出這個大風頭。薛義朝擂臺上的主簿使個眼色，命令道：“按著名冊，喊吧。”
主簿立刻喊道：“崇武山，陸打虎！”
當身高七尺、一身肌肉虬結的陸打虎走到臺上，觀眾們都笑出了聲，知道那個叫顧峰的小孩有好受的了。
顧峰倒也不懼，左拳伸，右拳縮，拉開雙腳，蓄勢以待。
一聲鑼響，比武開始，顧峰腳步飛起，直跑到陸打虎身前就是一個快拳，陸打虎一掌接住，一掌推開。
“你個小娃子，把這里也當成你玩過家家的地方了？”陸打虎道。
“你一個獵戶，不去靶場，倒是來這擂臺上做什么？”顧峰答道，同時左手擊出。陸打虎又騰手接住。
兩人因此雙掌相抵，臂力使足。只僵持一霎光景，顧峰雙腳奪地而起，利用身輕體短的靈活優勢，雙腳騰空便蹬向陸打虎腹部。
“惡！”
這近身一踹，陸打虎躲無可躲，挨了結實一腳，因此放開雙掌。顧峰應勢摔到地上，一個翻滾，馬上站起身，又奪步欺上。
面對體格遠比自己高大的敵人，他竟是擺出了不要命進攻的架勢。如此攻勢，令原本一邊倒的替陸打虎喝彩的現場氣氛大為受挫。
而陸打虎也不是浪得虛名，雖不能真的打虎，但他常年獨居在山野間，也是多獵猛禽，常行于生死之間，豈會白吃一腳虧？
馬上變換策略，不再與顧峰纏斗，而是面對突襲而來的顧峰，不躲不避，硬受了顧峰一拳，并還手一拳砸在了顧峰臉頰上。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顧峰整片右臉迅速腫了起來，全身向左跌出兩碎步，但馬上站定，還手就是一個自下往上的勾拳，打在陸打虎下顎。
而陸打虎又是硬受了這一擊，接著一掌劈在顧峰頭頂。立馬把顧峰身子劈矮了半截，雙腿呈弓步張開，勉強站定。
力量、抗打能力，我都要低一等——顧峰凝起了眉頭，心中默默得出了令人絕望的結論。
但他依然高昂起了頭，向著體格遠遠勝過自己的對手。
“如果遇到比你們的力氣更大，體格還更強壯的對手，如果對面還多用掌的話，你們就用‘剪雙魚’。”
徐靖的話言猶在耳。
顧峰一拳自下向上砸去，因為這一拳是直朝著眼睛戳的，陸打虎不敢再硬接，伸掌格擋，拳掌交錯之際，顧峰突然變拳為手刀，一“刀”切入陸打虎指縫間，同時伸大拇指掰住陸打虎的無名指和小拇指，手腕一擰，就是向下掰撇！
十指連心，陸打虎趕忙要將手臂下沉，身體后撤，緩沖顧峰掰指之力。可不成想，沒等他作出反應，顧峰已先一步伸出另一只手托住他手肘，向內向上推托！
這招一手向下掰指，一手向上推肘，出手有先后，卻快的幾乎看不到間隙，只因這本就是一組連續動作，而顧峰前幾日已和葉子啟對練了千遍！
“剪雙魚”，實際“剪”的是雙指！
“惡！”
陸打虎再無處卸力，更不及再作反應，雙指登時被掰折，痛得大呼出聲。雙膝隨之前跪。正是戰到緊要關頭，這一失神已足以決定勝負。
顧峰膝蓋一蜷，用左腿膝蓋正面一擊砸上陸打虎腹部。陸打虎應聲倒地，在地上捂著指頭打滾。
“啪！”
鑼聲一響，示意比武結束。不需主簿發聲，人們也都知道贏的是誰。
“這小子——這小子——是怎么回事，你看清了嗎？”
“看到了，就是雙手…這樣繞…說不清，反正這小子會功夫！”
臺下嚷成一片。而顧峰全然不顧四下喧嚷的人群，兀自啐了口血，是先前被打臉時，牙齒不小心咬破了唇。接著就把眼光盯向了那手執名冊的主簿，說道：
“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