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一章 八方風云匯,圣境洞門開(上)
珠峰，總算是到了。
第五聽云感受到周圍有些陰冷的氣息，倏然間渾身打了個哆嗦，然后抑制不住地打了聲噴嚏。這高山的氣溫可比來時經過的那些地方要低多了，第五聽云一介修者竟也差點感冒，說出去定能讓眾多修者同行笑話。
神京一行兩百多人，井然有序地安營扎寨。這里是上珠峰之前最后一塊平坦空地，再往前幾十丈，就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巍峨雪山，便是珠峰主峰！地面在那里陡然拔高，就像是一個破土而出的竹筍，傷勢峻峭，奇險無比。他們站在這珠峰腳下，昂頭望去，只見那珠峰依然高逾千仞，直插入云，氣勢雄壯，難望其頂。而且視線所及之處，無數白云翻飛競逐，好不壯觀。
神京一群貴胄仰望珠峰，吞吐著高原之地冷冽而清新的空氣，感受著那拂面而過的凜凜寒風，不免都驚嘆于大自然的神奇造化。他們自小出身在神京貴地，家中長輩雖能費盡心機從全國各地給他們找來稀罕的玩意滿足他們的童年，可像這般景致卻從不曾見。
那群貴胄子弟指著天空的云、迎著山里的風、道著離此地不遠的皚皚白雪，每個人都像是一只只鵝，伸長了脖子對周遭的一切充滿了好奇。就連那從小被譽為“帝國明珠”的李傾城，這時也在李青萍的陪伴下走出暖帳，抬首上望，眉宇開顏，亦不失為一道絕美的風景。
牧坤看的癡了。
完鑒妃看的傻了，哈喇子不經意間從嘴角流下，他趕緊擦了擦嘴，小心翼翼地四處張望，確保沒人看見他剛才的失態后才繼續觀賞著那和天地造化同樣驚艷的人間美景。
第五聽云也在看著那邊，不過他的目光沒有牧坤那么熾烈，也沒有完鑒妃那么猥瑣。他就像是看著皚皚雪山巍巍珠峰般看著傾城公主的側顏，他的目光中是欣賞，而非牧坤那種強烈的欲將此景占為己有的赤裸…
到了黃昏時候，夜幕夕沉，周圍溫度很快便又降了許多。
那些神京公子哥雖然被大自然的神奇造化驚艷一時，但哪里又能忍得住這天寒地凍。葉沉香和他相熟的幾個貴公子和負責膳食的兵士打過招呼后，就早早地縮進了生有暖爐的帳篷之中。
西邊有霞，橙黃金紫四色相混，比那亙古不變的雪山更加驚艷。
李傾城和李青萍兩位來自深宮的女孩，并肩站立，望著那不同于皇宮深處一角的晚霞出了神。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句話尤以女子更甚。兩女看著晚霞，牧坤看著公主，這一幕真是令人艷羨的畫面。
此次隨大隊伍出行的炎華兵士們，都是宮中出類拔萃的軍人。他們平日里除了行軍練兵之外，聽的論的就要數那座皇宮中的各種八卦消息了，這些八卦之中，當然要以牧家牧坤公子和傾城公主的珠聯璧合最讓人津津樂道，不光軍營中口口相傳，就連神京城中七歲的孩童都認為這兩人的結合乃是天經地義。
第五聽云一行五人在營地角落生了堆火，那些兵士好心，多送了一頂帳篷和棉被過來，還順帶與了些熟食。這幾日下來，第五聽云他們倒和那些士兵打了不少交道，士兵們年輕力壯，又都耿直豪爽，第五聽云和他們相交倒是輕松自然。
坐在火堆旁，第五聽云又打了兩個噴嚏，嗡著鼻子說道：“這高山真是冷得離譜，白天雖然溫度不高，但艷陽高照，好歹也不算寒冷。可這剛剛入夜，便像是掉進了冰窟窿一樣，前面烤著火，后面直打哆嗦…”一邊說著他一邊又添了幾個噴嚏，白潔忙把士兵們送來的棉被給第五聽云披上。
“第五啊，你這人真真敗興！”完鑒妃伸出腦袋張望著那位于營地中心的公主帳篷，被接連幾道噴嚏聲擾了興致，不由收回視線，道，“如此風花雪月之良辰吉日，不好好欣賞美人便已是大虧，你還偏生打擾我，這真是…真是大虧特虧！”
第五聽云捂緊棉被，調笑道：“風花雪月？這如刀般入骨的冷風，那連綿不知百十里經年不化的冰雪，還有這…”他望了望天，并沒看見月亮，便接著說，“被一層又一層烏云遮住不露真容的月？如此這般，哪里稱得上風花雪月，只不過是你自身杜撰，強行風月罷了。”
“烏云層層遮寒月，不勝珠峰千里雪。這好好的景色，和好好的雅興，怎么就被你說的這般陰寒孤冷呢？”一道悅耳的聲音突地響起，然后兩道曼妙的身影在搖晃的火光下走了過來。
第五聽云他們先是一驚，然后紛紛起身拜倒：“參加公主殿下！”
唯有完鑒妃一人，兩只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來人，嘴巴微張，一動不動。肖夢蝶不經意地給了完鑒妃一肘子，完鑒妃這才回過神來，匆忙站起，長身而拜。
“諸位不必多禮，這次多虧諸位相助，前幾天我傷體未愈，沒能前來道謝，實是不該。”李傾城身為帝國公主，但絲毫沒有嬌慣之氣，言語之中反而平易溫和，讓肖夢蝶等人不禁在心中贊了幾聲。
完鑒妃不待李傾城往下說，便搶道：“沒有不該，沒有不該。公主你是我們炎華帝國的璀璨明珠，是皇帝陛下最為喜愛的公主，也是我們這些平民百姓最為尊敬的殿下，我想換做任何一個炎華人，都會拋頭顱灑熱血幫助公主，哪怕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也在所不惜。”
傾城公主笑笑不說話。
倒是同行而來的李青萍嗤笑一聲：“馬屁精！”
完鑒妃張口就要再說，可這一次李傾城卻恰到好處地開口，正好阻住了完鑒妃：“第五聽云，你還沒有回答我。”說這話時，李傾城并沒表現出待第五聽云與旁人有何不同的態度，極為隨意極為自然地問了出來。
第五聽云一愣，全沒料到傾城公主突然就極生硬地把話題轉到了自己身上。事實上，他正在心里對比著上一次南疆浴血殺敵、勇武果斷的李傾城和此刻站在面前溫柔嫻靜、滿身華貴氣度卻又平易近人的傾城公主，滿心想著對方會問什么話，是不是會提到南疆，如果提到南疆自己又該怎么對答…可傾城公主全無前奏，就這么說了一句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的話…
場間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只有火堆中偶爾傳來噼啪聲。
“你個木魚疙瘩！”場間的安靜漸漸有了詭異的氣氛，李青萍看著第五聽云那一臉無辜的神情，又好氣又好笑，故意冷聲喝道，“公主殿下問你話呢？你個刁民怎敢不答？！”
第五聽云抬起頭，瞪了李青萍一眼，然后迎上李傾城那溫和的雙眼，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道：“那個…你剛剛問什么來著？我沒聽清…”
李青萍被瞪了一眼，哼道：“公主問這大好的景色和難得的雅興，你這廝為什么要以那般陰冷刻毒的尖酸話語將其破壞！”
第五聽云又抬頭狠瞪了李青萍一眼，心道你真當我沒聽清啊…他哪里是沒聽清，他是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啊。傾城公主寥寥兩句話，在不相干的人聽來，倒確實和李青萍所說的意思相差不多，可在傾城公主和第五聽云來說，那“烏云層層遮寒月，不勝珠峰千里雪”可就意味難明了，難明得有些深長了，深長得再一次讓第五聽云回憶起了他以“悟云”之名只身單騎深入伊緬國境的壯舉…
傾城公主和李青萍回了。
來得無緣無故，走得也莫名其妙。
第五聽云他們烤了會火，吃了東西，便各自鉆進了帳篷。
高山的夜，太冷。
第二日清晨。
當一輪渾圓的紅盤從遠方的地平線升起，第一縷圣潔的光輝灑遍大地之時，珠峰腳下的這塊空地便熱鬧了起來。昨夜在此扎營的神京隊伍，迎來了第二支趕赴珠峰的隊伍，說來也巧，兩方都是出自帝都神京城，大多數人都彼此相熟。
這第二支隊伍便是由帝星七校中的帝星學院和菁華學院派出優秀學子組成的，其實若非神京皇室另外組建了以李傾城為首的一支隊伍，那么葉沉香、李青萍，甚至連李傾城都應該跟隨這支隊伍前來的。可皇室這么一弄，李傾城他們便只得代表炎華出征，而不能以各自學院的名義。
兩支隊伍會師之后，一干主要人物便在營地中央圍成一圈，開始商討。
第五聽云他們被喧鬧聲吵醒，再加上三四十人圍在一起嘰嘰喳喳的，他們自然不可能繼續睡覺。五人先后從帳篷中出來，收了帳篷，白潔考慮到昨夜自家公子似乎傷風感冒了，便去向士兵們討要了些干柴，照例生了堆火。
“這又是哪來的公子哥，一大早吵死了，我已經小半個月沒有睡個好覺了！”
雷奉翔不斷地打著哈欠，在學院時就數他最是貪睡，離開學院這么多天了，一行人也著實沒有睡好。本來昨夜裹著棉被，帳篷外面天寒地凍，正適合睡覺，雷奉翔便想著一覺睡到自然醒，誰知道天才蒙蒙亮就被人吵醒了。
“應該是帝星學院的人。”
第五聽云瞄了兩眼，發現那些新來的人都比自己大不了幾歲，最大的也不過和牧坤年紀相仿，最小的也是和自己年齡相當。按照這樣推算，那些人如果還在學院修習的話，應該都是高等學院三年級到六年級的學員。而他們又和傾城公主、牧坤等人相熟，那么自然而然就能猜到對方出身何處了。
“帝星學院？”完鑒妃挑了挑眉，“對啊，這次珠峰圣境開啟，各大高等學院必定會派人前來。我們走得匆忙，不知道我們瀟湘是誰帶隊，又是來了哪些人？薛寒露薛師姐想必是要來的，方芳方師姐有可能也會過來…”
肖夢蝶敲了完鑒妃腦袋一下，道：“妃子，吃著碗里看著鍋里可不好。”
完鑒妃白了一眼：“老肖，你這話太俗，不雅！什么叫吃著碗里看著鍋里，我這叫萬花叢中過，葉葉沾我身。要問采擷否，不放半枝春。”
看著完鑒妃搖頭晃腦的樣子，肖夢蝶笑道：“連半枝春都不放過，小心到頭來冬不去春不來。”
“老肖你可別詛咒我！”
白潔忙活了一早上，這時總算閑了下來，坐到第五聽云旁邊，道：“公子，我剛才經過公主帳篷，聽見那些人似乎在比誰的嗓門大。我看他們好像很生氣，不知道怎么了？”
第五聽云轉頭隔著穿行的士兵粗略看了一眼，說道：“小潔，你看他們，雖然舉止都還從容，氣質都還尚存，可臉上的疲憊之色掩藏不住，有些人身上還有血跡，有些人帶著傷勢，想必他們此來也不容易。在自家國境，卻被他國修者追殺，這不論誰碰著都會憤怒的啊。”
雷奉翔聽第五聽云說了一通，轉身看去，良久才回過頭，對第五聽云豎了個大拇指：“要我說，還是第五你小子眼睛毒。”
五個人圍著火堆說著閑話，太陽漸升漸高，溫度也高了起來，變得暖和了許多。
這期間，又有四五方人馬自山下趕到，這些人馬有來自遙遠的帝國東北黑江三大幫的幫眾，有來自蘇杭學院的高等學子，也有來自一些小地方的不知名修者…這許多人雖然出身不同，境界不一，但都是一臉匆匆，怒氣難抑，有些人臉上還帶著驚慌失措和僥幸之色…
越來越多的勢力涌入到這塊平地，在珠峰腳下形成了一個又一個勢力團體。這些團體彼此戒備，團隊駐扎之地彼此之間極有默契地保留著安全距離。珠峰腳下這塊開闊的平原之地足有數里見方，可這時竟也快被填滿了，這與世隔絕的清凈之地，何時有過這么熱鬧的時候？
黃昏又至。
第五聽云他們終于等到了他們學院的人，只可惜瀟湘學院以打虎盟陳山倒為首，礙于情面，方芳、郭廂、胡安超、玉玲瓏等原本與第五聽云他們熟識的人也都只是匆匆過來打了個招呼，便重又回到了瀟湘學院的駐扎之地。從郭廂、玉玲瓏他們略帶悲傷的神色之中，第五聽云他們能夠看出，瀟湘學院此行也同樣傷亡慘重…
夜漸漸深，開朗的星光之下，一團團篝火燃起。
第五聽云和肖夢蝶等人打過招呼，溜到距離營地較遠的一處巨石背后，準備響應大自然的號召，解決一下生理問題。可他剛把寶貝掏了出來，還沒開閘，就被身后突兀的一道聲音嚇得一個激靈，再無尿意。
“第五兄，嘉陵一別已有數月，今日重逢，竟偶遇兄臺排污遣垢，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