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一副被人騙了的樣子嘛,年輕人拿出點朝氣來,啊。”更可氣的是,柴老頭還好整以暇地擺出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派頭,等到第五聽云提劍走上前去,他又說道,“理論畢竟是理論,你得在實戰中多嘗試。”
第五聽云聽到這話,心里一時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這種情況下,他竟然放松了許多。就連郁結不開的心情也似乎好了不少,雖然他不想承認,但這的確是受了柴老頭云淡風輕的影響。
“別擺出苦瓜臉,我不會動用元力。”
兩步跳出,李青萍與第五聽云面對站立。只見她雙手微動,袍袖間兩道刺眼的光芒劃過,原來就在她腳步前移的同時,兩柄匕首自其袖管中滑下,她左右各執一把,眼中滿是自信。
呵,果然是個傲嬌的小姑娘…第五聽云腹誹了一句,不過這樣更好,他最擔心的就是對手運用元力碾壓性地擊敗了他,現在對方的自信倒打消了他的憂慮。但這不代表他自認為可以一戰了,畢竟經由三十六周天元力洗髓而成的納元境和他這無法吸納元力的半吊子淬體境差別還是不能忽視。
武道一途,入門境界嚴格來說應該是納元境。淬體境雖然是納元境之前,但吸收元力并在體內反復運轉三十六個周天,以達到淬煉體質目的的淬體境,其實說來更像是納元境的“第零重天”。
每個境界分為九重天,九重境滿后遇到契機就可突破到下一個境界,這是炎華帝國三歲小孩都知道的修煉常識了。
可第五聽云并沒有完成這“第零重天”。
他的淬體境全是依靠自身肉體錘煉而來的,與元力洗髓有著根本性區別。
就在第五聽云腦中閃過這許多念頭時,李青萍已經兩步逼了過來,她的速度不快,但卻也差不多到了第五聽云反應的極限。嗖一聲響,借著本能往旁邊一閃,第五聽云只覺面頰一寒,定睛一看正好見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貼面刮了過去。
好快,第五聽云無奈嘆道。
可臨陣對敵之際,哪容得他分心慨嘆,李青萍得勢不饒,反握的左手匕斜削上來,分明承接著前面一招。第五聽云連忙后撤,雖然有驚無險,但肚子上還是被劃了一道口子。
“好險…”念頭剛閃,第五聽云但覺寒光一閃,匕首又到。
嗖嗖嗖。
匕首破空的聲音不斷響起,二人交了十幾個回合,第五聽云竟然愣是憑借直覺躲過了李青萍的連環雙匕。雙匕雖然一接二,二接三,密不透風,殊無間隙,但李青萍的進攻模式單一,招式變化有限,七個回合之后,第五聽云竟驚奇地發現自己似乎掌握了某種規律。
這讓他信心大振。
“傻小子,別一直和人家躲貓貓嘛,適當的回擊也是對對手的尊重。”看著場中第五聽云一味躲閃,竟連用石劍格擋都用不出來,柴老頭揚長了聲音,嘿嘿笑著提醒道。
另一邊的凌姓男子還是淡淡地看著,背負雙手一言不發,至少目前看來形勢尚還在他掌握之中。
“尊重個屁!”第五聽云腳下一步也不敢停,對手的雙匕就像暴雨一般連綿不斷,稍不注意就會被劃出口子。這種情形下,回擊從何談起?更何況,第五聽云完全沒有實戰經驗啊,僅有的經驗還是連續兩次參加一年一度的武試積累起來的。
但那根本算不上經驗呀,一上臺就被轟了下來,連對手的衣襟都沒碰到過,這能算哪門子的臨陣經驗?!
“別急嘛,下棋最忌諱的就是心慌了。”
不得不說,柴老頭的眼光還是不錯,一下就看出了第五聽云的步法已經漸趨混亂。
“下棋?”可第五聽云從這話中聽出的卻又是另外的東西了,“虛實,全局,料敵機先。虛…實…全…局…料敵機先!”
醍醐灌頂一般,第五聽云突然悟到了,果然如老頭所說,“理論畢竟是理論,還得到實踐中驗證”。就拿現在來說,對手的攻勢雖然沒有斷絕,但套路固定,只有實沒有虛,從大局來看,雙匕連環進擊的漏洞也多了起來…
料敵機先?那就更簡單了,對手套路死板,總是右匕直刺,后接左匕側削,然后上步中宮、膝撞、右匕回切,接左匕…這套路,早在第七個回合第五聽云就摸透了,他的躲閃也正是依此而行的。
“這樣的話,我倒不妨詐她一詐。”說來也怪,在看穿了對手的諸多漏洞之后,第五聽云竟能夠心分二用了。相比于此前的手忙腳亂,屢屢出錯,實在是好上太多。
凌姓男子注意到第五聽云愈發熟練的步法,眉頭皺了皺,以他的境界和眼力,自然也看出了李青萍的問題所在。只是他沒想到,素以廢物聞名的第五聽云竟能找到癥結。他又看了看氣定神閑的柴老頭,心中沒來由地泛起一絲不妙,但究竟哪里不對,他卻又說不上來。
“就是現在!”對手的左匕側削了過來,第五聽云眉色一喜,后退時左腳一閃,竟連打了兩個趔趄。
李青萍此時也已是香汗滿額,陡見對方步伐不穩,破綻漏出,中門大開,她怎會放過機會。上步中宮,提膝頂了上去。可不料這正是第五聽云故意露的破綻,待李青萍招式已老,回撤不及時,第五聽云早已側過身子,一拳砸了出去。
有石劍在手,卻不懂得以劍之長攻匕之短,反而拉近身體用拳開路,這樣的打法完全不合常理。內行人一看便知,這第五聽云于武道來說絕對是十成十的新手。
可就是這新手的小算計,卻讓納元境九重天的李青萍著了道。
躲過了對手的匕首連環和膝撞,第五聽云的拳頭不受任何阻擋,眼看著就要成功,可一個尷尬的情況出現了:第五聽云發現,若這一拳打過去,不偏不倚正好…咳…正好打在對方胸部的苞蕾之上。
想到此處,第五聽云臉上發燙,這一拳怎么還打得下去。“溫良恭儉讓,仁義禮智信”的十字家訓從小深刻在他腦海之中,這一拳若是打實,豈不是無禮之極?
原則問題上,他的態度還是很堅定,幾乎想也沒想,果斷地撤回了揮出的拳頭。可他畢竟沒有經驗,收發力量不夠純熟,這一拳收回反倒使他自己受了反震之力,推著他仰面往后倒去。
與此同時,他聽到“轟”一聲響,余光撇去,但見灰塵彌漫,不解之時,一道力量撲面而來,加速將他掀翻在地。原來李青萍也發現了那一拳的尷尬,倉促之間再顧不得開場前“不用元力”的言辭,一掌拍了出去,用了十成的元力。
好在李青萍無意傷敵,這一掌只是拍在了第五聽云身前的地面上。第五聽云被余力掀倒,摔了個四腳朝天,而李青萍也借著掌力的反推一躍跳回半丈。
“呸呸呸。”第五聽云翻身而起,揮手驅散灰塵,道,“剛才不算,我…我…反正剛才不算,我們重新來過,快。”他抱著石劍,支支吾吾說了半天。
“不用了。”出乎意料的是,李青萍手腕倒翻,竟收起了雙匕,她依舊冷著臉,說道,“愿賭服輸,凌老師,我們走。”
沒想到李青萍竟然說到做到,說不用元力就不用元力。這還不算,危急時刻“自救”運用元力之后,她還能坦然認輸,看來她雖有傲骨,但還不致蠻不講理。
“小姐,你們打賭我可沒有答應。”李青萍轉身就要離開,可那凌姓男子微微一笑,躬身言道。
“你!”李青萍微怒,可她竟無法反駁。
好哇,難怪這姓凌的之前一聲不吭,原來早就做好了“死不認賬”的算計。賭局贏了固然是好,可輸了他還可以置身事外,這樣一來,先前的賭約無疑只是挖了一個坑等著第五聽云跳罷了。
悲催的是,這坑還是第五聽云自己挖的!
“年輕人,說過的話和嫁出去的女人一樣,都是那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的。”柴老頭還是那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對凌姓男子說道,“如你小姐所言,愿賭就要服輸,否則的話…”
“否則怎么樣?第五聽云乃是刑部要犯,我奉命前來捉拿,之前賭局與我無關…”凌姓男子哼了一聲,三言兩語就把賭約之事拋了開去,可他話還沒說完,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他想朝前走兩步,卻發現自己動不了。
不動金鐘印!
凌姓男子暗暗運轉著體內元力,卻發現自己還是動彈不得。他總算察覺到了之前的不妙之感來自何處了,原來這崖邊的老頭才是他們捉拿計劃之外的人物啊!
元素師?不覺間,他竟冒起了冷汗,對方能夠談笑間將他束縛在原地,說明對方的境界已經超過了他,一個超過結丹境的元素師?炎華帝國何時出了這么一個了不得的人物!
淬體、納元、靈玄、結丹。結丹境已經是修煉中的第四個大境界了,這境界在炎華帝國雖算不上第一流,但也直逼一流高手啊,放眼全國,結丹境的武者絕不過兩百之數。
至于超越結丹境的元素師,其數絕不過十!
這般想著,凌姓男子再顧不得捉拿要犯了,他側過頭低聲說道:“小姐,我們快撤!”
“哼,你不是不承認本小姐的賭局嗎?”李青萍完全沒注意到凌姓男子的慌張,小姐脾氣一上來,就算是她的老師她也照樣不爽,“你不是還要捉拿刑部要犯嗎?你要搞清楚,你是為誰辦事!”
“小姐,此地不宜久留,有高手!”
李青萍終于發現了凌姓男子額上的汗珠,不敢再任性,點了點頭,示意撤退。
一有了撤退之意,凌姓男子發現自己的身體就恢復了自由,這讓他更不敢多待,場面話都顧不上交代,就跟在李青萍身后朝山下走去。
“哦,對了。”臨走之際,李青萍還說道,“記住,我叫李青萍,我還會再贏回來的。”
看著三道下山遠去的背影,第五聽云一屁股坐在地上,悲憤、傷心早已不在,涌上心頭的是后怕和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