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少女的淚
“我給你一個機會，見古人一面，不然倘若死了，真的可惜。“
老者笑意盈盈，帶著幾分微妙的從容，隨即將手搭上了他坐著的木椅扶手。
只聽一陣吱呀吱呀類似木輪碾在地板上的聲音，卜羽這才發現老人坐的竟是一個木制的輪椅，看著老人獨自一人撐著那輪椅轉身，慢悠慢悠的到了房間的門口。
那門檻早已被卸掉，卜羽方才進來的時候還有些不解，如今才知道是為了方便這位圣主。
看著老人慢慢打開了門，眼看著便要離開之際，青年當然容不得他就此里去，剛要轉身追上去，卻被一雙軟軟的小手勾住了胳膊，隨即一陣清甜的香氣彌漫在鼻翼間。
卜羽房方才只看了少女一眼，便很快的移開了目光，不敢再看。
如今卻感覺懷里一陣柔軟，眼睜睜看著圣主離開，青年只覺身上一陣僵硬，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如何放置了。
“別走。”
語聲繾綣而憂傷，青年似乎能清楚的聽到少女語聲中那一絲顫抖，卜羽終究還是敗下陣來，隨沒有抬手回抱少女，青年的身子卻終究軟了下來，下巴也順勢輕輕放到了少女的頭頂。
難得的平靜而安詳。
似乎是誰投出了石子兒，一聲輕響之后微弱的燭光滅了，在黑暗中，兩個蒼白的靈魂終于緊緊擁在一處。
卜羽忍不住苦笑，不知道為什么，仿佛只有在黑暗中，兩個人才能徹底放下心中的芥蒂與戒備。
才能給予彼此一點難得的溫暖！
兩個人誰都沒有開口，就這樣擁抱了許久，直至天空微微通明，有一絲亮光照進了房間里，夜晚過的太快，終究會迎來白日的光芒照耀，讓所有陰暗無所遁形。
“別跟圣主作對，你斗不過他的。”
曲墨終于啞著嗓子開口，難得一句極長的勸告。
卜羽沉默了片刻，沒有回應少女這番勸告，反而開口問道，“倘若我能活著回來，你會不會愿意跟我走？”
曲墨一堆秀氣的眉毛緊緊的皺了起來，有些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沒有將那回答說出口，只是有些囁嚅道，“天外天不好嗎我，不好嗎？留下來，你什么都不會失去，還能得到所有你想要的。”
“我想要的，是他死！”
卜羽難得的厲聲，眼神閃過一絲偏執。
青年捧著少女嬌小的臉頰，有些許懷念和悲傷，“你從前不是這樣的。”
“對付中原武林各大門派，追殺江湖同道，殘害百姓你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做？天外天的陰謀到底是什么？”
卜羽的聲音越來越大，看著少女的眼神也越發失望，語聲中也帶了些質問的語氣。
曲墨自然無言以對，她向來舌燦蓮花，卻從不能在面前的男子面前說出，哪怕一句的謊話。
她曾騙過他一次，害他幾乎喪命，她永遠也不想再騙他了。
可這些天外天的秘密，又如何能告知外人知曉？而卜羽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斗得過那個極其可怕的人。
一想到那個老人的手段，曲墨不由出了一身的冷汗，至今還忍不住瑟瑟發抖。
可憐的少女只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只是眼神依舊有些倔強的看著面前的青年，一刻也不肯離開。
卜羽最是厭煩少女這樣一言不發的樣子，他性子素來急躁，最怕兩人陷入無話可說的地步，然而曲墨卻總將心思心思深深的藏起，不肯表露分毫。
青年從來想不通、猜不透、看不明曲墨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做才好。
如今少女又不肯說話，這樣直直的看著自己，卜羽咬緊了牙關，硬起心腸，一把便將少女的手推開，便要去找那圣主算賬。
還沒走出兩步，卻聽背后一個低弱的聲音哀求道，“就當是為了我，不能留下來嗎？”
“你考慮武當，考慮江湖，考慮云青，那你能不能考慮考慮我，為了我你能留下來嗎？”
在卜羽的記憶里，曲墨從沒有用這種哀求的口吻對自己說過話，到底是什么逼迫著她，這天外天到底有什么巨大而神秘的勢力？
青年已經不想再去想了。
少女的悲鳴在一瞬間幾乎觸動了卜羽的心臟，但很快他便拋開了那心中的柔軟，青年真的很想和少女白頭偕老，所以這天外圣主，不得不除。
天下不寧，何以為家？
那病弱的老人在只手之間便有著翻云覆雨的能力，等到八大門派真的被此人徹底瓦解，那便是江湖武林的末日。
覆巢之下無完卵。
這個道理，卜羽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所以在少女低低的哭泣聲中，卜羽頭也不回，只因為他知道自己一回頭，便走不了了。
暗紅色的木門被慢慢闔上，發出一聲沉重的撞擊聲，完全的隔絕了少女的悲鳴，卜羽微微閉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隨即再睜眼時，眼睛里已經沒有了那莫名的情緒。
青年將長劍反手抗在肩上，隨即大步流星的離開了房間的門口。
一方寬大的石臺約莫三層階梯的高度，是橢圓的形狀，臺面雕刻著奇異的文字。
卜羽信步而行，剛穿過剛才那房間，順著臺階下了幾步，便來到了練武場，而天外圣主，便端正的坐在那安放于石臺的輪椅上面。
“溫香軟玉，卻也無法打動你？”
老者輕輕咳了兩聲，眼神中有些憐憫，“可憐了墨兒，對你一往情深。”
卜羽一聲冷笑，也不接話，便一把拔出了手中長劍，對著面前的老者平刺了過去，銀白色的長劍宛若游龍，靈巧而兇猛的撲向了老者的胸口。
圣主無奈的點點頭，雙手使力一拍輪椅的扶手，整個人帶著身下的輪椅便飛出了數米遠，避開了青年的劍鋒。
卜羽當然知道自己不可能一擊即中，抽劍剛要飛身上前阻擊老者，不遠處房頂卻突然飛身躍下四個高大的黑衣人，四個寬厚的身子如肉墻一般齊刷刷擋在卜羽面前。
來者不善！
天外圣主，自然不是那么輕松能夠挑戰的，這四個黑衣人，極可能便是老人培養出來忠心耿耿的絕代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