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存在乃是隱秘,天煌、四季兩宗都默契保存這點秘密,多年來不曾走露半點風聲。如今天煌宗大張旗鼓而來,莫非便不怕引來關注?
莫語念頭轉動,眼眸很快微亮,便已明白其中深意。
大陸四大宗彼此對立多年,暗中不知布下了多少眼線相互監視,無論派遣而來將要進入洞府的優秀弟子還是護送宗門強者,都無法瞞過這些目光。如此,索性光明正大而來,反倒能夠起到迷惑作用。
就在念頭轉動時,莫語下意識瞇起眼睛,目光流露凝重。
在他視線中,黑色巨船突然走下數道身影,不見有任何舉動,空中天地元力便如迎接主人的奴仆般匍匐到他們腳下,凝聚為一道散發著淡淡靈光的空中大道。
隨著一行數人腳步邁動,道路前方不斷向前延伸,后方修士走過之處隨之崩潰消散。他們步伐看似不快,前行速度卻快的驚人,正往天都殿所在呼嘯而來。
眼下宛若神跡的一幕,需要極其強大的靈魂修為與精準的元力操控手段才能完成的如此輕描淡寫,這是一名絕對的強者!
雖隔了數里之遠,但對高階修士而言卻足夠看清彼此身影。
黑色巨船走下一行,為首三人居中的是一名黑服老者,面龐削瘦,眼眸陰沉,周身泛著一股子冷意。他負手前行,寬闊肩頭便似兩座橫峰,空中自然彌漫著淡淡威壓。只是一眼,莫語便能確定,這是一靈王階強大修士,修為甚至還在柳邊城之上!
左側是一三十余歲穿著青底素紋長袍男子,英俊面龐上一雙眼眸溫和而明亮有神,嘴角帶著淡淡笑容。但細細看去,便能發現他這笑容沒有任何變化,就像是臉上一件裝飾,明亮溫和的眼眸深處,是一片冰冷森然。
這男子行走為隨意自在,但身體動顫之間,便能隱隱感受到那隱藏在衣袍下的恐怖力量,似乎隨時都要爆發,將身前空氣擊爆。
這是一名六階戰王!
莫語眉頭皺起,眼底生出幾分憂色,但當他注意落右側身影上,眼中擔憂瞬間化為翻涌厲芒!
陶戰!
他沒想到,竟會在天煌宗修士中發現他的身影!這老怪身穿精致古青長袍,臉上仍有些無法消去的蒼老痕跡,氣色卻已完全恢復,目光森然向此處看來,嘴角盡是冷笑!
突然間,陶戰似是察覺到莫語目光中流露出的敵意,豁然轉首看來,看清他身影,眼中頓時涌出無盡怨毒。
莫語眉頭越發皺緊,臉色一片陰沉。以他心智雖不知具體過程,卻不難猜到陶戰投奔天煌宗的用意。而天煌宗收容與他,表現出的態度便頗為玩味。
但在這時,面前兩道氣息突然爆發,強悍的力量波動使得剛剛平靜下去天地元力驟然沸騰,便似鍋中滾水!翻涌間蕩漾開來的凌厲殺機,更是讓莫語心頭一跳!
花龐面龐微微漲紅,他目光死死盯著天煌宗一行,呼吸漸漸加深,身體因為胸腔中的怒火而輕輕顫抖著。劇烈的靈魂波動縈繞周身,似乎下一刻便會化為瘋狂攻擊傾斜而出。
雪厲然眼眸深處浮現兩道淡淡劍影,衣發無風自動,每一寸震顫,都釋放出錚錚劍鳴!道道無形劍意在他頭頂空間縱橫呼嘯發出凄厲破空聲,一道巨劍虛影從中緩緩浮現。
莫語不知發生何事,卻將一切看在眼中,花龐、雪厲然兩人爆發,所針對的并非陶戰,而是那黑服老者左側英俊中年男子!
此人面對兩人氣機遙遙鎖定,眉頭皺了皺嘴角笑容卻無半點變化,目光平靜在兩人身上掃過,然后落到水之瓏身上,眼眸微微一閃,笑容隨之擴大的幾分。
水之瓏身體緊繃,袍袖內手掌緊緊握拳,她臉色漸漸變得蒼白,卻仍強硬仰著頭與他對視!
她以為這個人在她心中所留下的一切都已消散,但直到此刻他再度出現在面前,水之瓏仍舊清晰感覺到那種心臟被一點點撕裂的痛苦,透入心扉,深入骨髓!讓她身體繃緊僵直著。
莫語敏銳感應到老師身上的變化,他抬頭看向那男子,眼眸漸漸冰寒。
他并不清楚,這男子與老師間究竟是何關系。他只要確定,此人曾傷害過老師,這便已足夠!
自黑色巨船而來,三大靈王為首,天煌宗一行沒有停頓半點,保持著穩定速度腳踏天空大道而來,直至降落天都殿外。
平靜之中,流露出對自身力量的強大自信。
但在這時,一聲爆喝猛地炸響,“君無忌!”
雪厲然一步踏落,身上劍鳴在這一刻達到極致,無比可怕的劍道氣息瘋狂爆發,滔滔殺機彌漫整片空間,似要融入一劍之中,不顧一切向前劈斬出去!
英俊中年男子臉色終于多了一絲變化,他轉首看來,眼中流露訝色,“多年不見,四師兄竟也已觸及到劍王境界,當真值得恭賀。”
他聲音平靜溫和,但眼眸深處那份冷意,卻更加濃郁了幾分。
“誰是你的師兄,君無忌,當年你叛離師門時,你我之間便已恩斷義絕!總有一日,本座會將你親手斬殺!”雪厲然聲音冰寒,口中每一個音節,都似劍芒在呼嘯!
南相國陰沉眼眸厲色微閃,冷聲道:“放肆!”
隨心念變動,他身上黑袍微微翻動,虛空驟然有浩蕩威壓落下。
柳邊城在天煌宗一行出現后便微微低頭,此刻他突然上前一步,淡淡道:“主宗既讓君無忌前來四季宗,便應早已預料到眼下局勢,南相道友何必如此。”
他頓了一下,威嚴眼眸中冷光流轉,“又或者言,主宗是要借此故意激怒我們,尋找機會對我四季一脈出手?”
南相國眉頭皺起,眼眸越發顯得陰沉,整個人氣息越發陰冷!
氣氛陡然僵硬到冰點,虛空涌出的無形壓迫,令人胸口沉悶,漸漸難以喘息。
一道平靜聲音突然響起,“南相長老,雪厲然長老一時情緒激動,并無對我天煌宗尋釁之意,此事便就此揭過吧。”
南相國聞言低哼一聲,卻沒有違背這聲音主人的意志,腳下向旁退開一步。
君無忌也微微拱手,笑著退后,臉上不見半點怒意。
一二十余歲,身穿尋常天煌宗弟子長袍青年邁步走出,他之前低頭時氣息尋常無人察覺,如今抬頭就如震劍出鞘,一股霸道、強悍氣勢從他體內緩緩散發而出。他修為并非最強,但這股氣勢,卻將此處所有人壓制在下!
因為他是拓跋鋒,是天煌宗少宗主!他目光看來,棱角分明的面龐一片平靜,沒有多言。
柳邊城看清他樣貌,略微沉默,低聲道:“師弟!”
雪厲然目光恨恨落在君無忌身上,但此刻聞言,他卻只能深深吸氣,將心頭所有怒火殺意一點點收斂干凈,在沉默退后。
拓跋鋒微微一笑,自然流露出幾分雍容氣度,拱手道:“按照輩分,我卻是要稱呼一聲柳師伯。當年舊事都已過去,何必一直記在心中,人終歸是要往前看的,不知師伯以為如何?”
柳邊城臉色平靜,淡淡道:“不敢承少宗主尊稱,但人活于世,有些事情可以忘,有些事情卻忘不掉,這與是否向前看沒有關系。”
他伸手一指,“君無忌之事暫且放下,此人又是為何?昌運宗對我四季宗不利反遭剿滅,主宗卻將余孽陶戰收容,本宗對此確實難以理解。”
拓跋鋒聞言也不著惱,笑道:“陶戰前輩已加入我天煌宗,自然不再是昌運宗余孽,他的身份自此之后便是天煌宗長老。因陶長老對周邊區域比較熟悉,父親便遣他隨我一起前來,希望柳宗主不會因此而想太多。”
陶戰一旁冷笑不語,眼中盡是厲芒。但正如拓跋鋒所言,如今他是天煌宗長老,只要不主動出手,便無人可以動他。即便此刻,他就在四季宗中,否則便是挑釁天煌宗威嚴!
柳邊城明白這點,他臉色越發漠然,卻沒有就此繼續多言。
拓跋鋒似無所覺,直接轉了話題,“小侄此來所為何事無形多言,在洞府開啟前,小侄會暫居在船上,還請柳宗主代為安排一處停靠之地。”
“此事簡單。”柳邊城轉身吩咐道:“荀昭,此事你親自安排,不要讓尋常弟子靠近大船。”
“是,老師。”荀昭恭謹行禮,腳下大步走來,拱手道:“少宗主請隨我來。”
拓跋鋒對柳邊城微微點頭,退后一步重新回到幾名天煌宗弟子間,微微低頭,便將自身氣勢收斂干凈,這才與幾人一起跟隨荀昭離去。
南相國突然抬頭,目光落在莫語身上,眼眸微微一閃,淡淡道:“若老夫猜的不錯,這應當便是四季宗近來最為出色的弟子,在宗門大比中力挽狂瀾的莫語。”
陶戰聞言眼角微微抽搐,寒聲道:“南相長老說的不錯,我昌運一脈會折損毀去,大半倒是拜他所賜!”
君無忌眼中冷意漸漸增強,他對莫語和昌運宗覆滅間的關系沒有興趣,只是察覺到他看向水之瓏時流露出的關切,讓他微微感到有些不舒服,進而覺得他確實應該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