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放棄資格
莫語心頭微挑，眉頭皺著，眼中流露驚疑，“洞府？”
“天煌宗早年機緣尋到一處古老修士遺跡，因入口石碑破損無法辨識完整名稱，便一直簡稱為洞府。洞府內危機重重處處兇險，但其中卻也隱藏了無數機緣，每隔二十年左右開啟一次，且只允許骨齡三十歲以下修士進入。”
水之瓏想到當年洞府之行，神色不由越發凝重，“老師當年能夠逼迫拓跋一脈退讓，便是因為手中掌握著開啟洞府半枚鑰匙，如今一直保留在我四季宗中。根據約定，每次洞府開啟時，天煌宗便會派遣修士帶著另外一半鑰匙而來，與我宗弟子一起進入其中。”
“老師是說，他們有可能會在洞府中對弟子不利？”
“不錯。天煌宗強者無數，多年鉆研對洞府所知絕對遠在我四季宗之上，他們無法對你正面出手，卻不難借助洞府兇險，略作推手輕易陷你于絕境。”
水之瓏略微停頓，目光直視他眼眸，緩緩道：“若為師沒有感應出錯，這段時間閉關，你修為又有了極大程度的提升。洞府雖有機緣，但以你資質根本無需冒險闖入，安心閉關修煉便可達到常人難以想象的成就。所以今日我喚你來，告訴你宗門隱秘，便是為了勸你不要進入洞府。”
修為接連暴漲以驚人速度崛起，在外人眼中看來，莫語絕對是氣運深厚之輩，但他心中清楚，自己走到眼下吃了多少苦頭，又有多少次生死邊緣的徘徊。即便真有些氣運，也往往伴隨著更大的兇險。
簡而言之，他不從不認為自己運氣很好，屬于那種大運庇護遇難不死的天地寵兒。
知曉了天煌宗與四季宗一脈關系，確定他們有對他不利的動機，洞府開啟在莫語看來便充滿了兇險。他不畏懼，卻也沒有必要因為無謂的臉面，便讓自己陷入可預見的危機。
修士行于世間，雖要心有銳氣能夠勇往直前，但在擁有聚靈法陣修煉速度極快情況下，洞府虛無縹緲的機緣對莫語而言便并非必要。因為不必要的機緣，使得自身陷入注定的兇險，這便不算是勇敢，而是愚蠢。
趨吉避兇并不一定意味著軟弱怯懦，但只懂得悶頭向前橫沖直撞卻注定活不長久。懂得掌握其中分寸，面對不同局勢靈活變幻者，才是真正的智慧。
莫語比絕大部分修士都要聰明，所以他很輕易就有判斷，不入洞府對自己而言更為有利。想通這些，他卻沒有急于開口，眉頭反倒輕輕皺了起來…若事情只是這樣，老師無需這樣鄭重將他單獨喚來，提前安排，并讓他仔細思量再做決定。
他沉默半晌，突然道：“老師，若弟子不去，宗門總要派遣其他弟子進入洞府吧？”
水之瓏眉角輕皺，她知道此事瞞不過，直接點頭，“洞府二十年左右開啟一次，再加上骨齡三十歲的要求，荀昭、勛涼、凌雪此生只有一次機會，他們不會錯過，但…你與他們情況不同。”
莫語低頭，他沉默了更久，輕聲道：“天煌宗既然已注意到我，不可能對我身邊之事不做了解，那我與凌雪師姐的關系，與荀昭、勛涼兩位師兄的親近，他們肯定清楚。如果我選擇不入洞府，天煌宗一定會用他們逼我改變主意。即便弟子真的冷酷到不為所動，那么天煌宗修士心中怒火，必定會傾瀉到他們身上。弟子不可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莫語！”
“老師，這些事情您一定想的清楚，除非荀昭、勛涼、凌雪一并放棄進入洞府，否則弟子一定會去。但真的要他們放棄一生中唯一的機會，弟子也會心中難安。所以不管怎樣，我都只能進入洞府。”
水之瓏俏臉冰冷，“很愚蠢的選擇！”
莫語臉色坦然，拱手行禮，“老師，人活于世總要有一些犯傻的時候。”
大廳安靜下去，水之瓏看著他恭謹身影，感受著沉默中流露出的堅定，眼眸深處漸漸涌出幾分復雜。
便在這時，莫語眼中異色微閃，轉身向外看去。
而到此刻，水之瓏才有所察覺，她轉首深深看了莫語一眼，發現這名弟子的修為，似乎比她預料中還要更強一些…是在用這種方法告訴我，不必太多擔心嗎？
她沉默了一下，臉色柔和了幾分，揚手一招，便有一道令信突破院中禁制射入廳中。令信自行展開，柳邊城凝重聲音從中傳來，“師妹，天煌宗修士已到，速來天都殿！”
空間溫度驟然降低，多了幾分沉重壓迫。
水之瓏面龐化為冰寒，微皺眉角中盡是厭惡，緩緩道：“比預料中來的更早些，看來他們已經迫不及待了。”
她起身向外行去，腳步頓了一下卻沒有回頭，“既然你已做出決定，為師便不再勸你。切記，進入洞府之前，不要被天煌宗修士知曉你的真實修為。”
莫語恭謹行禮，“是，老師。”
數息后，兩道身影一前一后呼嘯沖天而起，羽翼扇落速度如電直奔主峰。
山峰之間距離修士攀爬行走確實極長，但對擁有羽翼代步的高階體修而言，卻只需極短時間便可跨越。很快，水之瓏、莫語收斂羽翼，先后落在天都殿外。
今日此處沒有任何守衛弟子，空曠的殿外，令空中陡然多了幾分肅然沉重。
水之瓏神色凝重，腳下沒有任何停頓，邁步進入天都殿，對上首落座兩人微微點頭，走到自己的位置落座。
莫語站在殿下，拱手行禮，“參見宗主，參見四師叔！”
柳邊城、雪厲然目光同時落下。水之瓏召莫語前往紫竹峰時他們便已有所察覺，這段時間內，她必定已將其中利害關系與莫語講明。此刻他跟隨水之瓏來到天都殿，便表明莫語已做出了選擇。
但很快，兩人眉頭微皺，眼中漸漸泛起驚色。
水之瓏能夠感受到他氣息的變化，又豈能瞞過他們兩人的感應，短短三月，莫語修為竟又有提升！
雖不知具體如何，但既能引起自身氣息變化，便可知邁出步子絕對不小！
修士修為進入五階，每進一步都將無比困難，需要長時間苦修積累，才能一點點提升力量。這點他們親身經歷，心中自然清楚。但對莫語而言，這一規律卻并不適用！
這種進步速度，堪稱驚人！
雪厲然眉頭緊皺，心中念頭也開始動搖起來。眼下看來，或許水師姐所言更為有理，以莫語表現出的資質，確實不必進入洞府犯險。只怕他連續閉關十年八年，就能成為整片大陸中的巔峰強者！
一念及此，雪厲然頓生荒誕之感，但事實便在眼下，親眼所見如何不信！他側首與柳邊城對視一眼，盡皆看出彼此心中猶豫，但此刻遲疑著，卻不知如何開口。
便在兩人念頭快速轉動時，殿門處人影一閃，花龐帶著凌雪快步走來，一面急聲道：“天煌宗修士怎來到這么突然，之前竟沒有得到半點消息。”
他說話時目光在莫語身上掃過，輕易便判斷出他面對洞府開啟一事作出的選擇，心底不由生出欣慰之感。但在這時他腳步突然一頓，轉頭看了莫語一眼，繼續往前走了兩步，身體徹底停下，轉身直勾勾向他看來，眉頭漸漸皺在一起，半晌后不確定道：“莫語，這段時間，你修為又有突破？”
凌雪目光正停留在他臉上，她已從老師處得知一些事情，見他在此心中便忍不住生出幾分緊張。此刻聞言微怔，少女眸子微微閃亮起來。
莫語目光溫和在她嬌美面龐掃過，這才拱手道：“弟子閉關三月，修為略進了一步。”
他說的平靜簡單，卻讓殿內陷入沉寂。
花龐臉色變得很古怪，他低頭想了一下，轉身朝向柳邊城、雪厲然，緩緩道：“或許師妹說的對，洞府開啟，莫語本就不必進入其中。”
雪厲然點頭，“本座之前以為莫語不應錯過洞府開啟，但眼下看來，不入洞府才是更好的選擇。”
柳邊城深以為然，他微微吸了口氣，神色越發變得凝重，沉聲道：“莫語，本宗與兩位長老意見相同，此事你是否再考慮一下？”
便在三人意見統一勸說時，水之瓏卻沒有多言，以她對莫語的了解，既然看清了所有事情，便不會再對自己的決定作出改變。
而事情，也正如她所預料。
莫語拱手，道：“弟子已考慮清楚，還請宗主與師伯、師叔成全。”
平靜聲音中，流露出的盡是堅定。
柳邊城三人同時沉默。
殿下，荀昭看著莫語背影，突然搖了搖頭，他上前一步，拱手道：“老師，弟子愿放棄此番進入洞府機會。”
在他身旁，勛涼聞言微怔，很快便明白師兄之意，沒有任何猶豫開口，“弟子也愿放棄進入洞府機會。”
莫語豁然轉身，“兩位師兄…”
荀昭溫和笑著將他打斷，“師弟不愿我們犯險，我們又豈能眼睜睜見你步入險境。”
“既然難做決斷，那便舍棄此次進入洞府機會就是。莫非失去這番機緣，你我日后便不能有所成就。”勛涼平靜開口，聲音卻極為堅定。
凌雪眸子看了兩人一眼，涌出感激之意，她上前斂衽行禮，輕聲道：“弟子放棄進入洞府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