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恩遺世

　　藥玄沉默一下轉身離去，很快取回一只黑色木盒。打開時“咔嚓”脆響，幾片白色冰凌從中落下，一顆散發著冰寒之氣的墨黑色丹藥安靜躺在其中。

　　“吞下冰元丹，刺激絕脈寒氣徹底爆發，可讓你在三日中完好無損，但三日一過…”他未說完，意思卻已明白。

　　林嫂感激行禮，取過冰元丹直接吞下，這一刻她皮膚變得更加潔白紅暈，散發著淡淡熒光，便似世間最上等的美玉一般，卻是冰元丹的藥力已經開始生效，催動她體內絕脈燃燒起最后的生機。

　　“多謝老師，諸多恩情弟子只有來世再報了！”她又行了一禮，轉身向外走去，心中默默想著，“三日時間，應該可以讓我安排好府中事務，莫語你放心，我會幫你安置好莫良，讓他一世生活無憂。黃泉路上你走慢一些，我很快便去找你…”

　　莫府宅門，眼看夫人馬車疾馳而來，莫福已帶著人迎了上去，“噗通”一聲跪下，叫了一聲夫人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車廂門打開，林嫂抬首了一眼已落下大紅燈籠的宅門，眸子深處閃過一絲深深的痛楚，表面卻要保持平靜。消息傳來，整個莫府上下必定亂成一團，這個時候她決不能慌。

　　“都起來，就算老爺真的走了，還有二老爺，還有我，你們哭什么！”

　　林嫂斥責了一句，快步向府內行去，一邊低聲吩咐，“召集所有護衛看守府邸，絕不能生出混亂。另外，李濤你親自往孫家走一遭，請孫家主速速前來主持局面。”

　　李濤眼珠通紅，沉聲道：“屬下遵命！”他起身大步離去。

　　眼看李濤離開，林嫂吸了口氣，“四季宗來人在哪？帶我去見他們。”

　　“是，夫人。”

　　莫福快步在前引路，路上便看到莫府護衛身穿皮甲手持利器紛紛涌出，維持著府邸秩序。他們眼看林嫂走近，便紛紛跪倒，然后一言不發繼續開始巡視，眼中有的只是悲傷與忠誠！家主去了，但只要他們在，便絕不讓莫府輕易倒下。誰想踐踏莫府尊嚴，便要從他們尸體上走過！這是他們，唯一能夠回報家主的方式。

　　林嫂眸子微紅，她深深吸氣腳下速度更快。

　　“嫂嫂！”莫良從大廳迎出來，他滿臉痛苦涕淚皆下，“他們說大哥死了！我不相信，大哥怎么會死！”

　　“莫良你不要慌，我去問過他們，事情或許另有隱情。”林嫂快步行入大廳，幾名四季宗弟子急忙起身行禮。她還禮之后，聲音盡量平保證緩，卻仍透出幾分顫抖，“請各位告訴妾身究竟發生何事，莫語他真的死了？”

　　一廣源峰弟子肅然行禮，他面龐凝重語氣低沉而悲傷，“獸潮異變，莫語師兄為救我廣源峰一脈弟子身亡，具體事宜因宗門禁令不便相告，但大恩我等此生不忘。今日前來，只是為告知莫府上下，待師兄大喪之日我等再來拜祭！”

　　他又行了一禮，轉身大步離去，其他四季宗弟子行禮后快步跟上。

　　莫良低頭面龐落在陰影中，雖已多次詢問但聽到確定回答依舊覺得心安。大哥居然未被賀益山設局殺死，以他心智，自然已經察覺他在這件事情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幸好老天都站在他這邊，讓他死在了浴血平原！

　　死的好！

　　你不死，我如何能夠出頭！

　　聽聞莫語死訊，莫良最初尚有一絲悲傷，但此刻卻盡是慶幸與快慰。他余光看向林嫂，只覺她今日越發美艷無雙，心頭陡然一熱，急忙低頭以免被人察覺。

　　山岳之巔，水之瓏面朝茫茫云海，任憑迎面激蕩狂風將她裙袍吹動，長長秀發凌亂飄蕩。

　　她微微低首，眼眸中有著難以掩蓋的哀傷。莫語隨著亙古祭壇消失，她便發現自己心中某個角落徹底空蕩。但這幾日時間，她遍走山林之間，卻沒有任何發現。

　　似乎他真的已經離開，再也不會回來。

　　“莫語…你沒有經過我的同意，便擅自闖入我本已漸漸平靜的生活。現在，難道你還要不經過我的同意，便想這樣徹底的離開不留下半點痕跡…我絕不允許！”

　　喃喃低語落下，她背后銀翅雙翼瞬間張開，身影沖天而起，沒入云霧之間消失不見。

　　荀昭靈魂之力損耗過度，以致靈魂不支近乎崩潰，雖在柳邊城出手下暫且穩定了傷勢，但為防留下隱患歸返宗門后即閉關修煉。便在此刻，他看過手中傳信靈符，仍舊蒼白的面龐突然流露出淡淡哀傷。

　　沉默片刻，荀昭揮手將修煉密室陣法打開，起身向外行去。很快他手提一壇陳釀老花雕出現在一只偏僻山巔涼亭下。看清亭下身影他微微一怔，腳下卻沒有半點停頓。

　　勛涼轉過身來，他手中提著一壇青竹酒，道：“師兄傷勢不輕，距離宗門大比時日又已不多，為何還要暫停閉關？”

　　“師弟不也是一樣。”荀昭拍開酒壇，頓有濃郁酒香撲面而來，他仰首喝了一口，突然道：“師弟為何沒有去？”

　　荀昭臉色平靜，顯然知道他所言何事，“血色祭壇雖已消失，但如老師所言，既未看到莫語師弟殞落，我便愿意相信他還活著。”

　　“師弟說的不錯，或許這樣我們能夠略感心安，若有一日莫語師弟真能歸來，你我定要到此痛飲一番。”荀昭開口，他聲音平靜，但不知為何卻讓人覺得心頭沉悶。

　　兩人看向遠方山谷間灰蒙霧氣，一時變得沉默下去，只是不斷抬手飲酒，灑落酒滴漸漸將胸前衣襟打濕。

　　飲盡最后一口，勛涼揚手將酒壇向前遠遠拋出，突然道：“我已命人傳話，日后誰若動莫府，便是動我。”

　　荀昭看向四季城方向，輕聲道：“我也一樣。”

　　勛涼點點頭，拱手道：“師兄，我先走一步，宗門大比之時你我再見。”

　　“師弟努力一些才好，為兄已有所覺，宗門大比到來前必定能夠突破大靈嬰境，也好應對昌運宗弟子。”

　　勛涼腳下微頓，嘴角微翹流露淡淡冷嘲，“即便莫語師弟不在，我四季宗也非他們能夠撒野之地，若真敢尋釁，我便要他們吃下大大的苦頭。”他衣袍微振，體內發出一絲凌厲劍意，微弱卻無比純粹而強大。

　　他未多言，卻以這種方式表明了自己強大的自信。

　　劍意凝煉完成，宗門大比之前，他必定突破至五階劍宗！

　　歷經浴血平原廝殺，生死之間磨礪，四季宗兩大天才弟子既然未曾死去，便自然越發強大。

　　荀昭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心中越發安定，只是想著如今兩人修為突破意氣風發莫語師弟卻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便覺得實在難以升起歡快的感覺。他沉默中將剩余酒水飲盡，將酒壇放在腳下，轉身大步離去。

　　凌雪蒼白俏臉上已多出了幾分紅潤，只是嚴重的靈魂傷勢讓她仍在昏睡之中，且不出意外，最快也要十數日才能醒來。她此刻昏沉的睡著，卻不知夢到了什么，眉角緊皺著身體瑟瑟發抖。

　　“不要…不要走…不要撇下我…”

　　“莫語…莫語…你不要走…”

　　呢喃低語中，流露出的是恐懼與哀求，她這一刻不再是一名靈嬰境巔峰修士，而是讓人自心底感到憐惜的柔弱女孩。

　　花龐面露憐惜與不忍，他探手落在她額頭，溫和靈魂之力渡出才讓她漸漸安靜下來沉沉睡去。看著這名家破人亡，卻又要承受眼下這般悲痛的弟子，他眉頭便越發緊皺起來。

　　柳邊城有些艱難的皺了皺眉頭，轉身大步走出房間，他站在門外抬首看向空中白云，沉默許久突然道：“師弟，我是不是太自私了？為早日完成老師遺愿，明知浴血平原之事透出詭異還允許莫語前去…若我將他攔下，他便不會死，我四季宗也就不會失去數十年來最為優秀的弟子。日后待凌雪醒來，我不知要如何面對她。”

　　“掌門師兄不要自責，事情發展到眼下境地，同樣不是你我所愿。”花龐搖頭，他面龐一片凝重，“但莫語犧牲己身保全荀昭、凌雪、勛涼等一眾弟子，對我四季宗有天大的功勞。”

　　“我明白你的意思。”柳邊城深深吸氣，“本宗之前向來以為莫語殺伐決斷心性稍過狠辣，但浴血平原一事才能看出，他骨子中是一極重情義之人，否則也不會舍身救人。莫語心中最放不下的應該是其弟莫良，與莫府諸人。體修會館列出白玉斷續膏本宗已命人前去兌換，待莫良養好傷勢，便將他收入宗門之中培養。另外頒下令諭，庇護莫府不受他人欺辱，保其繁華一世！”

　　“師兄思慮周全。”花龐輕輕點頭。

　　柳邊城抬手點落虛空，指尖亮起耀眼靈光，虛空而走寥寥數筆書就一封令信，拂袖一揮，便直接沒入虛空消失不見！

　　莫府大喪三日。

　　四季宗境內各方勢力都要仰宗門鼻息，對宗門之事反應敏銳，莫語殞落真正內因很快便被探聽出來，令各方勢力暗中震動。救荀昭、勛涼、凌雪三大真傳弟子及廣源峰一脈內宗弟子諸多性命，這般大恩遺留在世，即便他已死去，也足夠令莫府地位穩固不受任何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