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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4 來自龍河路上的人

  “冰河下方是什么生物?是因為你要看管它、囚禁它,所以才一直站在這里么?”榮陶陶努力調整著情緒,然而效果并不明顯,聲音依舊有些顫抖。

  徐風華那冰冷的手掌卻是如此的溫柔,理了理榮陶陶的頭發,隨后,那手掌順勢向下,指尖掠過了榮陶陶的臉頰。

  她輕輕描繪著他的面龐輪廓,仿佛要將他的臉深深的印刻在腦海中。

  “是不是,你倒是說話呀?”榮陶陶抬起頭,無論是狂風暴雪、還是白云迷霧,在兩人面對面的情況下,都干擾不了彼此的視線。

  徐風華靜靜的看著自己的孩子,她那描繪著榮陶陶面部輪廓的手掌,也撫上了他的面龐。

  “嗯......”榮陶陶閉上了眼睛,發出了一道鼻音,稍稍歪著腦袋,用臉蛋和肩膀夾住了母親的手掌,左右的磨蹭了一下。

  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如此寒冷刺骨的手掌,竟然讓榮陶陶感到了一絲溫馨。

  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安穩感覺。

  看著榮陶陶那貪婪享受的小模樣,徐風華一雙鳳眸中掠過一絲寵溺之色,隨后,卻是流露出了無盡的愧疚。

  良久,她終于開口說話了:“你的一切,我都聽說了。”

  榮陶陶睜開了雙眼,抬眼看向了女人。

  原來她的聲線是這樣的。

  這聲音充滿了中年女子的魅力,很有磁性,自帶著一股特殊的韻味。

  看到榮陶陶呆呆的模樣,徐風華有些忍俊不禁,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手指輕輕的點了點榮陶陶的鼻尖。

  “那...呃,你聽誰說的?”榮陶陶回過神來,稍稍向后仰著臉,急忙開口詢問道。

  “雪燃軍。”徐風華緩緩放下了手,輕聲道,“抱歉,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榮陶陶終于等到了這一句道歉,然而,他卻并沒有什么釋懷的感覺。

  事實上,在她轉過身來的那一刻,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榮陶陶使勁兒揉了揉臉蛋,整理了一下情緒,未等母親開口說話,直接開口道:“冰河下面到底是什么?你先告訴我,是不是因為這個生物,你才要站在這里的?”

  而徐風華看著榮陶陶那急切的模樣,她的面色頗為復雜,默默點了點頭。

  “宰了它的話,你就能回家了,對么?不用再待在這鬼地方了?”榮陶陶一臉期待的看著徐風華,通過雙眼觀察著母親的面色,也透過白云迷霧感知著她的每一個微小表情。

  “呵......”徐風華深深的舒了口氣,看著眼前急切的男孩,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榮陶陶卻是會錯了意,他急忙伸出手,一手攤開,隨后......

  唰......

  一瓣又一瓣蓮花在他的手心中綻放開來,四瓣蓮花,足夠組建成花朵的模樣了。

  隨大風肆意飄搖的花瓣雖然無根,但卻老老實實的在榮陶陶的掌心中飄蕩著,向外散發著青綠色的光芒,盛開在了徐風華的面前。

  “我這里有蓮花瓣,有治愈身體的,有制作分身的,有殺戮生靈的,還有囚禁萬物的,你看看,我能不能幫到你?”榮陶陶急急忙忙的開口說著。

  而當他再次抬起眼簾的時候,看到的卻是徐風華那已經泛紅的眼眶,和那一雙鳳眸中升起的霧氣。

  這一刻,堅強如她,也終于繃不住了。

  她從未出現在他的成長歲月里,而唯一的一次見面,還是在榮陶陶昏死過去的時候。

  卻是想不到,當他第一次見到自己時,會是這樣的狀態。

  急切、期盼、渴望。

  這種人世間的真情實感,她已經太久太久沒有體會過了。

  榮陽也曾來過,甚至來過數次,但是每一次,榮陽都乖巧的站在遠處,靜靜的守候在她的身后,不敢上前打擾母親大人。

  榮陽會站很久,直至被隊友喚醒,或是被叫出行任務。

  乖巧、穩重、明事理的孩子,的確讓徐風華很省心,也很欣慰。但此時,好孩子卻是敗給了“壞孩子”。

  沒有人敢和徐風華這樣說話,甚至沒有人敢催促她、質問她。

  而榮陶陶的行為舉止將這一切都打破的干干凈凈,也徹底擾亂了徐風華的心神。

  “你別...誒,你。”感受到了女人鳳眸中升起、隨風飄散的霧氣,榮陶陶有些不知所措。

  但顯然,榮陶陶的思路還在解決冰河下生物這一問題上,隨即繼續問道:“你這么厲害,也許能拿走我的蓮花瓣?

  你自己用,一定比我用起來效果更好。

  你看看,這些蓮花瓣哪個對你有用,可以徹底制服腳下的生靈?

  夭蓮分身怎么樣?它可以替你駐守在這里?獄蓮囚禁應該也可以,你可以把河底的生物徹底撕碎......”

  徐風華終于忍不住,一手按在了榮陶陶的腦袋上,攬著她的后腦,將他擁入懷中,“謝謝你,淘淘,這個世界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的,但謝謝你......”

  “給我一個理由!”榮陶陶悶悶的聲音從徐風華的肩膀處傳出,聽得出來,他有些氣惱。

  “因為囚禁是雙向的。”

  突然之間,從冰面下方冒出來一個腦袋。

  霎時間,所有人面色一變!

  馭雪之界,靠得是領域內的雪花感知。五彩祥云,靠的是云霧感知。

  而飄揚的雪花和絲絲云霧紛紛都被那凍得緊實的冰面攔截了,所以眾人根本就沒有發現,腳下竟然還存在著一個人?

  眾人紛紛身體緊繃,徐風華適時的開口道:“別怕。”

  話語內容是安慰,但是她的語氣卻是命令,自帶著一股令人無法抗拒的威嚴。

  她對待榮陶陶與對待其他人,態度真的是完全不同,即便那所謂的“其他人”中,有一個兒子、兩個兒媳......

  眾人不敢再有敵意,也在努力嘗試著認清楚來人。

  榮陶陶的五彩祥云感知得更清楚一些,對方這張臉,他并沒有見過,看起來還很年輕,最多也就三十歲出頭?

  他的眉毛好有特點啊,竟然是斷眉。

  是自己故意用刀割的么?

  “風華,看來,我們都知道我來此處的意義了。”斷眉男子開口說著,眼眸中雪霧彌漫,顯然也是擁有霜夜之瞳的魂武者。

  而他此時正望著榮陶陶,他的臉上也露出了復雜的笑容,有些欣慰、有些苦楚。

  “咔嚓!”榮陶陶后退半步,腳下冰花炸裂,穩固身形的同時,與母親錯開了肩膀。

  通過領口處的雪絨貓,榮陶陶也清楚的看到了男子的模樣。

  而問題也出現了!

  這個男人,最多也就三十歲出頭,竟然敢稱呼自己的母親為“風華”?

  是誰給他的膽子?

  是誰...嗯?榮陶陶越看就越覺得不對勁兒,總覺得這個人在哪里見過?

  如此有標志性的斷眉,這是...這個人是......

  榮陶陶突然開口詢問道:“我們好像在松魂競技館里面見過?”

  說著說著,榮陶陶突然想起來了!

  那是他準備迎新演講之前,跟著楊春熙一起去看場地,匆忙返回休息室的時候,在進入選手通道的前一刻,見過這個態度和善的男子。

  榮陶陶還記得,這個男子的笑容很爽朗,似乎還特意跟自己打招呼。

  而當時的榮陶陶卻將此人誤認為是工作人員,只是禮貌的點頭示意,而后匆忙離去了......

  “是的,見過。”斷眉男子的語氣中充滿了無盡的感慨,開口道,“你的那篇演講,我一個字不落,都講給你的母親聽了。

  她很欣慰,借你的光,在我敘述你的演講稿內容時,難得又看到了她的笑容。”

  榮陶陶向右側移開一步,再次低頭站在了徐風華的身前,將母親的身體當成了避風港。

  嗯...這個舉動的確是有點慫,但問題是這里的風太大了些,而他真的只是個魂尉......

  “風華,你和遠山生了一個好兒子。”

  徐風華臉上露出了笑容,心中帶著一絲絲驕傲,看著眼前低頭避風的兒子,她忍不住再次伸出手掌,理了理榮陶陶那一腦袋天然卷兒。

  而榮陶陶聽到斷眉男子的這句話,卻是稍稍轉身,看了榮陽一眼。

  榮陽:“......”

  事實上,榮陽一直處于驚愕的狀態,因為他來過這里數次,但竟然都不知道,這里除了母親之外,竟然還有一個人...又或者,這人是才來的?

  直到男子說“生了一個好兒子”,而榮陶陶又似有似無的看了自己一眼之后,榮陽這才反應過來......

  “看起來,他對你的情感,不比你對他的少。”斷眉男子輕聲嘆著,邁步上前,來到了榮陶陶的身側,“我想,我也終于知道自己來這里的意義是什么了。”

  榮陶陶眉頭緊皺,看向男子:“你是誰?”

  第一次,徐風華不輕不重的拍了拍榮陶陶的腦袋,稍稍帶有一些懲罰的意味:“要叫安河叔叔。”

  “安河叔叔......”榮陶陶細細咀嚼著這個名字,眼睛突然瞪大,心中一陣陣劇烈的顫抖著,“萬安河!?”

  斷眉男子笑了笑,道:“沒想到,你竟然知道我。”

  榮陶陶仔仔細細打量著萬安河,口中輕聲細語:“我當然知道。關于雪境史,關于她的一切,我把能找到的資料翻了一遍又一遍......”

  話語落下,龍河中央三人小圈子徹底陷入了沉寂。

  而外圍的四人,也是心中驚愕,這個人竟然是傳說中的萬安河...那個改變了三墻城關名稱的男人!?

  “不,不對!你的年紀不對!你......”榮陶陶一臉的不可思議,透過雪絨貓的視野,上下打量著萬安河。

  萬安河伸出手,按在了榮陶陶的肩膀上:“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或者說,我不是這個年代的人。”

  榮陶陶:???

  萬安河無奈的笑了笑,開口道:“我來自18年前,來自龍河之役開始的前一刻。

  確切的說,我來自通往龍河之役那場戰爭的路上。”

  榮陶陶:!!!

  這么寒冷的天氣、呼號的風雪,都沒有讓榮陶陶顫栗發抖,

  而萬安河這簡簡單單幾句話,瞬間讓榮陶陶汗毛直立,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所以你的樣貌才30歲出頭?所以你有資格稱呼我媽媽為“風華”,你竟是母親十八年前的隊友?

  一切全都對上了......

  萬安河的大手握了握榮陶陶的肩膀,那張斷了眉毛的英俊面容,本該十分英武、沖勁兒十足,但此時,他的笑容卻是那樣的苦澀。

  萬安河開口道:“是的,我擁有這樣的能力。當我踏上前往龍河戰場的路,心中也犯起了嘀咕,所以,我來到了十幾年后。

  你在學校演講的那一天,也是我初次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刻。

  松江魂武是我的第一站,巧合的是,我聽到人們都在談論你的演講。

  我聽到...你是徐風華的兒子。所以我便去了。”

  說著,萬安河的表情愈發的苦澀,輕聲道:“來到這里的我很迷茫。而你,是我迷茫的起點。”

  榮陶陶面色詫異:“我?”

  萬安河:“是的,我想要看看多年以后的雪境,想要看看我們在龍河之役是否獲勝了。

  只是我對虛空至寶的理解還不夠透徹,如此冒險之舉,竟然讓我的虛空幻體來到了這么多年以后。

  說起來,我還真是可憐,只想著逃避,沒有勇氣面對戰場,所以直接來到未來查看結果......”

  徐風華看了一眼身側的萬安河,開口道:“別這樣說自己。”

  “呵呵。”萬安河嗤笑一聲,隨意的擺了擺手,看向了榮陶陶,“當我聽說徐風華的兒子,要在松江魂武做演講的時候,我便去了。

  而這一去,換來的卻是你一臉陌生的禮節性回應。”

  榮陶陶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好。

  萬安河大手握了握榮陶陶的肩膀,沉聲道:“我和你的父母是至交好友、是出生入死的伙伴。他們的兒子,怎么可能不認識我?

  所以......”

  榮陶陶面露探尋之色,接話道:“所以?”

  萬安河默默的嘆了口氣,聲音越來越低,表情也愈發的落寞:“當我發現你不認識我的那一刻......

  我就知道,我一定是死在了那場龍河之役中。”

  榮陶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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