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枯燥乏味的笛聲停止了。
這是自宇宙誕生的萬億年來,唯一一次停擺。
那些吹奏著安眠曲的舊日支配者們,甩動著骯臟模糊的頭顱,用呆滯粘稠的眼珠,看向了那混沌的大殿。
——祂們的手,在微微顫抖。
“有什么東西,誕生了。”
邪神、舊日支配者、外神,這些生物是亙古不滅的存在,祂們自宇宙誕生時就陸續稱霸這個世界,直到時間的盡頭。
“那些永恒長眠的并非亡者,在那奇妙的的萬古之中,即便死亡本身亦會消逝。”
“死亡”,對于祂們來說,已經從自己的存在中抹去了。
不死,意味著永生。
但是,這一切從現在結束了。
舊日支配者們感受到了一股異樣,祂們從混沌大殿中聆聽到了“死亡”。
這個宇宙本不應該存在能殺死祂們的東西,但此刻祂們卻感到了害怕——那在大殿里萌芽的,是真正的死亡。
正如人類會害怕死亡,這些從沒體驗過死亡的亙古亡靈們,在第一次面臨湮滅時也陷入了迷茫和驚恐。
甚至,祂們已經忘記了自己的使命——吹奏那安眠的笛聲。
“吱嘎…”
拉長的音調中,巨石大門被推開了。
黑色的影子從門縫中滲出,像是一道暗色的月牙般很快占據了外殿。
一個人影,從黑色的影子中慢慢浮現。
黑色的破爛斗篷,除此之外不著片縷。那被斗篷遮掩的臉下,是略顯慘白的嘴唇。
“咳咳…”
來人伸出了自己的手,拉扯了一下破爛斗篷的邊緣。
他離開了大殿,來到了外殿中央。
“怎么了…”
他的聲音略顯嘶啞,但卻直達心靈。就像是振聾發聵的撞鐘,直接響徹你的靈魂。
在這本不該有聲音的真空中,他的聲音卻和奇特的邪神安眠曲一樣傳播開來。
或許——他也是一位舊日支配者?
邪神的樂隊漂浮在外殿周圍,祂們似乎正在打量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
——之前,林閑在祂們眼里不過是螞蟻,根本注意不到。但現在,雖然同樣的體型,這個男人在祂們眼中缺比星輝還要燦爛奪目。
“死亡”
這個男人從內之外,哪怕每一句話,每一個音調中都充滿了死亡的氣息。這些橫行無忌的邪神甚至明白,如果多聽幾句他的話,自己都很可能會死!
黑色影子不斷擴張,它們覆蓋的東西,都開始快速地腐壞消失。
“怎么了…”
男人再次說了一句,他掀開了兜帽,露出了一雙如星空般深邃黑暗的眼睛。
“再不繼續,祂可就要醒了…”
“接著奏樂,接著舞啊…”
太陽系戰場·海王星·星軌 浩浩蕩蕩的戰艦以輪型陣聚集在一起,所有艦長都臉色肅穆,他們看著雷達掃描的一大片紅點,手不約而同地放到了開炮按鈕的保護蓋上。
“第一分隊,到達位置!”
“第二分隊,到達位置!”
“第三分隊,到達位置!”
隨著戰列艦集群的到來,海王星那湛藍色的星體上開始散發著微光。
“防御陣列開始啟動。”
“海王星導彈密集陣,全數預熱。”
“海王星激光集束炮,全數預熱。”
“海王星相位分裂炮,預位。”
“海王星無人機艦群,預位。”
“海王星自爆設施,預位。”
鈴蘭看著雷達上的標記,她默默點了點頭。
“敬夫人,麻煩你打開銀河系先遣攝像機器人的畫面吧,我們需要看一看敵人到哪個位置了。”
“好的。”
敬雅波動開關,在飛行數據計算機中輸入了連接無人機的密碼。
很快,顯示屏中出現了一片血海,以及一張放大了數倍的人臉。
“喂喂喂,有人在嗎?”
這是一個面帶笑容的女人,她敲了敲偵查無人機的屏幕。
“你在看著我,對吧?”
鈴蘭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陰沉:“是趙無顏。”
屏幕里,趙無顏讓開了自己的身體,在她的身后,清晰可見無窮無盡的血肉大軍,它們猙獰地漂浮在宇宙里,義無反顧地高速前進著。
“鈴蘭,還有支持她的所有人類聽好了,我是趙無顏。”
趙無顏離開了攝像頭,她的聲音卻還是傳到了無人機內。
“馬上就到你家。”
“武器全部預熱,她快到了。”
鈴蘭在艦長通訊頻道里發布命令。
“敵人的數量,很多…很多很多。如果你們看過星際類的電影或游戲,那就可以用‘蟲群’來形容它們。”
“但是,它們不是普通的肉體蟲子,而是真正的‘惡魔’。”
“難以殺死,威脅強大。”
“我們需要用飽和打擊來沖散它們的陣型,不讓它們沖出到我們的火力包圍網中。”
“傳我的命令,讓護衛艦出動,填補陣容的空缺;同時放出戰斗無人機,充實我們的火力網。”
鈴蘭做出命令后,她坐了回去。
“‘蟲群’?看我把它們全給燒成灰!!”
阿撒托斯的混沌大殿外,枯燥的笛音始終沒能再次響起。
“死亡之弦”,也就是現在的林閑,他坐在外殿的階梯上,似乎并不在意。
舊日支配者們刻意與他保持著距離,仿佛不想和他沾上任何聯系。
就在這時,一股無形的震動從大殿里傳了出來,直達宇宙的所有角落。
——阿撒托斯,似乎翻了個身。
就在這一瞬間,一團紫黑色的霧氣在外殿生成,這是一個傳送門,里面走出了一個穿著西服的黑人。
“哦?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你。”
奈亞拉托提普驚訝地看著坐在階梯上的林閑,祂握緊了手里的紳士手杖。
“你…竟然駕馭了第四根弦?!”
毫無疑問,面前的林閑就是“理性化”的死亡之弦,也是奈亞的目的所在——正如祂們三柱原神代表理性化的時空、生命、靈魂,而理性化的死亡,才是可控的“抹除”之力。
“是我。”
林閑的聲音還是那么沙啞,就像不是人類的聲帶,而是那空虛的囊皮中模擬出的人聲。
“高興嗎?”
“這可不一定。”
奈亞所言非虛——祂雖然想要將無意識的死亡之弦“理性化”,但那是在自己手中可控的“容器”,面前的林閑顯然是“不可控”的。
而“不可控”的死亡,是能抹消掉奈亞不希望抹消的東西的存在。
林閑,此時是真正的“自由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