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個人陪了你很多年,你一定會很了解他。不管他有什么舉動,你都會立刻明白他想表達什么。有時候,他會拉一拉你的手,摸一摸你的頭,或者是稍稍動一動眼睛,不管他做什么,你都會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就像是拉維尼婭看見威爾伯哭泣,或者是拉維尼婭看見了他的唇語,她第一次欣慰的點點頭。
圣經上說過,審判的日子終將來臨。
那一年的萬圣節,山巒間的河流發出了一陣奇異的響聲,那是前所未有的強烈聲音,敦威治鎮子上的村民在夜間點燃了篝火,盡管在戰爭時期,小鎮的人們還是非常快樂的拿出了自己僅有的好東西和糖塊,用來款待周圍的鄰居,修斯坦有時也想,如果威爾伯愿意在萬圣節去嚇人,那么他不需要任何準備,絕對是最恐怖的小孩。
不過,最吸引人注意的是一大群北美夜鷹節拍清晰的鳴叫聲。這年的夜鷹逗留得異常的晚,并且全部都聚集在維特利一家黑漆漆的農舍屋頂上,據威爾伯說,上一次自己父親離開的時候,也有一大群夜鷹來到這里。
在床上的拉維尼婭已經死了,這次不是那種奇異的假死狀態,或者痛苦的存活,修斯坦將自己的魔力破壞性的灌注進了拉維尼婭的身體,摧毀了她所有的身體機能,修斯坦可以保證,這次拉維尼婭死得不能再死,并且絕對再無復生的可能性,當然,是在那些高坐于王座上的存在不動手的情況下。
威爾伯什么也沒有說,似乎是在一夜之間長大了,修斯坦控制著觸手,在農舍的后院隨出了一個坑,準備埋葬已經只剩皮囊的拉維尼婭,但被威爾伯阻止了。
“弟弟需要吃東西。”
威爾伯只是這樣對著修斯坦說,他們在鎮長家里領回來的牛犢已經被那位二樓的“弟弟”吃干凈了,樓上那位怪異的生物,就像是一個無底洞,什么都能吃下去。
威爾伯現在已經接近七英尺高了,雖然他才15歲,但看上去比一個成年人還要成熟,這種生長速度實在是讓修斯坦嘆為觀止。
自此,鎮子上的人們再也沒有見過拉維尼婭,傳聞有很多版本,比如拉維尼婭勾引了一個巫師,也就是尼古拉斯·修斯坦,然后修斯坦殺掉了她,還奪走了她的靈魂,也有說拉維尼婭出車禍后就一直受到家人的虐待,被活活打死...總之,這位母親就這樣離開了地球,至少她的身體,離開了。
修斯坦又住了一段時間,他想,自己已經沒有住在這里的理由了,所謂結束戰爭,其實對他的影響不大,家族企業平穩運行,他永遠擁有優渥的生活,威爾伯家里留下的魔法書籍,他已經全部讀過,戰爭的源頭也找到,但修斯坦下不去手,去摧毀這樣一個家庭,而且,他不想和那位存在的神子對抗。
這里已經沒有什么值得他繼續待下去的了。
然而在修斯坦準備和威爾伯告別的前一天,這位才失去母親沒多久的孩子找上了他,并且十分認真的告訴他,密斯托卡尼克大學向他發送了邀請函,有一位和他的父親私交頗好的學校教授準備帶人以科研調查的名義拜訪他,并且借閱一些他家里的書籍。
這讓修斯坦有些摸不著頭腦,雖然他作為這所大學的教授,但仍然摸不清密斯托卡尼克大學辦學方的套路。
“是哪位教授?”
修斯坦隨口問道。
“兩位,阿米蒂奇教授,好像還有一個很奇怪的名字,叫什么賴根,是的,賴根教授。”
威爾伯老老實實的回答。
“他們來就來吧,為什么告訴我?”
修斯坦有些奇怪,威爾伯一直是一個很有主見的孩子,從決定他母親的生死可以看得出來。
“您說過,我的未來不在魔法上,我大致知道了我的未來是什么,所以...”威爾伯稍稍停下,“我想將那位我真正的父親召喚出來,我要問問祂,為什么要...生下我。”
威爾伯看起來有些瘋狂。
“我聽說,密斯托卡尼克大學的圖書館,有最好的魔法學和召喚學書籍,其中有一本17世紀的拉丁語版《死靈之書》,那是我召喚出父親的關鍵...”
此刻,威爾伯還不知道眼前這位看起來十分懶散的修斯坦,其實也是密斯托卡尼克大學的教授。
修斯坦聽到威爾伯的話,只覺得悚然一驚,如果他的認知是正確的,威爾伯的意思是將他的父親,猶格·索托斯召喚到這個世界,或者說是這個維度,也可能是這片世界,這個宇宙,畢竟修斯坦無法理解那位時間和空間的主人,萬物歸一,一生萬物者到底處于什么樣的境界。
但修斯坦可以確認,如果將那位存在召喚來地球,絕對會發生非常非常糟糕的事情。
然而修斯坦已經失去了對于人類的同理心,想到后果的他只是在思考,如果將那位偉大存在召喚而來,祂是否會因為修斯坦也提供了幫助,而回報修斯坦一些好處,比如,祂那無窮無盡,貫穿整個宇宙而難以理解的智慧。
雖然像祂那樣的存在,絕非任何人類的理解可以解釋。
“你的意思是,你想用他們借閱你的書籍,去換那本《死靈之書》?”
修斯坦基本已經猜到威爾伯想干什么。
威爾伯點點頭,“是的,但,我的樣子太丑了,我的口音也不對,我更不懂說話的藝術,你讀過書,我想請你幫我,和那些高等教授交涉。”
威爾伯有些無奈的請求修斯坦,他知道,讀書人都有自己的傲氣,只有這位尼古拉斯記者先生,仿佛天生有一種得過且過的魅力,不管威爾伯粗魯的方言和口音多么難聽,修斯坦總能以一種平常心對待,就像是天生的大心臟。
如果修斯坦知道威爾伯現在的想法,一定會聳一聳肩膀,他經歷了太多普通人一輩子也不會遇到事情,那么多的恐怖和不可名狀,身邊的人一個個的離去,只有修斯坦茍活著,他已經沒有什么特殊的感覺了。
“可以。”
修斯坦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