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烏撒的鄉間

　　也許是一個小時，也許是半個小時。

　　修斯坦并沒有感覺到時間的流逝，加上他的生物鐘已經完全失去作用，酒醒后的他無法判斷現在的時間。

　　不過，看著高懸在夢境天空中的月亮，就可以了解到，這里的時間并沒有過去太久。

　　修斯坦帶上了那本翼語解說，還有其他幾個小瓶子，它們被放在這件屋子的某個書架上，看上去是一些用作煉金實驗的瓶子。

　　他走到門邊，伸出觸手，用尖端從門縫里穿過，然后輕輕的抬起門外的門閂，現在他已經對這只觸手越發操作自如了。

　　周圍靜悄悄的，沒有一只祖格活動的跡象。

　　他們應該都已經安睡。

　　修斯坦放輕步伐，然后悄悄的向著這片散發著磷光的森林中走去，前往它的另一側。

　　在走到半路時，奔涌的史凱河從雷利昂山的山坡上傾瀉而下，修斯坦看見了面前一顆極其巨大的樹木，他足有上百米之高，如果不是圓柱的樹干，幾乎可以說它就是一堵高墻。

　　月亮樹汁液發酵而成的美酒就在樹木的葉片上，像是露水一般，緩緩的向下滴落，修斯坦可以聞到那種極其濃郁的酒精味。

　　他掏出那些身上的小瓶子，稍微裝上了一些祖格的美酒，隨身帶著。

　　然后他就再次出發了，隨著修斯坦距離迷魅森林越來越遠，巨大的橡樹也愈發茂密起來，他仔細的尋找著某個樹木較為稀松的地方，在那里，一些已經枯死或者垂死中的樹木挺立在稠密得極不自然的蘑菇、腐爛的泥土和已倒下的橡樹殘存的腐壞原木之間。

　　他得在那兒拐個急彎，因為那個地方的地面上擺著一塊巨大的厚石板。一些大膽的人曾靠近過石板，他們說那上面附著一個三英尺寬的鐵環。修斯坦在書里看見過那個由長滿青苔的巨大石頭構成的古老巨石圈。

　　那是用來獻祭祭品的地方，一般來講，祭品都是人類，或者一些發生變異的人類，每次的獻祭都會被記錄在冊，修斯坦看見的那本迷魅森林記傳記載，上一個祭品叫做克勞德，但幸運的是他活了下來，除了腦袋的太陽穴旁被開了個小口，牙齒也被拔掉一些，但他至少還活著，似乎從那時候起，夢境諸神就不再接受祭品。

　　修斯坦絕不會在那塊帶有巨大鐵環的寬闊石板附近停留片刻，因為他非常清楚，被遺忘了的東西并不一定就是已經消亡了的東西，修斯坦可不愿意看見石板在某個時候緩慢而又從容不迫地升起來，然后把他也帶進那屬于神靈的獻祭之中。

　　修斯坦在正確的地方拐了彎，繞開了那個地方，當他到達森林邊緣時，天空正泛著微弱的光亮，那愈發明亮的光芒說明此刻已經是清晨了。在那沿著史凱河蔓延而下的肥沃平原的上空，他看到農舍的煙囪冒出陣陣濃煙，左右兩邊都是籬笆、耕地和茅屋頂，這是片樣和而寧靜的大地。

　　修斯坦走進農舍旁的大門處，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門。

　　里面沒有聲音，門也沒有鎖，修斯坦推開了房門。

　　然而此時，他站在門外，猛的感覺到有什么粘膩濕滑的事物舔在了他的臉頰上，帶著分叉的前段，包裹著他的脖頸，纏住他發抖的喉結。緊接著，一些尖利的、濕冷的、如同磨尖鵝卵石般的堅硬事物抵著他的肩膀，慢慢的撕咬摩擦著，如果那咬在他的頸子上，他的頭顱恐怕會立刻落地。

　　修斯坦保持著冷靜，他在身后那不知何物的推力下慢慢進入屋子里。

　　房間里一片漆黑，他的心臟跳動著，在這漆黑一片的室內，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帶上了某種溫暖的、鮮活的而恐懼的波動。

　　修斯坦慢慢放開自己的觸手，用那些小巧的吸盤伸進大衣中，摸到了一小瓶顯形藥劑。

　　他明白自己又陷入了某種危機之中，如果身后挾持他的是某種怪物，那么在進入這種黑暗的屋子后，它絕對會下手。

　　修斯坦可以聞到一種鮮血澎湃的味道，在他之前恐怕還有其他人死在這里。

　　修斯坦的左臂保持著僵硬的姿勢，以免引起身后怪物的警覺，他能感覺到有某種巨大而冰涼的事物，正慢慢的、悄無聲息的將他包圍住。帶著疙瘩和某種鱗片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像是在確認著什么事物似的摩擦著他的肌膚。

　　身后的怪物張大了嘴巴，它要下口了。

　　“去死！”

　　修斯坦的觸手飛快的伸出，攥住了兩瓶顯形藥劑，一下子潑向了身后的怪物，接著他跳躍著轉身，猛的用自己的觸手抽向身后的怪物，伴隨著嗤嗤的腐蝕聲和怪物的凄厲的慘叫，觸手狠狠的撞在了怪物的身上。黑暗中，怪物似乎用某種肢體擋了一下修斯坦的攻擊，連退了好幾步，撞在背后的石墻上。

　　修斯坦第一次知道太古永生者給他的觸手力道這么大。

　　那個怪物似乎因為慘叫著，修斯坦能感覺到顯形藥劑給了他極大的傷害，然而這只怪物卻很快重新撲了上來，用雙手把修斯坦摁在墻上，怪物的力氣很大，修斯坦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快要碎了。

　　它張開了嘴巴，修斯坦可以聞到那種腥臭味，直接灌入鼻腔，他感覺自己腦袋上被擦破了些，溫熱的血順著破口流了下來，血腥味彌散在空氣中。

　　就在這危機的時刻，修斯坦的觸手抓住了一小瓶藥劑，然后三只觸手擰成一股，狠狠的向著怪物張開的口中穿過，從怪物后腦勺的部位穿出，隨著肌肉痙攣，怪物的嘴也對著修斯坦得觸手咬了下來。

　　沒有什么痛感，修斯坦的觸手相當堅韌，伴隨著一種顫動后，怪物停止了行動，黑暗中，修斯坦可以感覺到某種液體嘩嘩的澆在他的身上。

　　推開已經變涼的怪物尸首，修斯坦找到了這件小屋的窗簾，拉開了他。

　　一陣龐大的灰塵揚起，一些零碎的蜘蛛網和小昆蟲逃命似的離開了修斯坦的周圍，灰塵，衰敗，四處爬行的藤蔓，生銹的鐵廚具，發芽的木制家具......淡紫色的窗簾因為蒙上那暗淡的灰塵而產生了一種厚實感。

　　這里曾經有人居住。

　　怪物的身體已經被顯形藥劑腐蝕了一大半，只剩下后半部的身體和兩只長著一些堅硬鱗片的腿部，無法辨認到底是什么襲擊了修斯坦。

　　房間里還有一具白骨，通過下半身的骨形和骨架大小，不難看出這是一個女子，只是這女人的上半截不翼而飛。

　　“我也許該謝謝太古永生者。”

　　修斯坦扭了扭自己的觸手，居然有了一絲滿意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