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慢性詛咒

　　修斯坦目送著自己的叔叔離開圖書館，他總覺得這個叔叔心里有一個計劃，或者說某種陰謀，這種陰謀對修斯坦無害，但是不安的感覺卻一直籠罩著他。

　　修斯坦翻開了兇宅的住戶記錄。

　　那間宅子的歷史始于一堆迷宮般的日期，一開始，它并沒有顯露出任何與其結構或與修建它的那個興旺而又可敬的家族有關的不祥跡象。但自從一次疾病迅速演變成兇兆的不幸感染后，那種不祥的跡象就開始明顯了起來。

　　修斯坦叔叔仔細編制的記錄始于1763年建筑物開始修建時的記錄，隨后不太正常的細節一直延續著同樣的主題，那就是宅子的兇險和恐怖。兇宅最開始的居住者似乎是威廉·哈里斯和他的夫人魯比·德克斯特，還有他們的孩子們，埃爾卡納，阿比蓋爾和年僅三歲的小威廉。哈里斯是一個富有的商人和海員，從事西印度群島貿易。

　　哈里斯與尼古拉斯·布朗及其侄子的公司有生意往來，而布朗的侄子就是現在的尼古拉斯·惠普爾先生。1761 年布朗逝世后，新成立的尼古拉斯·布朗公司讓哈里斯做了雙軌橫帆船，審慎號的主人，作為長年合作伙伴的禮品，審慎號足足有120噸的載重。這讓哈里斯有能力修建新的家宅，完成他自結婚以來就一直想要完成的夢想：擁有自己的獨棟住宅。

　　他選擇的地點十分理想，位于那條新建的時尚貝克大街，也就是八十年前的貝利菲特大街的別稱，那時它還沒有改名。

　　沿著熱鬧的吉普賽街東方山丘的山坡直延伸開，附近剛被整頓出來的區域，而他修建的建筑也與那個位置相得益彰，那應該算是一個中產階級能夠負擔的最好宅院。在哈里斯的第四個孩子出生之前，他們一家就急急忙忙地搬了進去。后來，冬月的時候，那個孩子出生了，可惜卻是個死胎。從此以后的一個半世紀里，沒有任何孩子在那間宅子里活著出生。

　　記錄里夾雜著一張哈里斯家族的畫像，一個十分健壯的中年男子，從手臂上擰起的肌肉可以判斷他是一個踏實肯干的男人，他的臉上帶著爽朗的微笑，臂彎反手抱著一個小男孩，旁邊環繞著他的妻子和其他孩子，他們看起來都很健康，皮膚緊致而又有色澤。

　　然而就在第二年夏天，孩子們相繼生了病，阿比蓋爾當季就死掉了，醫生的診斷是小兒發熱，但其他人卻認為那絕不僅僅是一種會令人日益消瘦或日漸衰弱的病。那種病似乎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傳染，因為到哈里斯家的仆人，漢納和鮑恩兩人中的一個也病死了。另外，7月份的時候，還活著的鮑恩常抱怨說覺得自己很虛弱。

　　但他死于第二年一個令人傷心的年份，報說他是受陰冷的氣候的影響而變得軟弱無力的，接下來，這個家的主人，威廉·哈里斯也死了，是某種奇異的疾病。

　　寡婦魯比獨自生活了十年，十年間，她再也沒有從丈夫逝世的打擊中恢復過來，而兩年后，她的大兒子埃爾卡納的過世成為她理智崩潰的最后一擊。1768年，她患上了輕度的精神錯亂，隨后便被限制只能在宅子的樓上活動。她的未婚姐姐莫西·德克斯特搬了過來，接管這個家庭。莫西身材平平、骨瘦如柴，力氣卻很大，不過自從搬進來之后，她的健康水平也明顯下降了。

　　她全心全意地照顧者她不幸的妹妹，而且對她僅存的侄子小威廉，傾注了特別多的關愛。

　　這個不幸的孩子，小威廉，他已經從一個健康結實的男孩長成一個細瘦病弱的小伙子。

　　在記錄里，修斯坦看到了小威廉的畫像，那是一個骨瘦如柴的成年人，很難相信會有這樣的人存在。

　　這一年，女仆梅海塔布爾死掉了，而另一個仆人，史密斯也離開了，他連一個充分的理由也沒留下，或者更確切地說，他只是講了一些瘋狂的故事，還抱怨說他不喜歡這個地方的氣味。莫西一度請不到幫手，因為短短的五年間，這個地方已經死了六個人，瘋了一個人，周圍的人在爐邊閑談時不免會講一些閑言閑語，而后來，那些閑言閑語演變成了極其怪異的傳說。

　　與此同時，可憐的魯比·哈里斯早已神志不不清，整天嚷嚷著那些最為駭人的夢境和幻想。

　　至于哈里斯夫人在她的暴躁時喊的是些什么，書上并沒有說明。或者更確切地說，由于傳說太過聳人聽聞，人們都覺得那是十足的謬論，因此都不相信。

　　1775年，與大不列顛的戰爭爆發之時，小威廉盡管還不足16歲，體質虛弱，但還是參了軍，在格林將軍的手下當了個偵察兵。當已經瘋了的哈里斯夫人聽說這個消息后，她放聲大笑起來，而且表現出一種完全與其氣質不符的令人驚駭的欣喜之情。第二年，她自己也死了，被葬在城北墓地，她丈夫的旁邊。

　　自參軍后，小威廉的健康狀況和聲望都開始了穩步上升。1780 年，他已經是安吉爾上校手下的上尉了，遇見了來自伊麗莎白鎮的菲比·赫特菲爾德，并與她結了婚。第二年，他光榮地退了伍，隨后便攜妻子回到了普羅維登斯。

　　那位年輕士兵的歸來并非一件幸福事情的開局。那間宅子的狀況仍然良好，旁邊的街道已被拓寬，名字也從貝克大街改成了貝利菲特大街。不過，照顧威廉長大的莫西·德克斯特以前那強健的身體已經令人傷心而又奇怪地衰弱了下來，變成了一個弓腰駝背、聲音空洞、臉色蒼白得嚇人的可憐人。1782年秋，小威廉的妻子，菲比·哈里斯生下了一個死女嬰，而在第二年的五月，莫西·德克斯特過世了，走完了她那善良、樸實而又正直的一生。

　　莫西臨終前已經失去了理智，只有一句遺言不斷重復：“你回來啦？小威廉。”

　　已經長大成人的威廉終于明白是這宅子的怪異，帶著妻子離開了這里，將宅子封了起來，但他們始終沒有子嗣，幾年后，兩人雙雙死于某種流行的出血熱，宅子歸于政府所有，最終被惠普爾和尼古拉斯公司購買下來。

　　這就是那所兇宅的全部歷史。

　　修斯坦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睛，他看完了這一整個家族詭異衰落的歷史。

　　“還好叔叔離開得早。”

　　這是他唯一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