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書架

　　修斯坦趁沒人注意閃進了柵欄，然后悄悄地望了望周圍的人，有一兩個人小心翼翼地繞著廣場邊走，同時用右手做了個奇怪的手勢，和之前在街上遇到的那個商店老板做的手勢一模一樣。

　　柵欄的缺口很容易進入，不一會兒，修斯坦就發現自己已經費力地走在野草交雜、彌漫腐爛氣息的荒涼院落里。很久很久以前，這個院落應該是一個墳場，隨地可見殘損的墓碑石塊。

　　修斯坦走近教堂，絲毫沒有因為垂直高聳的巨石感到壓抑，他走上前試了試正前方的三扇大門，但都緊鎖著。于是他又繞著教堂主體走了一圈，試圖尋找一些小點的入口。

　　即使在當時，修斯坦也不清楚他是否想要繼續走進這個荒涼和陰影交互籠罩的陰森之地，但是一股奇怪的力量仿佛在無意識地指引著他一直向前。

　　教堂后部的墻上有一道裂縫和一扇未安裝保護措施的地下室窗戶，為修斯坦提供了絕妙的機會。他向里窺視，里面層疊的蜘蛛網和厚積的灰塵在夕陽的照耀下發出微光，殘骸、舊木桶、破損的盒子以及各種各樣的舊家具映入眼簾。每件物品表面都積滿厚厚的灰塵，原本鋒利的輪廓也變得柔和了許多。室內有一個熱風暖氣爐的殘骸，可以看出直到維多利亞時代中期這里都有人居住和使用。

　　“很奇怪，這里最近似乎沒有人活動的跡象。”

　　修斯坦皺著眉頭，他曾經親眼看見老尼古拉斯先生走進了教堂。

　　他幾乎想都沒想就從窗戶里鉆了進去，跳到滿是灰塵與殘骸的水泥地板上。這間拱形地下室面積很大，也沒有劃分小隔間，他遠遠地看到右邊屋角那密集的陰影下有一扇黑色拱門通向樓上。

　　修斯坦自打走進這座似有幽靈出沒的建筑后就感到一股奇怪的壓迫感，但他盡力克制自己的情緒，繼續到處搜索他發現一個密封完好的木桶，隨即把它滾到剛才那扇打開的窗戶前，用作出去的墊腳板，接著，修斯坦穿過一層又一層蜘蛛網，終于走到了拱門前，他幾乎快被無處不在的灰塵嗆得窒息，全身也掛滿了鬼魂似的蛛網。現在，他開始攀登那段消失在無盡黑暗中的樓梯了。修斯坦沒有燈，只能接著陽光，用手摸索著小心向前行進。轉過一個彎，前方有扇鎖著的門，他用雙手試探了一番，原來是舊式的門閂，他用盡全力，踹開門，看見一段被微微照亮的走廊，走廊兩旁鑲著破敗不堪的嵌板。

　　到了一樓，修斯坦立刻開始四處搜尋，里面的門都是開著的，他自由地在各個房間來回穿梭。教堂的中殿尤其怪異，堆積得猶如小山般的灰塵布滿了黃楊木長凳、祭壇、講道壇，一張張巨大的蜘蛛網伸展在走廊上的各扇拱門之間，一根根哥特式圓柱的柱身也被厚厚的蛛網緊緊纏繞著。

　　逐漸西沉的落日照進教堂的半圓形大窗，日光透過漆黑怪異的窗玻璃變成了一道丑惡的鉛灰色亮光，映射在這片安靜的荒涼之地。教堂窗戶上的圖案被某種黑煙熏得模糊不堪，連修斯坦這樣博學的學者也難以辨認它們代表什么意思。

　　修斯坦根據自己對晦澀的維多利亞主義的些許了解，推斷這里大部分都是傳統的設計，應該屬于古代的格局布置。其中有一兩幅圣徒的畫像，其繪畫手法很是值得爭議，透過其中一扇窗戶似乎可以看到黑兮兮的背景下有一個螺旋狀的發光體光芒四射。

　　修斯坦轉過身來，猛地意識到圣壇上方的蛛網和普通的蛛網很不同，其形狀類似遠古時代的騎士十字章或是古埃及一種頂上有圈的十字架。

　　“埃及神話？”

　　修斯坦看著圣徒的畫像，沉默下來，這里應該是一個天主教或者東正教教堂。

　　教堂半圓形后殿的旁邊是一間小禮拜室，里面有一張腐朽欲墜的書桌，還有一個高及天花板的大書架，書架上擺著霉跡斑斑、破損不堪的書籍。

　　這些書籍卻徹底激發了修斯坦心里的震驚，它們全是被禁止的黑暗隱秘書籍，單是書名就讓修斯坦感覺到實實在在的恐怖。

　　大部分神智正常的人從未聽說過這些書，即使聽說過，恐怕也是在私底下膽怯地耳語。這些邪書里寫滿了模棱兩可、被詛咒的可怕秘密，其中一本記載了上古時期的邪教祭祀致辭，如同汨汨的溪水，緩緩流過傳說中人類出現以前的時光，一直流淌到如今人類繁盛的青壯年時光。

　　修斯坦之前在伊斯的中央檔案館看過為數不少的這類書籍，斷罪之書、埃雷特伯爵臭名昭著的尸食教典儀、馮·容茲的無名祭祀書、路德維希·蒲林的蠕蟲之秘密。但這里還收藏有修斯坦聽說過但沒看過的書籍，比如波納佩圣典多基安之書，還有一卷用不知名語言寫成的斑駁書籍。

　　修斯坦甚至在書架的末尾，發現了一本他極其熟悉的書籍。

　　“拉丁文版的死靈之書。”

　　修斯坦將書籍抽出，打開，顯然，里面不可能有一個阿爾哈薩德，修斯坦依稀記得，死靈之書的原版應該是由希臘語或者希伯來語寫成的。

　　作為專門研究神秘學的教授，修斯坦可以辨認出里面的一些可怕的符號和圖示。現在看來，流傳在當地人中的惡魔傳說并不是毫無根據。這里曾經居住著一個比人類的歷史還要久遠，比已知的宇宙更為寬廣的存在，他有可能就是那些舊日的化身，或者，就是那位被封印的舊日支配者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