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上旬,恰逢沃爾帕吉斯夜的前夕,傳說這個節日是從瑞典傳來,為了慶祝春天的到來,修斯坦開始了自己探尋未知之地的旅程。他吃力地行走在漫長、仿佛沒有盡頭的城市街道,穿過一塊塊衰敗的空地,又依次走過歷經百年風霜的古老臺階、下沉的多立克柱式、門廊、模糊的圓屋頂玻璃。
修斯坦強烈地感覺到,前方的路正把他引向迷霧外那早已熟知卻又遙不可及的目的地。道路兩旁那些藍白相間的指示牌對他來說毫無意義,川流不息的人群不知何時已變成他不熟悉的深色面孔,褐色、破敗的建筑群中是一間間充滿異域風情的小商鋪,商鋪名號全是陌生的文字。很奇怪,修斯坦此時此地的見聞與他在遠處窗口看到的景象完全不同。
修斯坦站定了一會兒,那些奇奇怪怪的異像才消失,修斯坦知道,那座教堂,絕對不是什么良善之地。
路上,修斯坦不時會看到一種教堂額遺址、碎裂的尖塔和石塊,卻沒有看到自已要找的大教堂。他向一位商店老板打聽附近是否有一座雄偉的石砌教堂,老板雖然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卻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修斯坦越往山頂爬,越發覺周圍的環境變得更加怪異,迷官般交錯的復雜街道似乎全都通向南方。他穿過兩三條較為寬廣的大道,中途仿佛瞥到一座熟悉的高塔,于是再次向一個商人詢問附近是否有一座石砌的宏偉教堂。商人說不知道,但很明顯是在撒謊,因為那名深色皮膚男子的臉上掠過一絲掩飾不住的懼色,修斯坦還看見男子用右手奇怪地比畫了下。
那比劃的姿勢有點像是某種印記,某種奇怪而邪惡的印記,修斯坦很是熟悉。
“舊印嗎?”
修斯坦走著走著,發現在自己左方、陰沉沉的天空下遠遠地突然出現了一座黑色尖塔,尖塔比層層疊疊的褐色屋頂要高出許多,這些房屋都是沿著縱橫交錯的南向街道而修建的。他一眼就認出了它,立馬穿過好幾條未鋪設的骯臟小徑直奔而去,途中還有兩次迷了路,但他再也不想向任何一名老人、坐在門口的村婦,或是在林蔭道的污泥坑中呼喊玩耍的小孩問路。
終于,修斯坦看見鐘樓和教堂清清楚楚地屹立在他的西南方,一團黑漆漆的建筑物就在街道的盡頭聳立著。他站在四面通風的廣場上,廣場上點綴著許多鵝卵石,不遠處還有高高的石墻。這里就是修斯坦此次探尋的終點。空曠開闊的高地雜草叢生,四周設有鐵柵欄街道,街道以外的地方就是那所教堂。
它和修斯坦想象的差不多。
這座廢棄的教堂搖搖欲墜,有幾面高石壁已經坍塌,幾個精致的尖塔裝飾掉落在棕黃色的雜草叢中,哥特式窗戶的石制窗欞許多都已不見,但主體大部分還完好無損。
教堂大門緊鎖,緊緊包圍著教堂的高墻外還有一圈銹跡班斑的鐵柵欄,空地往上是一小段階梯,階梯頂端通向鐵柵欄的小門很明顯被人上了鎖。從柵欄到教堂的小徑被瘋狂生長的野草堵得嚴嚴實實。荒涼和腐朽猶如棺材蓋一般籠罩著這個與世隔絕的教堂,竟然沒有只鳥在屋檐上唱歌,就連常春藤也不敢攀上高墻,這一切讓修斯坦感到某種自己也無法名狀的不祥之感。
廣場上空無一人,修斯坦看到北面小路的盡頭有一名警察,于是急忙追上前詢問關于教堂的情況。
這名警察是個身體健壯的愛爾蘭人,他在胸前了個十字,并低聲告訴修斯坦,當地人從不談論這座教堂。在修斯坦的緊緊追問下,他才匆忙說道,有個意大利牧師告誡大家不要靠近這座教堂,據說里面曾經居住過一個兇暴的魔鬼,魔鬼在里面留下了它的記號。這名愛爾蘭警察說自己的父親至今還能清楚地回憶起兒時聽到的種種奇怪聲音和詭異謠傳。
警察講述道,很久以前有個非常邪惡的教派。這個被查禁的非法教派能夠從不為人知的暗夜深淵召喚可怕的東西,據說只有功力高深的教士才能驅除邪魔,也有人說只有光才對邪魔有震懾作用。
聽到這里,修斯坦已經大概明白了,自己的父親應該被那些可能沒有遠去的邪教徒洗腦,或者是受到了某種更加可怕的警告。
“如果斯德克神父還活著,他可以告訴我們更多的事情,現在這個秘密被永遠埋藏了起來,誰也無從知曉。關于這一邪惡教派的知情人士要么全部死去,要么都遠走他鄉了。自從當年那次變故后,許多當地人都像受驚的老鼠似的,逃得遠遠的。
這座教堂因為沒有繼承人終究會在將來某天被新建的城市占領,可是但凡接觸了這個教堂的人沒有一個有好的下場。最好是誰也別來打擾這片清幽之地,就讓無情的歲月來顛覆這座搖搖欲墜的建筑,否則,那些本該永遠沉睡在黑暗深淵里的東西將會被喚醒。”
那位警察煞有介事的說道。
修斯坦詢問過自己的父親,這所教堂的主教是誰,他的父親告訴他,是理查德·斯德克。
警察離開后,修斯坦還久久地站在原地盯著這座帶有尖塔的教堂。他很欣慰,原來有很多人和他一樣覺察到了這座教堂的詭異氣氛。
愛爾蘭警察反復強調的古老傳說的背后,究竟隱藏有什么驚人的內幕呢?也有可能是當地人根據該地的陰森外景編造了相關故事,但不管怎樣,修斯坦知道,他的感覺從來沒有欺騙他。
下午,天空的云朵漸漸散開,太陽鉆了出來,卻總也照不亮聳立在高地上教堂那骯臟、破敗的高墻。奇怪的是,春天雖已來到,但鐵柵欄圍繞的草地里依然是一片褐黃色的枯萎景象。修斯坦向教堂趨近,扇扇漆黑的窗戶好像散發出不可抵擋的誘惑力。
階梯上方的柵欄沒有入口,好在北邊有幾根鐵欄條倒了,于是修斯坦登上階梯,打算從柵欄的缺口處進去。如果人們都瘋狂地恐懼這個地方,那么應該不會有人來阻攔他。
這所教堂沒有過于巨大,修斯坦咬咬牙,準備鉆進教堂。
很顯然,他忘記了自己曾經為魯莽而付出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