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到達

　　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遠，甚至不知道自己正朝著哪個方向行走。修斯坦只記得，自己首先發現了一堆石頭，是狂風把它們揭開，暴露在他的眼前。那絕對是他迄今為止見過的最大的一堆石頭，當修斯坦看到了它們以后，神話傳說中的那些遠古幻想已經在他的眼前消失不見了，他返回了現實。

　　此刻，修斯坦所能看到的只有無邊的荒漠、邪惡的月光以及一個無法猜度的遠古過去所遺留下的碎石。他停下了腳步，往坍塌的石堆靠近，并用自己的目光向它們看過去。覆蓋在廢墟上的沙子早已被風吹走，只留下一些低矮的、并不規則的圓形石堆，還有一些較小碎塊。

　　修斯坦向著那些碎石的方向走去，越往里走，破損的石塊就越多，修斯坦能夠想象，這些石塊曾經輝煌的模樣。

　　當他借著月亮的光線，從這些巨石上一眼掃過時，一些在風沙磨蝕之后留下的石刻圖紋完全吸引了他的視線。

　　它們上面的紋路圖案，在本質上和修斯坦一行人以前找到的樣本并沒有很大的不同，但是它們流露出一種奇怪的氣息。修斯坦發現，當他只盯著其中的一塊石頭查看時，那些關于遠古的印象并不會浮現出來，但是只要他同時掃視幾塊石頭，就會看到那幻境中的東西。

　　修斯坦頓然醒悟，這沙漠中掩埋著的石塊上出現的曲線圖案符號之間是密切相關的，它們應該同屬于一個巨大的裝飾性圖案。這是他第一次在現實中，在古老的遺址處找到了遠古時期比較完整的建筑物。盡管它已然坍塌，只留下了殘破的碎片，但從某種明確的意義上來說，它依然是存在的。

　　修斯坦從這片廢墟的一個較低的地方開始往上爬，花費了不少力氣才爬上了頂部。然后將頭低下，一路上他用手清理掉覆蓋在上面的沙子，努力地去猜測建筑的尺寸，形狀和風格，以及與雕刻其上的圖案之間所存在的關聯。

　　他能勉強估計出這座遠古時期的巨大建筑原來的結構，也能夠描繪出那曾雕刻在這座遠古建筑物表面的圖案。它的整體與在修斯坦夢境中出現的某個圓拱的場景完全吻合。

　　這里原本應該是一條幾百米高的巨大走廊，地面用八角形的石板鋪砌而成，上方是圓拱形的穹頂。正對著走廊的右邊應該還建有許多房間，而在更遠的盡頭地面，怪異地往下傾斜成坡度，延伸到更深的地下。

　　這里應該是曾經，修斯坦走過的圓形長廊的一部分。

　　當修斯坦的大腦里開始有這些設想時，他的腦海里出現了一種疑惑，他知道這些長廊本應該隱藏在遠離地面的地下，知道那通向上面的斜坡就在他的身后，知道那條通往柱石廣場的地下通道應該在這一層的左上方。

　　一切都是這么的清晰，修斯坦將衣服里的十方無縫體取了出來。

　　更多的知識和記憶開始涌進修斯坦的腦海里，他知道兩層之下的房間里應該放置著某種制作食物的機器，沿著通道右拐就能到達中央檔案館，那里就有他需要的時間機器，他還知道有一扇用金屬條加固密封的地下室門就在這走廊四層之下的最底部，那曾經是一間囚禁飛天水螅的監牢。

　　修斯坦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大量不屬于他的記憶涌入，他的腦袋隱隱生疼。

　　他發現自己開始戰栗，全身已經被冷汗所浸濕。

　　忽然，修斯坦在爬行時觸碰到了一塊石頭，感受到了從靠近廢墟中心的某個地方滲透出來的一股微弱而寒冷的氣流。剎那間，他看見看完整的奈克特城，無數望不到邊的斷壁殘垣分布在沙漠上，在夜色中充滿著黑暗的神秘。

　　那股寒冷的氣流只能說明一種情形，那就是，在這片散落著雜亂碎石的地表之下存在著一個巨大的深淵。

　　那是奈克特城的地下入口。

　　修斯坦只有片刻的猶豫，一種巨大的力量促使他決定一個人下去探險，他找到了這所時光中的城市，現在，只要挪一挪腳步。

　　修斯坦把十方體放進了衣袋，使出一股從未想象過的力量開始挪動堵在入口的那些巨型石塊，他一塊接一塊地把那些碎石搬到一邊，直到最后，深淵里面涌出一股強烈的氣流。那股潮濕的氣流與沙漠里干燥的空氣相比顯得很異常。然后，他看到了一道黑暗的裂縫。等修斯坦把周圍那些小的碎石通通移開后，終于，在蒼白月光的照耀下，一個足夠他鉆入的洞口出現在了眼前。

　　借著月光，從洞口往里看。下面是一堆雜亂的、已倒塌的建筑物，往北邊方向大致呈45度的坡度往下傾斜，顯然這是由于原來位于上方的建筑物坍塌所造成的。

　　這是那道樓梯，那深不見底，去往執行者房屋的樓梯。

　　坑道的地面和地表之間形成了一個深坑，里面是無邊的黑暗。在深坑的上方，還有一些巨型拱頂結構所留下的痕跡。這片沙漠正好覆蓋在地球早期某座巨型建筑上面。在這數億萬年的地質變化中，這些建筑居然保存了下來。

　　修斯坦咬咬牙，沒有任何人知道他身在何處，這種情形簡直就是在精神完全錯亂的狀態下所產生的瘋狂行為。也許他當時的確已經精神錯亂了。但是這一晚，尼古拉斯沒有半絲猶豫，就踏出了邁向深淵的第一步。

　　接下來，那種奇特的幻覺再一次出現，誘使修斯坦一步步前行。洞穴里已經伸手不見五指，但修斯坦按照記憶里的路線，居然一步也沒有走錯，或者摔倒。沿著洞口往下，他開始在那可怕的巨石斜坡上爬行。可以找到落腳點或是支撐點時，修斯坦就面朝前方爬行，有些時候就只能面朝身后的那堆巨石倒退著謹慎地向下滑行。

　　修斯坦的眼睛越來越明亮，他現在可以隱約見到，自己的左右兩面一些有雕刻痕跡的殘垣破壁。然而，在他的前方，只有永無止境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