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幕.文明的幸存者;文明的罪人
對于厄里斯文明而言，幽幕是自己制造的怪物，不過白歌有些不太理解，既然這個文明已經步入毀滅，為什么還要拜托他們來消滅這個怪物。
要知道，舊時代有這么一句話叫“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已然覆滅的文明，說實話沒有理由，也必要再去處理它遺留下來的問題。
“不，你們不明白。”
男人帶著苦澀的笑容，說道。
“這個怪物如果置之不理，那么很會就會通過吞噬其他的生物逐漸膨脹，最后成為覆蓋整個世界的巨大帷幕，到了那個時候，不單單只是厄里斯文明，就連你們人類文明都會因此而毀滅，對于我們而言，如果不能探索未知的世界，那么文明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正如他所說的，厄里斯文明原本可以偏安于這補給站的燈塔之下，變回原本不知道星辰幾許的螞蟻，若是這樣，說不定種群還能繼續綿延，就像過去的幾百個世代一樣。
但厄里斯文明沒有選擇如此，而是決定集全體文明之力去對抗幽幕，去試圖沖破幽幕的封鎖，盡管那前方很有可能是整個文明的毀滅，但他們義無反顧。
一旦知曉了世界的廣闊，就再也沒有辦法回到盒子里，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了。
“所以，我們，或者說我，希望在最后的時候能夠幫助你們人類一把。”
男人，厄里斯文明的最后一人，說道。
“我希望你們不會像厄里斯文明一般被重力束縛在這顆星球上，希望你們能夠代替我們，見證真正的群星。”
白歌默然。
雖然只有短暫的一百二十天，但毫無疑問，厄里斯文明曾經存在過，這間圖書館便是文明的最真實記錄。
對于人類而言，這些螞蟻構成的文明脆弱而短暫。
但對于整個星球而言，人類的文明又何其不是短暫而脆弱的？
“可是那個怪物很厲害吧我們根本不可能打過它。”
威爾伯比起聆聽文明的誕生與毀滅更擔心自己的性命。
從之前的表現來看，即便是白歌和竹霜降也難以對付這個怪物他們光是逃跑就已經很吃力了更不要說直接與其對抗。
雖然螞蟻文明什么的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但那個怪物是真真正正他見過的對于這個男人的請求，身為普通人的威爾伯感到有些難以接受。
“可是如果不能解決這個怪物的問題先不說它對其他人造成的威脅，我們也沒辦法從這個補給站離開。”
竹霜降沉思道，既然那個怪物是源自厄里斯補給站的文明，那么它勢必就會以這里為中心活動它清楚白歌他們的行蹤很有可能埋伏在周圍，一旦他們離開，就會伺機偷襲，吞噬飛行者一號。
所以，與其說是要幫助厄里斯文明的幸存者消滅掉幽幕不如說，他們可以獲得這個怪物的創造者的幫助來消滅這些怪物。
“確實，你們作為制造者應該至少知道這個怪物的一些具體情況吧？”
白歌點頭道。
他并非完全出于情感，也考慮到了之后的情況如果讓幽幕繼續在荒原之上游蕩或許它本身沾染的深淵遺物的“進化”的力量也會讓情況變得更棘手。
作為深淵遺物事務司的監察官白歌有責任解決這個情況。
從之前的交手來看，這個怪物的位格大概在四到五階升格者之間，不過并沒有太多歷史殘片的超凡力量加持，從厄里斯文明的幸存者口中的描述來看，這應該是某種機械造物，或許是因為深淵遺物的影響而發生了進化與變異。
“那個黑影的本質是機械化的螞蟻，我們將自己的意識提取，復制，上傳，裝載到了機械的身體里，這些身體結構比起普通的螞蟻要強上千萬倍，足以在極端嚴苛的環境之中生存。”
男人聞言，很快說明道。
“原本我們的計劃是徹底舍棄螞蟻孱弱而短壽的身體，全體機械化以應對未來的探索，在當時，我們有好幾個提案，包括了全體的基因生物改造，以及高速的航行技術，還有機械化改造，最終才確定了機械化的方案。”
“你之前說，你們通過對人類留下的事物進行分析，發現了能夠獲得無限能源的辦法，那是什么東西？你們又發現了什么技術？”
白歌詢問道。
“是這個。”
男人并未隱瞞，他有些脫力地站起身，來到一側的書架處，抽出了一本厚重的書。
書的封面是白歌無法分辨的文字，雖然看不懂，但這本書的裝幀還是給白歌一種神圣莊嚴的感覺。
男人打開了那本書，在書的中間并非書頁，而是鏤空的，其中，放著一塊結晶狀的物體。
那結晶呈現半透明的模樣，通體緋紅，又帶著一點兒橘色，內里似乎燃燒著一團火焰，仿佛只是觸及就會被灼傷皮膚。
“這個就是寶藏嗎？”
威爾伯看了一眼，目光就難以從那結晶之上移開。
“有超凡的力量，而且......”
白歌以刺客視覺掃過，很快就確認了，這個結晶與第一階段拿到的羽毛有著類似的感覺，想必也是鋼之羽遺留下來的超凡物品。
“看來阿特拉斯是真的找到了有關鋼之羽的線索......”
他拍照之后，將其發到了熊貓議會的群里。
很快，白歌就得到了那位沒有人比我更懂信仰大佬的解答。
沒有人比我更懂信仰：這是鋼之羽的固化的吐息，其中蘊含著巨大的能量，更重要的是，這吐息大概能夠不斷將周圍游離的空氣之類的轉化為能量貯存，即使在異端審判庭，這樣的吐息結晶也相當稀少。
“也就是說，幽幕的核心技術就是這個？”
白歌似乎理解了。
對于螞蟻們而言，鋼之羽的固化吐息蘊含的能量幾乎是無窮無盡的，它們利用固化吐息進行的能量的轉化，足以支撐它們做到任何事情。
當獲得了近乎無限的能源之后，厄里斯文明自然就飛速發展到了機械化的這一步。
“對，我們從這個結晶之中研究出了能源轉化的技術，從而讓機械化成為了可能，然而，當大半數的人進行了機械化之后，這些機械化的同類之間卻發生了變異，他們變得殘忍嗜血，成群結隊，吞噬所有見到的事物，甚至還進化出了那陰影帷幕的力量，在光芒的照射下，這些聚集起來的機械化的存在能夠制造一小片與現實空間相區別的亞空間，通過亞空間吞噬物體。”
那位厄里斯文明的幸存者說道。
“亞空間？”
白歌很快理解到，這或許是某種類似領域的存在，是由數量眾多的機械化螞蟻共同組成的升格者的領域，因此，才會有那樣的特質。
他同時想到，自己無法利用白虹貫日對那個幽幕一擊必殺的原因，恐怕是因為這是機械化螞蟻的集群，他單純殺死一只兩只是不夠的，必須將其全部消滅。
“這些機械化螞蟻的具體數據你有嗎？”
白歌確認道，既然是機械，盡管帶有升格者的超凡能力，但終究是能夠被破壞的。
厄里斯文明之所以會輸給幽幕，一個原因是大部分的同族都被轉化了，另一方面則是它們并沒有升格者的能力，幽幕在超凡能力的壓制之下，自然能夠輕松毀滅這脆弱的文明。
厄里斯文明的幸存者很快從書架上找到了一本書，將其打開，又忽然想到這些人類并不懂厄里斯文字，便開口道。
“這些機械化的螞蟻身體強度很高，能夠承受超過一千度的高溫以及零下兩百度的低溫，硬度接近鉆石，用通常的手段幾乎無法摧毀，這也是......為了應對可能存在的星空的環境而制造的。”
他簡單說明了一些數據，以及機械化螞蟻的特點。
可以說，如果沒有出現問題，那么厄里斯文明可能真的可以依靠這些機械化的螞蟻來沖向宇宙，直抵群星，甚至建立起比人類更加繁榮的文明。
只可惜，厄里斯文明最終毀滅了，只剩下這巨大而空曠的圖書館。
“看來用常規的物理手段沒辦法將其毀滅了......”
白歌思考片刻，以他們目前的狀況，是無法將幽幕完全消滅的。
他們又簡單查看了一下厄里斯文明的戰斗裝備，只不過這些裝備要么就是體型太小，只能由螞蟻使用，要么就是曾經依靠智能化驅動，現在由于幽幕的影響已經毀壞，至于厄里斯文明的戰艦之類的，也早就無法啟動了。
“幽幕畏懼陽光的理由正如你們猜測的，它的那個亞空間會因為強光的照射而變得不穩定，因此，它會極力避免遇到一定強度以上的光芒，雖然機械化的身體不會因為陽光而發生變化，但如果亞空間坍縮，那么它們的本體肯定也會受到損害，甚至直接被摧毀。”
厄里斯文明的幸存者說道，在文明之戰的最后，他們似乎已經基本摸清楚了幽幕的弱點，只不過，由于已經瀕臨滅絕，所以就連反擊也難以做到。
“白天的時候，幽幕會隱藏在巖石的縫隙或者山洞之中，只有夜晚才會出現，所以當時我們的戰略是找到幽幕躲藏的地方，將其炸毀，利用陽光消滅它，然而，它相當聰明，白天都會躲藏在距離這里很遠的地方，最終決戰中，我們失敗了。”
男人嘆息一聲。
“如果利用一些強光燈之類的，能不能達到同樣的效果？”
白歌詢問道，他現在知道了幽幕畏懼光芒的原因，但很明顯，普通強度的燈光只能驅散它，卻不能殺死它，他好奇強力的探照燈能否對幽幕的領域造成影響，如果可以的話，直接利用厄里斯文明的技術制造出一個探照燈應該就行了。
“不行，我們嘗試過很多光源，但最終確認了，只有太陽的陽光能夠對其造成有效的殺傷。”
厄里斯文明的幸存者搖頭道。
“所以，我們得要在白天找到那個家伙的藏身處，然后炸掉？”
威爾伯摸了摸下巴。
其實，他們現在拿到了鋼之羽的吐息結晶之后，其實已經可以提桶跑路，趁著明天天亮之后的時間抵達下一個補給站，直至脫離幽幕的影響范圍，到時候往上報案，丟給后續到來的大佬們處理。
這也是身為普通人最直接的想法。
“這樣我們要耽擱很多時間，而且還不一定能夠成功啊......”
“確實，這樣的效率太低了，光靠我們三個人一輛車，根本沒辦法在短時間解決問題......”
竹霜降也贊同威爾伯的意見。
她倒是不急著離開，如今遇到了厄里斯補給站的問題，竹霜降覺得自己身為深淵遺物事務司的監察官，的確有責任去解決這個怪物，但方法很重要。
白歌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但他并未開口。
片刻之后，那名厄里斯文明的最后一人打破了沉默。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
他回到了位置上，手輕輕放在先前攤開的書本上，似乎做了什么決定一般，才出聲說道。
“這一間圖書館，為了能夠長久保存下去，是采用了和機械化的身體同樣的技術制造的，也就是說，在正常得情況下，幽幕無法破壞這里。”
男人頓了頓，才繼續開口。
“在我的同伴們逝去之后，我在這里孤獨地坐了很久，我一直在復盤，研究到底該怎么樣才能將幽幕殺死，最后，我終于得到了一個答案。”
“那就是利用這一間圖書館，以我作為誘餌，將幽幕吸引過來，將其困在這一間圖書館里，等到太陽初升，我會直接將這一座圖書館毀掉，從而讓幽幕在陽光下徹底湮滅。”
“雖然對于我的職責而言，這是極大的褻瀆，對于我們的文明而言，我也將會成為罪人。”
“但是......”
男人抬起頭，看向白歌。
“比起已經死去文明的墓碑，或許尚在人世的文明的未來，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