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幕.摸魚是會傳染的
“精神與情緒是會傳染的。”
看著那在薄暮之中消散的黑影，柯露瓦以銀鈴般的聲音簡單說道。
“在現實的世界，當你看到其他人的高興的時候，心底也會不自覺的放松舒緩，尤其是當對方還是自己熟人的時候，這樣的共情會更加強烈，這便是情緒的傳染。”
她往前“走”了兩步，來到黑霧消散的地方，蹲了下來，如同一只貓咪一般嗅了嗅那里的氣味，瞇起緋紅的眼睛。
“陌生人的死亡對人類來說并沒有很深的感觸，但親友的死亡卻能夠帶來極深的觸動，而人格面具，能夠增強共情的能力，欺騙感官，將情緒傳染出去。”
“比如我的‘怠惰’，就能夠讓對象變得懶惰，懈怠，失去戰斗的意志，甚至失去生存下去的意志，在意識的世界，這樣的影響尤為強烈，當然，即便在現實中，‘怠惰’也是會傳染的。”
柯露瓦頗為得意地解釋道。
所以，摸魚也是會傳染的？
白歌無端想到。
柯露瓦是命運原型的升格者，而人格面具顯然算是精神領域的東西，兩者配合，的確可能會發生劇烈的化學反應，開發出詭異多端的應用方法。
至于自己的“瘋狂”......目前只能被動觸發，還沒辦法向柯露瓦那樣主動擴散出去，不過白歌已經有了一些想法。
比如將這份特質附著在圖窮匕見上，只要被刀刃傷害到，那么就會傳染“瘋狂”，擾亂意識之類的。
“好了，不要摸魚了，我已經追蹤到了那些家伙的痕跡，呵呵，以為這樣抽身就不會留下線索，實在是太天真了。”
柯露瓦舔了舔嘴唇。
她打了個響指，白歌便頓時蘇醒了過來。
他看到柯露瓦摘下耳機，站起身，拍拍裙擺，回頭詢問白歌。
“你接下來有時間嗎？”
“有是有，怎么了？”
在得知了這些事情之后，白歌越來越覺得回亞歷山大港也伴隨著很大的風險，葉戈爾將軍大概也是不能過分信任的了。
至于開發了那些煉金人偶的奧路菲館長，白歌認為他也有很大的嫌疑，畢竟是泛西海自然科學院的大學士，又是煉金人偶方面的專家，很難說奧路菲館長對此毫不知情。
所以，白歌才叫來柯露瓦，讓大佬處理這個麻煩的，牽扯到了泛西海上層建筑的大問題，自己則準備等待三月一日的到來，與ABC連環殺人案的犯人畢真言的交鋒。
當然，要是能薅到大佬的羊毛，讓她一起對付畢真言，那白歌也是很開心的。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白歌估計會拿著《亡靈之書》的殘片去找拉芙蘭澤，和她交換旅者之誓，隨后尋找合適的歷史殘片晉升四階，成為擁有領域，真正能夠在這個世界里保護自己的升格者。
“陪我一起調查，我感覺你經常能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發現一些平常人發現不了的線索，所以帶上你可能會有更多的收獲。”
這是命運原型的直覺，柯露瓦補充了一句。
“去哪里調查？”
白歌下意識問道。
“還用問嗎。”
柯露瓦露出了一個俏皮的笑容。
“當然是泛西海自然科學院。”
泛西海，格林尼治。
有人說，格林尼治是由巨大的齒輪與蒸汽構成的，這話一點兒也不假。
位于城市中央的，是一個巨大的鐘樓，鐘樓上的四個表盤顯示著同樣的時間。
在舊時代，這是被稱為“世界標準時間”，也就是這個世界計時的標準，足以見到泛西海在舊時代的輝煌。
從鐘樓的表盤中，能夠看到大大小小的齒輪咬合，這些龐大的造物卻以最精密的方式運轉著，為人們提供精確到秒的報時，足以見證工匠技藝的精湛。
鐘樓之外，這座城市最為顯眼的建筑有三個。
其一，是白色宮殿造型的泛西海議會廳，每年，來自整個泛西海商業共同體的數十個財團的代表將會在這里討論泛西海未來的發展計劃，而議會圓桌的正席，則屬于議長，泛西海名義上的最高領導人，可以說是，這里是泛西海世俗的中心。
其二便是造型如同一座城堡，有著磚紅色墻面的格林尼治天文臺，這里是軍情五處的總部，同時擔任著對星空的觀測工作以及對深淵遺物的收容，處理，是泛西海超凡的中心。
而最后一個，便是泛西海自然科學院的本部，那是一幢經典格林尼治造型的建筑，位于城市西郊，光從外表來看，沒有人知道這幢建筑物里容納著泛西海幾乎最聰明的腦袋，煉金人偶技術，最新的深淵探測技術，對夜幕蒼穹的偵測工作，新銳武器的研發，等等，這些科學研究的進步，都來自于泛西海自然科學院，可以說，這里是泛西海科學中心。
格林尼治的初春，霧氣彌漫，特殊的氣候導致這里潮濕而陰冷，四季都經常陰雨連綿，也難怪這里的男士更喜歡防水的長斗篷而不是寬松的外套了。
泛西海自然科學院內，獨自在實驗室里工作的阿爾弗雷德·席恩教授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眶，以此放松大腦。
他看向窗外的新綠，聽著鳥兒的鳴叫，嘆息一聲。
研究課題遇到了瓶頸，他們發現，人類的意識如果脫離于肉體，那么很快就會消散，即使利用了最尖端的電子技術也無能為力。
最開始，阿爾弗雷德·席恩教授的想法是能夠讓人類徹底舍棄苦弱的血肉，獲得煉金人偶一般可以替換的，強大的身體，因此，他開發出娜拉的原型機，也就是能夠將外部世界的刺激轉化為電信號，再通過電信號傳導到大腦之上，將其轉化為模擬信號的煉金人偶。
這采用了來自學城的技術，在轉換效率上已經達到了實用級別。
也正因此，娜拉才能夠在遭遇到了不幸的意外之后，接受手術，以煉金人偶的身體存活。
只不過，娜拉本身的大腦和脊髓依舊存留在身體中，這對于席恩教授的研究來說是不完全的，他想要將人類的大腦和脊髓徹底舍棄。
可現在，哪怕是運算能力遠超人類千百倍的超級計算機，也無法承載那孱弱大腦中的意志，這讓席恩教授感到十分絕望。
難道人類真的存在靈魂，脫離了血肉，精神也將不復存在？
席恩教授不明白，明明可以通過復制的手段制造一模一樣的容器，可真正的人類的身體，就是和煉金人偶的身體不一樣，如果確認到這一點，那么席恩教授的研究便可以說是完全失敗了，從開始就沒有成功的可能性。
他正要轉頭回去工作，忽然間，席恩教授發現，自己的視野一隅，出現了一串數字。
這數字似乎是一個時間，正伴隨著秒針的轉動而變化。
這是......席恩教授第一反應是自己遭到了升格者的攻擊，某些升格者利用自己的能力對他的意識造成了影響。
可是在這泛西海自然科學院里，怎么可能出現襲擊者？
席恩教授急忙想打電話叫來警衛，卻看到實驗室的門被推開了。
“......亞森先生？”
席恩教授看清楚對方的時候，愣了愣。
因為出現在他面前的，正是目前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亞森·赫爾克里。零一讀書網www.01dsw.cc
對方穿著黑色的長斗篷，戴著一頂禮帽，拿著一根木制手杖，推門而入。
“你、你怎么......”
席恩教授一時十分驚訝，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好久不見了，席恩教授，娜拉還好嗎？”
白歌卻并沒有見外的模樣，只摘下帽子，將手杖和長斗篷放到一側，抽了一張椅子，坐到席恩教授的面前。
“教授，我想詢問一下你，你是否知道泛西海自然科學院有關煉金人偶意識的研究？”
白歌并未隱瞞來意，而是輕松地詢問道。
“煉金人偶意識？不，我不知道......”
席恩教授頓時變得警惕而局促起來。
“亞森先生，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他試圖轉移話題。
“對于腦風暴，教授您知道什么嗎？”
白歌不依不饒，繼續追問。
“不，我不太清楚......嗯，那是議長主管的研究項目，我無權過問。”
“議長主管......”
白歌抓住了他的破綻，又繼續問道。
“所以，腦風暴實際上真的是泛西海自然科學院的研究項目，而且是倫道夫議長主持的？”
“這、這我不清楚......”
席恩教授有些困惑，為什么亞森·赫爾克里會這么直接詢問，他更有些好奇，自己怎么好像無法清晰地思考，竟然說出了一些不該說的話。
“亞森先生，我勸你不要牽扯這件事太深......”
席恩教授勸告的話語說到一半，忽然有些明悟。
“......等等，亞森先生，這是夢境對嗎？”
說完這句話，席恩教授就看到白歌臉上的表情有些愣住。
“我不可能獨自待在研究室里，我的研究室也不是這個樣子，肯定還會有其他的助手......而且，這屏幕上的代碼也太粗制濫造了。”
席恩教授看了一眼自己面前，電腦屏幕里拙劣的代碼，顯然，這不可能是他的手筆。
“我不能告訴你這些事情，這會讓你牽扯到極為危險的事情里，而且，你是沒有辦法阻擋的......”
他苦笑了一聲。
“阻擋什么？”
白歌問了一句。
“時代的洪流......”
席恩教授忽然站了起來，整個人向后一靠，如同尸體一般向后倒去。
下一刻，他消失了。
伴隨著席恩教授的消失，整個研究室也如同遭遇了強勁的地震一般劇烈搖晃起來。
窗戶破碎，桌椅傾倒，在一片狼藉的世界中，白歌嘆息一聲，身影消失。
阿爾弗雷德·席恩教授從夢中驚醒過來，才發現這是在自己的房間。
他額頭滿是冷汗，借著昏暗的星光，席恩教授摸到了眼鏡戴上。
“......為什么亞森·赫爾克里會知道腦風暴和自然科學院的關系？”
席恩教授對于腦風暴的了解確實不多，只知道這是由議長閣下親自主導負責的項目，與人類的意識之類有關，但和煉金人偶有什么關聯，他就不懂了。
只不過，席恩教授知道，現在泛西海自然科學院的很多研究，實際上都是為了時代的變革，若是能夠成功，那么對人類的影響或許不亞于大崩壞之后那些時代的更迭。
這也是他如今堅持研究的理由之一。
“我需要聯系一下自然科學院的人......”
席恩教授不知道白歌是怎么入侵到他的夢境之中的，但既然亞森·赫爾克里已經對自然科學院的研究產生了懷疑，那么席恩教授就肯定要通知相關的負責人。
格林尼治的初春，夜晚略顯寒冷而潮濕，可以從窗外窺見大片薄霧，籠罩著幽暗的森林，星光照耀下，顯出靜謐的色彩。
席恩教授剛剛走出房間，就看見了自己的外孫女娜拉。
娜拉現在的身體依舊是煉金人偶，只不過經過一定的調整，更加適合她，雖然她是實驗唯一成功的產物，但席恩教授還是遵守了和白歌約定，并沒有讓其他人對娜拉做出什么過分的事情來，而是將實驗導向了第二階段，只可惜一直失敗，難以前進。
“外公......”
嬌小可愛的娜拉揉著眼睛，手里還抱著一只兔子玩偶。
“剛才我做了一個夢，夢到娜拉被帶到好遠好遠的地方去了......”
小女孩眼眶微紅，抱住了席恩教授的大腿。
“沒事，只是一個噩夢而已。”
席恩教授輕拍外孫女的腦袋，安撫道。
他哄娜拉上床繼續睡覺，自己則撥通了相關負責人的電話，將情報通告了一遍。
對于這位負責人，就連席恩教授都不清楚對方的真正情況，每次都只是無機質的機械聲音而已。
放下電話，席恩教授走向自己的房間，他沒有立刻睡去，而是來到電腦前，查看自己的研究資料，以及與腦風暴有關的部分。
“人類的意識研究......煉金人偶的意識研究......真正的靈魂......”
低聲呢喃著這些，許久之后，席恩教授忽然心有所感，回過頭來。
只見，不知道什么時候，一名男子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后，靜靜注視著這一切。
那是亞森·赫爾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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