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已經伴隨著白歌遠離游行的隊伍而變小的囈語聲,忽然間變得喧鬧無比,各種語焉不詳,支離破碎的話語刺激著白歌的耳膜,挑動著他的精神。
而覺察到這一狀況的暮狼,嘴角含笑。
他剛才在展開攻擊的途中,除了控制尸體,使用“線”延緩白歌的動作之外,暮狼還在做著身為命運原型升格者最擅長的事情,那就是操控人心!
命運原型既然能夠在某種程度上抵抗這蒙蔽心靈的囈語,那么自然也可以反過來利用,令身處游行的人聽到的囈語,受到的精神污染更加嚴重!
不知不覺間,白歌已經落入了暮狼的圈套,他看似遠離游行,似乎要與白歌進行能力之間的對決,但實際上,卻悄無聲息地強化著天災對白歌的影響,這才是他真正的殺招。
娜拉拿著刀具,表情恐懼,明顯并非出于自己的意志,同時,囈語足以令人產生難以分辨的幻覺,沉淪其中,便會伴隨著游行的隊伍一起,最終成為一具長滿黑斑的尸體。
白歌似乎受到了嚴重的影響,一時竟然呆滯地站在原地。
雙重的布置之下,暮狼勝券在握!
然而這個時候,就在娜拉來到白歌面前的時候,他微微翹起嘴角。
他等的就是這個時候!
白歌怎么可能不防備這天災的囈語,從某種角度來說,比起暮狼,哈梅爾的吹笛人明顯才是更危險的存在!
他裝作受到了囈語蠱惑的模樣,表現出了不耐受精神攻擊的樣子,就是為了讓暮狼分心增強白歌聽到的囈語。
而這個時候,在暮狼沒有覺察到的地方,一柄無形的匕首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后。
消失魔術!
白歌瞬間消失在了娜拉面前,消失在了暮狼的視野中!
對于暮狼而言,白歌這瞬間轉移的能力還是一個未知數,他即使能夠通過之前的撲克牌猜到白歌可以和某些物體交換位置,也無論如何也猜測不到白歌能配合無形的匕首進行的傳送。
嗖——
白歌來到了暮狼的側后方,手中數張撲克牌飛出,與此同時,利用了偷竊將無形的匕首拿回手里。
暮狼一怔,他雖然有預料到白歌掙脫的可能性,但沒想到竟然如此之快,就像是早就預謀好了一般。
這家伙不是命運原型,怎么對精神攻擊的耐受力這么強?
暮狼急忙召回了兩具滿是黑斑的尸體擋在自己身前,但這時候,白歌又消失了。
他與其中一張撲克交換了位置。
白歌繞過了尸體組成的盾牌,來到了暮狼的身后。
難纏!
暮狼控制尸體沖向白歌,試圖攪亂白歌的行動,同時,將滿臉驚恐,極為不情愿的娜拉如同操控人偶一般拉回了自己的身邊,作為盾牌。
想要殺死我,就先把這個煉金人偶解決掉吧!
兩鬢斑白的暮狼表情變得猙獰,再也沒有紳士風度,如今的他,依靠著一個小女孩作為盾牌,沒有絲毫刺客的尊嚴。
但白歌并沒有感到為難。
因為這在他的計劃之內。
白歌心念一動,消失魔術!
暮狼見到白歌消失在半空中,他急忙將娜拉往自己的胸前一擋,但下一刻,某種冰涼而熾熱的感覺穿透了他的心臟。
暮狼看到,原本作為自己擋箭牌的娜拉已經消失不見,在那個位置的是,身穿西裝,頭戴半高絲綢禮貌,戴著單片眼鏡的白歌!
所謂的消失魔術,本身就是大變活人,白歌選擇交換的對象,是娜拉!
他所有的攻擊都是在誘導暮狼將娜拉作為自己的護盾,無論是對精神攻擊和囈語的應對,還是使用消失魔術對暮狼的壓制,都在一步步將其逼入陷阱。
當然,假如暮狼還保持有基本的尊嚴與人性的話,白歌的計劃也并沒有那么容易實現。
但看到車廂里的那些“手下”被殺之后,還冷靜地控制他們阻攔白歌,果斷用娜拉來攻擊,當做擋箭牌的暮狼,白歌知道,他肯定會采取這種卑鄙的手段。
卑鄙是卑鄙者的墓志銘。
灼熱的血從暮狼的胸口流出,無形的匕首精準而確實地貫穿了他的心臟,頃刻間撕裂了那早就應該腐朽的器官。
白歌手中劍刃一轉,更多的血液流出,暮狼瞳孔放大,一瞬間,環繞在他和白歌周圍的十幾具尸體同時停止了動作,接著,悠揚的笛聲傳來,這些滿是黑斑的尸體全然無視了自己身體的殘缺,朝著那盛大游行的隊伍走去。
白歌抽出了匕首,沒有猶豫,又在暮狼的喉嚨等要害補刀,確保對方死透。
他還順手還摸了摸對方的口袋,除了幾個硬幣和一些票據,偽裝的身份證件等,就只有不到二十鎊,實在是窮。
做完這一切,白歌才站了起來。
此時,娜拉已經恢復了神志,她急忙丟掉了手中的刀,看著白歌認真補刀,翻找遺物的樣子,瑟瑟發抖。
白歌看了一眼娜拉,又看看暮狼的尸體。
“這是禮貌。”
娜拉一時有些不知道這個戴禮帽的大哥哥和暮狼到底誰更危險一點。
白歌沒有在意娜拉的想法,他向這位小女孩伸出了手。
“走吧,我們需要盡快離開這里。”
娜拉遲疑了一會兒,才點頭回握住白歌的手,朝著地平線的方向奔跑。
她回頭看了一眼,只見暮狼那滿身是血的尸體,忽然顫動了一下。
以某種如同木偶般滯澀而呆板的動作站了起來,暮狼轉向了盛大游行的方向。
他歡快地跳了起來,以浮夸而滑稽的步伐走向了那游行的隊伍,手臂,脖子,臉上,逐漸蔓延開來黑色的斑點,就像其他的游行者一般。
娜拉一驚,就被白歌以公主抱的姿勢抱了起來。
“我們得加快速度了。”
白歌說著,手中投擲出了無形的匕首——對比起撲克牌,無形的匕首的速度更快——接著,使用了消失魔術,帶著娜拉朝向金色的黃昏的邊境線疾馳。
同時,白歌也順便用刺客視覺幫娜拉檢查了一下身體。
嗯,的確是煉金人偶。
只不過,和愛戀那樣的依靠賢者之石驅動的不同,娜拉的身體里,有一部分人類的器官。
......原來是這樣嗎?
白歌雖然不是什么球形關節愛好者,但很快也理解了這其中的奧妙。
此時,他們已經來到了那界限的盡頭,簡單測試了一下,白歌正準備離開,身后就傳來了更為巨大的歡呼聲。
嘭嘭嘭——
游行的隊伍中,禮花綻放,某個巨大的,黑色的虛影逐漸浮現,有的人走上了天空,以空氣為階梯盤旋向上,在隊伍中,時間與空間似乎都被擾亂了,整個游行朝著更加詭異可怕的方向轉變。
甚至于,不光是人類,桌椅,電器,沙發,車輛,沒有生命的物體也加入到了這一場盛大的游行之中,顯出詭譎狂亂的氣氛。
白歌耳畔的囈語比之前強了數倍。
“金色盛開的恍惚,是乳白色的海洋孕育出的蛋糕......”
“螃蟹的非線性定理,感冒和牽牛花不在同一水平面上......”
“黃泉問候炮彈,離開對方侵蝕,無花果疾病惡化......”
比起之前還能夠聽懂的語言,這次的囈語已經完全是語無倫次,沒有任何邏輯可言的真正的瘋狂之言,哪怕有人格面具的隔離,白歌也感到太陽穴一陣疼痛。
他沒有任何猶豫,也不想知道這游行到底會走向哪里,會怎樣結束,直接穿過了黃昏的邊界。
呼——
寒風吹來,白歌抬眼所見,是一列長長的列車。
東方快車號。
順著悠揚的笛聲望去,白歌發現那盛大的游行已經遠去,消失在了地平線的彼方。
白歌抱著娜拉回到了火車,此時,車上的升格者列車員已經抵達了之前出現問題的餐車,然而,令白歌也驚訝的是,那十二名暮狼的手下的尸體,仿佛也伴隨著游行離開了一般,消失不見。
“......真是奇特的天災。”
比起天啟那樣純粹的破壞性的天災,哈梅爾的吹笛人顯得更加離奇,瘋狂,古怪。
即使現在,白歌耳中似乎還回蕩著那游行的笛聲,久久無法忘卻。
由于遭遇了天災,車上還出現了失蹤者,所以東方快車號決定繼續在黑堡停留一夜,第二天再出發,白歌的旅途無形中延長了一天。
他決定今晚去鎮上逛逛。
戴上禮帽,白歌披上厚實的斗篷大衣,來到了黑堡的酒館,雖然從實際年齡上來說,他還只有十七歲,但亞森·赫爾克里可是已經年滿二十歲,即使在泛西海也能盡情飲酒的青年了。
白歌隨意點了一杯這里的黑啤酒,拿著酒杯,坐到了一位老者旁邊。
亨利克教授正獨自一人,坐在一張角落的酒桌旁。
目前得知的情報,襲擊者只有暮狼,所以軍情五處的兩位干員也可以稍微放松,不過,白歌還是能看到,屬于東方快車號的升格者,正坐在不遠處的桌上,似乎是監督保護亨利克教授的。
“今天真是多虧了你,救回了娜拉。”
亨利克,或者說阿爾弗雷德·席恩教授與白歌輕輕碰杯,喝了一小口杯中清澈的啤酒。
“我說過,這是回禮。”
白歌保持了淡然而略顯怪異性格的人設,又敲了敲桌子。
“說到這里,教授,其實我有一件事一直想問你。”
“什么事情?”
席恩教授放下杯子,泛西海人特有的湖藍的雙眸看向白歌。
“娜拉其實并不是什么超越了極限的人工智能,她真的就是你的孫女,對吧?”
白歌喝了一口具有濃郁麥芽香味的黑啤酒,沉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