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我不做女武神了
天空本是被陰郁低沉的灰白色覆蓋著，此刻特蕾西婭身上燃起的火焰卻好似一支宣告黎明到來的利劍。
嵌在背心的深藍色動力爐發出嗡鳴的咆哮，震動周圍的大氣。
張開的機甲羽翼閃灼出熾目的流光，如潮水般向著兩側鋪展開，化作蝶形的巨大的光翼，熾亮的緋紅映染整個天際。
仿佛火焰的尊神跨越星海降臨于這世間，如果說冰王的靈能是極致毀滅的冰冷與蒼白，她的身軀是由人類的惡所凝聚的極度幽邃的黑。
那么特蕾西婭就是閃耀到極致的火焰，燃燒到極致的赤紅。
她是這黑白世界唯一的色彩。
“冰王，來啊，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她整個身軀面容都融化在了金紅熾目的光焰里，仿佛與火焰合二為一，她對著冰王每揮動一次赤焰之劍，那片極致璀璨的光焰中便有一片天火落下，仿佛火焰的尊神對這人類之惡降下焚滅的天罰。
離天空足有十幾千米被冰雪覆蓋的地面，似乎也要在這般灼灼的光輝之下融化。
每有一顆天火落下，便將大地擊穿燒蝕出一個直徑長達千米深不見底的漆黑窟窿，仿佛曾經毀滅一個生物紀元的隕石從外太空落下，在大地上激起千米高的塵土與雪浪，恐怖的震動一直傳遞到遠方，讓幾千里之外，遍布高樓大廈的四號城都開始搖晃。
冰王伸出手想要掐滅這火焰，她的手臂被融化。
她用靈能凝結出最冰冷刺骨的霜寒，那是連空間都仿佛能凍結凝固的永凍蒼白。
那片如雪花般細小的美麗晶體出現的一瞬，便有無形的大雪落下，周圍的空氣瞬間在近乎于絕對零度的冰寒之下凝固成蒼白的雪片，紛飛落下，萬事萬物在這片霜寒面前，分子，原子，都將停止運動，陷入絕對的靜止，陷入永被凍結的未來。
無用。
赤紅的天火將這片冰白焚滅成虛無的白煙，冰王的身體被天火吞噬，被赤紅的火焰炙烤焚燒。
四肢融化，軀干消融，就連大腦也完全被燒化成黏密的流態，她已經完全失去了人形，只剩下一團被包裹在烈焰中如同淤泥一般漆黑濃稠的，在赤焰中緩緩扭曲涌動的流體物質。
強大的冰王，不可一世的冰王，冰冷傲慢的冰王，在特蕾西婭燃燒生命的火焰之下，完全組織不起像樣的抵抗。
這一天，整個北半球的人類抬起頭仰望，似乎都能看到那片從遙遠天際北端浸染過來的赤紅烈焰。
二號城。
剛剛完成了復仇，成為明氏之主的明南煙抬起頭，看著天際蔓延的如同楓葉般赤紅的火焰，面無表情，事不關己。
她淡漠的轉身走進自己的實驗室，看著那一絲保存在玻璃試管中的金色靈能，露出癡迷而黯然的神色。
大陸南部，圣光會總部。
因為身處南半球，希娜頭頂的天空沒有出現如此異象。
但剛才地面那種莫名的震動令她心里生出一絲奇異的感覺，仿佛在這個世界極遠極北的地方，發生了一場恐怖的大戰。
“紛爭，還是不斷嗎。”
她低下頭，默默張開手心，看著夏明留給她的禮物，那顆如星空般深邃美麗的漆黑珍珠，對著被封鎖在珍珠里的意識溫柔說道：
“薇娜，請不要再抗拒我了，你和我本為一體，不是嗎？”
極北冰原。
如淤泥一般涌動扭曲的冰王在特蕾西婭的赤焰下連人形都難以維持。
那是一個八階靈能者燃燒生命所釋放出來的璀璨極致的火焰，那是蘊含著特蕾西婭女武神般的火紅意志，一定要把她的存在燒成灰燼的意志之火。
即使如此，她還沒死，她還在說話。
“美麗的火焰，璀璨耀眼到似乎要將我都給融化，但煙花的絢爛美麗不過只能維持一瞬，而人類的憎恨與惡意卻是煙花綻放的天空里那片永恒無際的黑暗。”
“紅發的女武神，你比上一任那個女人還要強大，還要耀眼，甚至將這無垠的漆黑短暫的照亮為剎那的白夜，但你的耀眼，不過是為了更好的襯托這片黑暗的無窮，無盡，及其浩瀚偉大。”
“給老！娘！閉！嘴！”
特蕾西婭憤怒的將所有火焰壓下，遍布金紅光焰的天穹仿佛一下子黯淡，而那熾烈的光明與火焰已經全部融匯凝聚到一起化作一輪赤紅的火球，一顆爆發到極致的太陽。
太陽的中心，特蕾西婭將赤焰之劍插進冰王淤泥的身體。
“你！給！我！去！死！！！”
這一刻，宛若超新星爆炸一般的無窮能量轟然爆發，毀滅性的沖擊波震碎大地，響徹天際，仿佛整個星球在此刻發出了一聲哀鳴。
爆炸中心的溫度與光亮刺眼炫目到將人的視網膜融化閃瞎，如星球爆炸的劇烈聲浪不僅將鼓膜，就連內臟器官似乎都在這一刻震成齏粉，爆炸形成的氣浪橫推千里，爆炸中心形成的能量波直沖天際，將頭頂的大氣層炸出一個圓形的缺口。
“不，我不會死。”
那團完全名為此世之惡的黑色淤泥，依舊在在空氣中，在特蕾西婭的赤焰之劍下緩緩涌動著扭曲著。
冰王依舊用平靜而冰冷的緩慢語氣，仿佛在描述事實一般緩緩陳述著。
她的身軀早已被火焰融化，沒有了發聲器官，她在用靈能說話，用無情而冰冷的語調告訴一個令特蕾西婭心生恐懼的事實。
“人類的惡意源源不絕，永遠無法被火焰燒盡，除非徹底消滅他們。紅發的女武神，你的火焰確實是暫時壓制了我的力量，但你的生命…又還能燃燒多久呢？”
“在你的生命燃燒殆盡之后，若是你還沒能徹底毀滅我，那么這個世界將再無人可以阻止我，我將從那一刻開始，從下方你珍視的那兩個人開始，踏出毀滅世界萬物生靈的第一步。”
“你也毀滅不了我。”
“所以，你從始至終都只有一個選擇。”
冰王不再言語，那團漆黑而充滿了惡意的淤泥中，只是發出一陣冰冷的，戲謔的低笑聲。
剛才那樣的爆發，特蕾西婭其實還可以燃燒剩余的生命再來兩次，三次，但她卻沒有再繼續了。
她已經明白，此時的她已經無路可走，她沒有任何選擇。
冰王，是殺不死的，人類的惡，是無法根絕消滅的，除非殺死所有人類。
但那是不可能的，因為她不會也不愿去殺死哥哥和夏明。
就算她燃燒了自己的生命，熾盛的火焰壓過了冰王的極寒，將她打成了不成人形的模樣。
從她拔出赤焰之劍，選擇成為女武神開始，她就落入了這樣的宿命與輪回。
贏了一輩子的她，便已經注定了要在生命的最后時刻迎來一場可笑的失敗。
更可笑的是，為了哥哥，為了夏明，為了他們能活著，她不得不去親自擁抱這樣的宿命與輪回，連選擇徹底燃燒自己死在這里都做不到。
擺在她面前的從始至終就只有一個選擇。
成為冰王的容器，在意識尚且清醒的最后自我封印，讓哥哥和夏明得以活下來，然后留下一粒火種，一粒名為希望實則為絕望的火種，讓下一個繼承者，下一位女武神重復這樣的宿命與悲哀。
明明她最討厭人生被別人安排，最討厭所謂的輪回與宿命。
但她現在，卻主動墮入這樣的深淵。
真是…殘酷而令人絕望的事實啊。
她伸出手去，那團被包裹在火焰中的淤泥似乎感應到了她想法的轉變，發出一聲嗤笑，主動滴落在她手心，順著她的手掌蔓延上去。
無窮無盡的黑暗包圍了她，無窮無盡的惡意與怨念包裹了她。
她閉上了眼，任由那團黑泥侵蝕進她的身體，融入她的靈魂。
就這樣吧，就這樣吧，我可笑的人生就這樣迎來結束吧。
只是對不起哥哥，對不起夏明，我自大的以為自己能殺死冰王，結束一切，結果到頭來我什么都沒做好，我還是逃不開宿命與輪回的漩渦，我贏了一輩子，原來只不過是為了襯托此刻的失敗，襯托我人生的可笑…
極北冰原上，再無任何火紅閃亮的烈焰飛揚，呼嘯的寒風吹刮著蒼白的冰屑。
天際中央，象征冰王的此世之惡已經不復存在，特蕾西婭閉上眼睛，如霧一般的漆黑從她身體里彌散，向著四周飄蕩蔓延。
那團漆黑的淤泥已經徹底融合進入她的身體。
這孤寒冷寂的世界上，只剩下毀滅的黑，只剩下冰冷的白。
悲哀，可笑，注定逃不逃的宿命與輪回，這就是她的一生，名為特蕾西婭的少女可悲可笑的一生。
可是…
“什么宿命和輪回，我可最他媽討厭這樣的詞語了！”
就在這時，有一個男人，一個曾經帶給她溫暖與火焰的男人一拳擊碎包圍住她的黑霧，忽然出現在她面前。
“特蕾西婭，你這個任性自大的女人，在選擇自我犧牲之前，有沒有問過我的意見！”
他抱緊少女脆弱的身體，名為邪能吞噬的能力超負荷運轉發動。
“你一次都沒輸給過我，憑什么敗給這么一坨漆黑惡心的淤泥，特蕾西婭，我沒讓你死，你這笨蛋女人不許給我就這樣去送死，明白嗎！”
那個男人正用力的抱著她，抱著她被淤泥填滿的軀體，抱著她被悲哀與絕望充滿的死寂魂靈。
就像是…溫暖的，赤紅的火焰。
火…焰？
特蕾西婭驚訝的睜開眼。
“夏…明？”
那張熟悉的臉孔，那個溫暖的懷抱。
名為此世之惡的污濁，那些充斥填滿她軀體的黑泥，那些蘊含了人類最極致扭曲漆黑的惡意，正在從她的身體源源不斷的涌入他的身體。
“不，不要！”
“不行！”
特蕾西婭的臉上充滿了驚恐，她瞬間反應過來夏明在做什么。
那是此世之惡，是這世間一切惡意怨恨的集合體，這不是以往那樣的游戲，更不是以往那樣的凈化。
夏明若是把這些東西從她體內吸收走，就算他有著凈化邪惡污濁的能力，但也不可能消除那樣的東西，那可是她燃燒生命換來的火焰都燒不毀的東西。
夏明…夏明他這樣只是在純粹的將此世之惡從她的體內轉移到他的身體，他只是…在代她去犧牲而已！
這樣的事，她不同意，不允許！
“夏明，停下，你快停下！”
她用力的想要把夏明推開，夏明卻反而更加用力將她抱緊，像是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
“為什么要停下，你忘了我的能力嗎，特蕾西婭，我可是擁有能凈化一切邪惡污穢的靈能啊？”
涌動的漆黑將他原本俊美的臉頰染成烏青，充斥著人類怨恨與惡意的邪異讓他的表情變得痛苦而猙獰，他努力朝少女擠出一絲微笑，卻只是讓她感到更加的心痛和難過。
“不要騙人了，夏明，只是這么一點，就讓你的身體變成如此痛苦的樣子。”
少女眼眶通紅，心痛得快要流下淚來。
“只是些微的副作用而已，之前幫你凈化污穢的時候特蕾西婭你不也見識過嗎？”
夏明忍著刀割一般的疼痛，輕輕撫摸著少女的臉頰，“再說了，連冰王麾下的邪龍都沒能將我的意志擊垮，區區冰王，你不相信我能戰勝她嗎？”
可你此刻臉上和眼眸里的掙扎痛苦，又如何能瞞得過我的眼睛？
特蕾西婭搖搖頭，不再言語，發動靈能，要將夏明徹底推開遠離。
她的身體與靈魂正處在被此世之惡的黑泥同化的過程，她能使用的力量遠比之前微弱，但也超過了此刻的夏明。
如果真要犧牲一個人的話，也應該是她才對，夏明應該活著，好好的活著。
就算要因此擁抱墮入自己最討厭的輪回與宿命，就算要真正的被冰王，被此世之惡給同化，給代替，成為她的容器…
咔噠。
鎖扣的聲音響起。
嵌在深紅鎧甲后背中心的深藍色動力爐在她沒有下令的情況下忽然發出運轉的嗡鳴，肩甲、臂鎧、手甲、裙甲、腿甲等各個部件上忽然閃爍起暗紅色的靈術紋路，連成一個整體，化為一道束縛她的牢籠，將她的身體鎖死，將她體內的靈能鎖死。
本來這樣的封鎖對之前的她來說不過是一道一扯就斷的絲線而已，但在此刻被此世之惡的黑泥瘋狂侵蝕同化的混亂脆弱狀態下，她竟是掙脫不開這樣的封印。
“這是…”她惶恐的瞪大了眼睛。
夏明送她的禮物，去除了螺旋王羅斯曾經留下了后門的深紅鎧甲，那些天里夏明除了敷衍應付小白之外，每日每夜的待在機甲庫里，就是為了給她打造這樣完美的禮物。
一個留有他布置下的后門的禮物。
“夏明…”
她看到被推開的夏明再度向她飛來，溫柔的，輕柔的抱住她的身體，再度從她體內強行汲取吸走那些惡意化作的黑泥。
而她，被深紅鎧甲反鎖住的她，只能看著，無能為力。
“夏明。”
她閉上眼睛，痛苦的流下了眼淚。
“不要，不要這么耍賴好嗎？解開我身上的束縛，求你了，好嗎？”
“可是作弊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啊，特蕾西婭，這是你親口告訴我的道理。”
夏明伸出手，虛弱勉強的笑了笑，想要彈彈她的腦門，但顫抖的手指剛點到她的額頭，就無力的滑下。
特蕾西婭的眼淚如斷線的珠子止不住的落下，一向喜歡作弊耍賴的她，終于迎接了屬于自己的懲罰。
可是這樣的懲罰，她寧愿來得早一些，遲一些，只要不在此時，不在此刻。
更多的黑泥被夏明強行吸收進自己的身體。
那些膨脹的漆黑，扭曲的惡意，正在將他的身體和靈魂同化，化作那同樣漆黑濃稠的黑泥。
邪能吞噬：你可以通過吞噬邪能來反哺強化自身的靈能，但請切記，過度的貪婪也有可能使你變成惡龍。
之前為了不讓自己真的被邪能影響變成惡龍，他每次都只汲取不超過一定限度的靈能，并且用自己的能力靈能幻滅來消除這種影響。
但現在不行，過度使用靈能幻滅會令他陷入昏迷，為了特蕾西婭，他也無法再小心翼翼的只汲取一定限度的邪能。
無窮無盡的邪能與惡意涌進身體，他能感受到自身靈能的飛速膨脹，更能感受到他的軀體，他的靈魂，他的身心被那股靈能，被此世之惡化作的黑泥影響同化，一步步走向墮落，變得邪惡的過程。
無法阻止，無法抗拒的過程。
只是這么一點，便讓他感受到如此的痛苦和可怕，那么將所有黑泥吸收進身體的特蕾西婭，又承受著多么大的折磨與絕望呢？
“特蕾西婭，我其實還有件事一直沒告訴你，我的能力，所謂的凈化邪惡污穢，其實就是吞噬一切邪惡的靈能。人類的怨恨與惡意本是無形無質的東西，依附在冰王的靈能上與之融合才形成了此世之惡這樣的存在，并成為其力量的源泉，只要名為人類的惡無法消除，這樣的靈能就永遠不會消失，不會枯竭。”
“但是，這樣的靈能恰好被我所克制，無法消滅，永不枯竭…也不過是個偽命題罷了，靈能的世界之所以如此美麗而燦爛，就是因為有各種各樣的奇跡出現。”
“特蕾西婭，我會吞噬吸收所有此世之惡化作的黑泥，將它們變為屬于我的靈能，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得到，將那些怨念與惡意從靈能中剝離開來，用我的身體和靈魂承載這些人類之惡，我會努力去做。但那樣一來…”
夏明已經說不出話來了，此刻的他，只能盡力朝少女擠出一個僵硬的微笑，所有發出的聲音都由靈能來替代。
“我會變得不再是我，變成這世間最邪惡最可怕的壞蛋，那時，你應該…知道怎么做吧？”
“不，我不知道！”
特蕾西婭用力的搖頭，淚水飛出眼眶，在空氣中凝結成雪花。
她想要阻止這一切，她想要推開他，可她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絕望而痛苦的看著夏明強行吸走她體內所有的此世之惡。
一如當初夏明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變得聽不進別人的意見，變成唯我獨尊的暴君，一次次被她壓在身下強行索取，卻什么也做不到一樣。
“夏明，求你了，停下來！這本就是我的使命，是我消滅不了冰王，是我的過錯和失敗，求你了，別這樣為了我而犧牲，讓我來承擔這原本應該落在我頭上的一切，好嗎？”
她想要伸手捧起他的臉頰，可被深紅鎧甲反鎖住的她，連這樣微小的動作都做不到。
“別哭，特蕾西婭，別哭，你是全勝不敗的女武神，你一次都沒輸給過我，我又怎么能允許你在冰王這樣的垃圾身上落敗，墮入你最厭惡害怕的宿命與輪回？”
“若是你不能從她身上取得勝利，便由我來幫你取得勝利，若是你被迫陷入宿命的怪圈，就由我來幫你將它打破。你不會輸，你不能輸，你要一直一直贏下去，贏下去，不再被任何使命和宿命束縛，張揚肆意的自由活著，這才是我喜歡的特蕾西婭，這才是我心目中的女武神…”
“不，夏明！”
特蕾西婭崩潰的大哭：“我不要什么輸贏，不要什么勝敗了，我只要你活著，只要你好好的活下去，求你了…”
“但是，唯有我來犧牲，才是對所有人來說最好的結局不是嗎？”
所有的此世之惡都被徹底從特蕾西婭的身體里轉移吸收到夏明的體內。
他的身軀此刻已經遍布著濃稠的淤泥和漆黑，他的面容已經不再俊美，聲音不再動聽，散發著強大而充滿邪惡的威勢。
只有那一雙眼睛，那一雙烏黑發亮的，在黑夜中綻放出光明的眼睛，靜靜的注視著她，溫柔的注視著她。
結局已定。
莫大的惶恐，驚慌與絕望襲上特蕾西婭的心頭。
“夏明，不，不要！”她發出痛苦的吶喊。
只剩下最后道別的時間。
“特蕾西婭，不要為我的死而傷悲，我是你的劍鞘，容納你所有的痛苦與悲傷，接納你的黑暗，為你而犧牲，這就是我的使命，是我存在于這個世界最大的意義，也是對我來說最大的幸福。”
“不，夏明，求求你…”
“特蕾西婭，能成為你的劍鞘，能遇見你，喜歡上你，我感到十分幸福。”
“夏明，求你了，求求你不要死…”
“特蕾西婭，能幫助你戰勝冰王，能幫助你打破宿命，走出命定的輪回，讓你完成殺死冰王的偉業，我感到…十分幸福。”
“求求你，夏明，我再也不會任性，再也不會不聽你的話了…”
“特蕾西婭，能一直輸給你，能看到你每次都能贏，每次都能在跌倒后振作起來那樣自信風發的英姿，我感到…十分幸福。”
“不要，不要就這樣離開我，夏明…”
“特蕾西婭，能被你擁抱，被你親吻，能看到你為我落淚…”
“特蕾西婭，現在的我，正感到非常，非常的幸福呢。”
特蕾西婭痛哭落淚，已然崩潰到發不出聲。
“最后，我還有一個小小的，小小的請求…”
生命的最后關頭，夏明用盡最后的力氣撫上了特蕾西婭的臉頰，顫抖的手指拂去淌下的淚花，溫柔的，滿含愛意的注視著她。
“還有十秒，我的靈魂和軀殼就將徹底承載從此世之惡中剝離出來的所有人類的怨念與惡意，變成世上最邪惡最可怕的壞蛋，我將…徹底人格消亡而死去。”
“特蕾西婭，我不想死在此世之惡的侵蝕同化下，我想以人類的身份死去，答應我，好嗎？”
咔噠。
一個個鎖扣彈開解除，深紅鎧甲不再束縛特蕾西婭的行動。
可是一切已經太遲了。
她什么都做不到，她什么都阻止不了，她只能接受這樣絕望的事實，然后…完成夏明的遺愿。
特蕾西婭滿眼淚水，喉嚨堵塞哽咽，抓著夏明冰涼的手掌，絕望痛苦的點下了頭。
“…好。”
夏明露出了解脫的微笑。
“這一次…就是…我們最后的比試了，特蕾西婭，這一次，你也不會輸給我，你會…一直贏下去的，對…嗎？”
“嗯！”
話畢，夏明身上再無任何聲息。
特蕾西婭淚流滿面的伸出手掌，按在他的胸膛，震碎了他的心臟，斷絕了他所有的生機。
火焰消失，冰王逝去，特蕾西婭抱著夏明的身體，緩緩降落到地面。
極北冰原再度下起了和往常一樣紛紛揚揚的大雪。
她看著懷中陷入永眠的少年，少年的眼睛還未閉上，依舊睜著，但并不顯得恐怖。
那雙眼睛依舊溫柔的注視著她，只是…不再言語。
特蕾西婭忽然覺得這一場雪好冷。
大雪紛飛。
這一天，赤焰的女武神終結了冰王在北地近百年的肆虐，完成了前所未有的功績與偉業。
同樣也在這一天，她親手殺死了她的摯愛，最愛，影響她一生的男人。
風雪過后，特里德滿懷悲痛的看著心碎崩潰臉上除了絕望的死寂外，只是在默默流淚的妹妹，看著她懷里的夏明。
“特蕾西婭，有一件事，我覺得應該告訴你。”
“我親眼看到在你拔出赤焰之劍的前幾天夜里，夏明親手拔出了這把劍。”
“他為了你，放棄了一步登天的機會。”
特里德語氣悲痛的說，“他把成為女武神的機會送給了你。”
特蕾西婭霍然抬頭看著特里德的眼睛，瞳孔劇烈的顫抖。
夏明他竟然…
劇烈的悲痛再一次襲擊了她的心臟，如暴雨般的淚水奪眶而出，溢滿臉頰。
她凝望著懷中少年的面容許久，忽然噗通一聲把赤焰之劍扔到一邊，對特里德說：
“哥哥，我不做女武神了。”
感謝大佬Xsrk的盟主萬賞，十分感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