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茉凈了手要幫葛太太檢查,屋子里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仔細地看著楊茉的動作,楊茉小心地拿下了沙袋,然后伸手觸摸葛太太的肚子。
葛太太屏住了呼吸,仿佛心跳隨著楊大小姐的動作,一下下地跳著。
楊茉的手一點點地向一邊觸摸,摸到了那個腫塊,雖然比未治療前小了不少,但是比她上次觸摸時卻大了。
這代表了腫塊內部還是有了出血。
“怎么樣?”葛太太提起頭問楊茉。
楊茉只是笑笑接著檢查,旁邊的葛家嫂子道:“是不是可以吃藥了?趙先生讓我問大小姐,什么時候可以吃活血化瘀的藥。”
如果囊腫內部還在出血,就不能吃活血化瘀的藥。楊茉搖搖頭,“還是再等兩日看看。”
葛太太笑著點頭不聲不響地看了一眼葛家嫂子,葛家嫂子明白過來帶著下人都退了出去。
葛太太深深地看了一眼身邊的孩子,然后抬起頭看楊茉,“楊大小姐,我有個不情之請。”
楊茉頜首,“太太請說。”
葛太太十分平靜地看著楊茉,“我知道我的病沒有好,這兩天老爺問起來,我都說好多了,只是為了讓他們不要太擔心,”說著微微一頓,“老爺想要留在京中,您大約也聽到了,現在政局不穩,兩位閣老也是政見不合,我開始想要老爺跟著我離開京城,過些舒坦、自在的日子,經過一次生死,我也看開了,男人有男人的抱負,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理想,我不應該為了自己就強迫老爺。現在我只想一家人歡歡喜喜地在一起,可是如果老爺知道我的情形不好,定會將我送回族里讓族人照應,請大小姐一定要幫忙不要揭破我的謊話。”
在葛太太期盼的目光下楊茉不知道該怎么拒絕,葛老爺通常不會直接向她問起,她只能保證葛老爺沒有詢問的情形下,她不會主動提起。
楊茉看向葛太太的肚子,她期望能想出一個方法將葛太太的病治好,讓兩個孩子不要失去母親。
現在除了抽出囊液,她還沒有想出另外一種可行的法子。
楊茉從葛太太屋子里出來。葛家小姐迎面跑過來,歡歡喜喜地拿著一只牡丹花,遞給楊茉。“楊姐姐,這個送給你。”
楊茉伸出手來,葛家小姐卻沒有將花送上來,而是看著楊茉的頭頂。
這是要給她戴吧,楊茉蹲下神。葛家小姐輕輕地將花插上去。
葛家小姐露出歡喜的笑容。
楊茉一路回到保合堂,白老先生和濟子篆診治完手上的病人,一起到后院詢問葛太太的情況。
楊茉道:“囊腫比前日長了不少。”
濟子篆道:“能不能再抽出來。”
楊茉搖搖頭,“之前抽出來的是里面多年積留的液體,現在又大起來,我怕里面現在是積血。”這樣的囊腫就像一個隨時會爆炸的炸彈。好的時候可以完全沒有癥狀,萬一發生扭轉或者破裂就會危及生命。
“難道沒有更好的方法?”濟子篆低聲道。
楊茉搖搖頭,“不是沒有。而是我不會治。”
楊大小姐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在濟子篆心里,楊大小姐的醫術已經是他們難以企及。
濟子篆不禁問,“到底是什么法子?”
在現代巨大的卵巢囊腫是一定要外科手術摘除的,但是古代沒有開腹的條件。楊茉從心里已經自動排除了這個法子,現在濟子篆問起來。楊茉道:“我想,也只能開腹將囊腫取出來,才能完全治愈。”
白老先生睜大了眼睛,“楊大小姐說的是…是…”怎么才能開腹將囊腫取出,“這樣能治病?病患不會有問題?”這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想象的。
白老先生搖頭,“楊大小姐這個法子不行,”他能肯定不行,年輕的時候他跟著師父去給傷病治病,很多人因為腹部傷口而死,腹部打開,里面的東西都會出來,人哪里能活,楊大小姐年紀小沒見過那樣的場面,不過是想想而已,“行不通,行不通。”
濟子篆卻仔細思量起來,“或許真的能行。”
白老先生一臉的鄭重,“大小姐和濟先生趁早放下這個心思,這樣的法子從古到今聞所未聞,”說著頓了頓,“等葛太太稍好一些,我會給葛太太開治癥瘕的單方。”
楊茉看向白老先生。
之前不管她說怎么治病,白老先生都會支持,這次白老先生卻義正言辭地阻止她,可見她這個想法有多么的不切合實際。
她不是外科醫生,怎么能做外科手術,在醫學院對著的是模型練習,實習的時候也不可能做主刀醫生,運氣好了不過是負責清洗和事后縫合,畢竟她沒有想將來做個外科醫生。
白老先生否決是有道理的。
相反的濟子篆先生本就是外科郎中,對于她說的話,驚訝中帶著期盼,“楊大小姐,如果真的出現需要開腹才能治的病,楊大小姐就不會去診治?”
這個問題楊茉還從來沒有想過,這是個沒有對錯的問題,如果先人們不去解決難以治療的病癥,怎么會攻克各種絕癥,如果外科手術從來就沒有人嘗試,現代也就不會有外科,更不會有人體器官移植,這些古人想也不敢想的治療方法。
真的遇到會怎么樣?楊茉不知道…
楊茉才想到這里,外面傳來嘈雜的聲音…
“楊大小姐在哪里?神醫在哪里?”
“讓開…讓開…”
楊茉看看濟子篆和白老先生,三個人一起走去前堂。
幾個人抬著個木板站在藥鋪中,旁邊一個瘦弱的年輕人正心不在焉地向藥鋪里張望,見到楊茉過來這才如同恍然驚醒,就要張嘴說話…
話還沒說出口,傳來嘔吐的聲音,藥鋪里的人都望過去,木板上的男人張嘴“哇”地一聲吐了一地。
站離那男人最近的伙計怔怔地看著地上的污穢,忽然之間臉色蒼白地叫起來,“血…血…都是血啊。”
嚇死人了,都是血。
那伙計牙齒打顫,眼看著那病患又嘔起來,想要拔腿逃走卻腳一動,整個人像灘泥一樣軟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