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誰也不容易

　　“這條過！”

　　“大家辛苦！”

　　隨著導演喊卡，所有人松口氣，最后一場爆炸戲終于圓滿結束。幾個主演滿身是泥，回酒店洗澡。丁誠看見女二偷偷讓經紀人塞個紅包給替身，算是小小感謝。

　　劉弘毅走過來，難得臉上露出微笑，硬塞個大紅包，拍拍老賀肩膀道：“各位辛苦，效果不錯。”

　　老賀客氣幾句，劉弘毅交代王天：“我不能喝酒，晚上你好好陪著喝幾杯，明天下午再開工。”

　　導演離開，老賀團隊負責收尾，王天一把拉住丁誠道：“你小子別想溜，晚上跟我走，幫我分散點火力！”

　　丁誠只能點頭，要說酒量還行，因為怕宿醉頭疼，平時不經常喝。既然被拉壯丁，也是看得起自己，陪著喝點，能打聽點圈里內幕。

　　幫忙收拾完，眾人來到附近酒店，豪華包間，鮑魚燕窩，五瓶茅臺，按王天的話說，不用給投資方省錢。

　　丁誠負責倒酒陪客，都是熟人，氣氛很快熱烈起來。老賀混過不少劇組，見多識廣的老油條，王天更不用說，邊吃邊聊，丁誠豎起耳朵只管聽八卦。

　　“我們這行有經驗的師傅本來就少，有的劇組不想為短短幾秒花時間，圖方便省錢隨便雇人操作，這種現象不奇怪。”

　　老賀打個飽嗝，滿臉通紅，抱怨道：“那些二半吊子不但讓演員安全沒有保障，操作者自己也十分危險。當年邵氏某爆破工人，發現倉庫炸藥潮了，便異想天開搬到院子曬干，結果被炸得飛起。”

　　“還有那個叫什么謝君豪的演員，拍楊貴妃秘史時燒傷臉部，氣得黃秋生大罵劇組拍火燒戲太外行，哎，沒辦法。”

　　丁誠給老賀倒滿酒，繼續道：“說白了還是內地不專業，要是在人家港島劇組，除執業爆破師外，甚至會請現役消防員監場并指導。這么多年來，很少出意外。”

　　王天給老賀碰杯酒，示意讓丁誠再開一瓶，聊天道：“我曾經跟大哥的御用武術助手盧惠光合作過，成家班如果要爆一輛摩托車，必須事先準備好幾輛摩托車試爆，根本不差錢。”

　　丁誠自己也滿上酒，盧惠光？不就是醉拳里那個把腿踢上天的高手？

　　“大導演都很謹慎，寧可多花錢，也不愿意出事。”老賀笑道：“痞子英雄拍爆破戲時，蔡岳勛高價請來港島爆破組指導。從前置、設計、搭景、室內裝潢、爆炸專用玻璃到火藥、管線、防護、消防車，差不多500萬臺幣，占整個劇總預算近1/10。”

　　“當時我在現場幫忙，記得有場軍隊路過樹林，然后旁邊突然爆炸，大家四散的戲。控制爆破的炮王拿著控制器一邊撥，一邊嘴里念著：炸死你！全部炸死你們！”

　　“我當時被嚇壞了，后來打聽原來炮王大多數是退伍軍人，整天玩炸藥，腦子都不正常，容易幻想自己在打仗？”

　　眾人哄堂大笑，丁誠滿頭冷汗，你丫的果然都是變態！

　　“現在內地大導演也不差錢，上次馮導的芳華，七百萬只為砸六分鐘戲出來，牛逼不牛逼？”

　　王天羨慕道：“那場戲要拍主角手臂中槍，動脈被打穿而堅持救人的鏡頭，一鏡到底六分鐘。就算當年拯救大兵瑞恩和血戰鋼鋸嶺都沒有玩這么大！”

　　“哎，都是請的韓國團隊，領頭的叫鄭道安。”老賀苦笑道：“不光是芳華，從集結號開始，他專門找到人家，好像是因為看過當年那部叫什么太極旗飄揚的電影？”

　　“棒子玩的大，兩場重頭戲，導演要求力求真實，都是人物身邊爆炸鏡頭，全程沒有用煙火，直接上碎片！”

　　“拍1942也是他們，一場戲夜里三點開始化妝，一千兩百人，連化妝帶穿服裝，冬天！”

　　“提前幾天爆破特效就得把炸點全部埋好，第一次埋炸點足足一個星期，完事就拍一天。第二天是局部，拍拍停停，重新埋炸點，再拍第二遍。”

　　“其實導演第一次也想用咱們國內的特效團隊，結果八九天埋好炸點，一場爆破轟炸居然沒拍下來？”

　　老賀把酒一口悶，無奈道：“哎，手藝不行啊！”

　　王天一拍桌子，大聲道：“還是導演牛逼，集結號全部演員片酬加一起不過100萬元，剩下的錢全都砸在鏡頭上，能不出效果？”

　　老賀給王天倒滿酒，繼續道：“你們劇組還行，最少槍炮都是從八一廠租來，有模有樣能唬人。我還見過很多小劇組，沒錢，只能用道具做。”

　　“就算全用空包彈，整部戲下來最少幾千發，多的幾萬發。每種子彈價格不一樣，銅殼子彈最貴，子彈打得少，后期只能配電腦畫火，看起來那叫一個假，難怪觀眾罵娘…”

　　丁誠見王天喝的猛，有點上頭，趕緊幫忙分散火力。這段時間跟組果然學到不少。步槍一般都是給武行用，小六他們基本都會用，發子彈就行。

　　鏡頭里各種身體中彈，全靠自己按定向爆血包，通常炸死也都是武行完成，賺的就是玩命的錢。

　　主演一般用手槍，有專人親自監督上子彈，檢查彈藥安全。先拍槍，再拍人中槍，實在不行只能畫火。

　　炸彈也有三六九等，用篩子把泥里的小石頭全部篩干凈，再放入定向鐵鍋里叫分土彈、火彈是炭灰配炸藥、灰彈是水泥灰加炸藥、著彈點比較高級，水泥灰加爆破小雷管。

　　手槍連續打八發已經是極限，因為彈簧不行，子彈上不來。正常都是裝五發，打完停機，繼續裝彈再拍。步槍更少，先裝三，很多租來的步槍抓彈鉤都銹了。

　　主演還好，其他小角色甚至整部戲下來都摸不到真槍。男主演都是給真槍，旁邊的武行也是配真槍做反應。

　　女演員不好說，看敬業不敬業。比如女二，整天嬌滴滴，居然嫌真槍太重，舉不起來？

　　王天喝口水，估計也是喝高了，滿臉通紅罵道：“現在什么他媽的不漲價？整部戲還沒拍，錢都被這些主要演員分的七七八八，剩下連后期制作都不夠！”

　　“現在的電視劇基本都沒有同期聲，全后期制作，因為成本太高，多拖一天就是幾十萬的開銷。再加上各種腐敗貪污，拍不好觀眾還罵街，我他娘的…”

　　丁誠趕緊送上熱毛巾，堵住嘴再說，好歹王天冷靜下來，看一眼丁誠，長嘆口氣道：“工作人員累死累活拿五六千，群演八十元一天，中間還要被群頭抽水，包吃不包住，每天工作12小時，倒霉熬通宵都很正常。”

　　“你們槍械組和爆破師還好點，用的時候來，不用就不去片場。其他部門風吹雨淋，現在觀眾也不傻，猴精猴精的，什么情節都要交代清楚，有人還喜歡專門找BUG，難啊！”

　　丁誠見四瓶茅臺見底，讓服務員上兩壺龍井，讓王天醒醒酒。副導演看似風光，其實也也有苦衷，隨時被導演罵的狗血淋頭，什么狗屁尊嚴。

　　王天能力強，基本不會掉鏈子，這也是劉弘毅專門拉來幫忙的主要原因。還有兩個副導演，是投資方派來監督的，別說業務能力，連如何看鏡頭都不懂。

　　加上各種人情關系，利益糾葛，演員背景，總而言之很亂水很深。丁誠終于明白一個道理：并不是你拍的好，所有人就要圍著你轉。

　　辛辛苦苦拍完，也不一定能上電視臺，每年拍那么多電視劇電影，觀眾真正能看到有多少部？

　　觀眾經常抱怨，為什么見不到喜歡的明星？

　　不是你們見不到，人家也在努力拍戲，可惜各種原因不能上映，演員找誰說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