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朕。”朱祁鎮保持著昂首挺胸之姿,直視著這名瓦刺武將,沉穩地道,不過他那雙藏在袖中緊握成拳的大手已經緊得指節發白。
瓦刺武將桀桀地猶如貓頭鷹一般怪笑了起來,隨后大手一揮,吼了一句朱祁鎮聽不明白的蒙古話。身后那些已然團團圍住朱祁鎮一群人的瓦刺騎兵們就像是一群惡狗一般猛地沖了出來,很短的時間之內,那八名手無寸鐵的大內侍衛還有那名中年太監都被撂倒在草地上動彈不得。
“你這是做什么?”朱祁鎮看到侍衛們僅僅只是被那些瓦刺騎兵俘虜,并沒有宰掉,心頭不由得暗松了口氣,旋及向著那名瓦刺武將沉聲道。
“大明朝的皇帝,怎么可能身邊就這么幾個連武器都沒有的軟蛋,你定然是假扮的!”瓦刺武將突然暴喝了一聲,嗆啷一聲,腰間的彎刀瞬間出鞘,在半空旋出了一道耀眼的寒光,朝著朱祁鎮的面門劈來。
朱祁鎮卻面對著那柄迎面劈下的彎刀沒有絲毫的反應,目光平淡,表情從容,甚至連眼皮都沒眨一下。彎刀在臨近朱祁鎮的面門時陡然一頓。
刀勢堪堪在距離朱祁鎮面門不過數寸的地方頓住,但是帶起的刀風卻吹得朱祁鎮那略顯得散亂的發絲揚了起來。
“…想不到還真是一條好漢子。”瓦刺武將看到朱祁鎮對于自己這一刀居然連半點反應也欠奉,不僅不怒,反而目露敬佩之情。
而直到此時,其實已經被瓦刺武將突然出刀的舉動給嚇傻了的朱祁鎮才回過了神來,聽到了這名瓦刺武將這話,衣襟都已經被冷汗浸透的朱祁鎮牽強地咧了咧嘴,露出了一個比哭好不到哪的笑容,不過聲音卻控制得相當的到位,仍舊是那樣的平穩與鎮定:“朕乃是大明皇帝,刀兵加身,又有何俱?!”
聽到了朱祁鎮這話類似于后世黑社會團伙火拚處于下峰的一方用來撐臺的場面話,那幾名極力掙扎的侍衛都不由得滿臉崇拜與狂熱。陛下果然不同凡響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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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誰能知道,方才的朱祁鎮不過是因為一時間的頭腦混亂根本不及作出反應而傻掉?不過能夠讓這些人作出這樣的誤解,倒也省了朱祁鎮再厚著臉皮去解釋什么刀斧加身我自巍然不動的傻冒理論。
“我雖然敬佩你是條好漢子,但你是不是大明朝的皇帝,我沒有辦法斷定。你且等著。”那名瓦刺武將又朝著四周大聲吼了幾句,立即有人應聲,隨后,朱祁鎮看到好幾名瓦刺士兵朝著那山坡下狂奔而去,看樣子應該是去找更高級的將領來認人。
吩咐之后,瓦刺武將一屁股就坐在了旁邊的一塊大石頭上,目光卻一直在打量著朱祁鎮。
經方才那一嚇,已覺得兩腿有些發軟的朱祁鎮也顧不得什么,徑直就在原地盤腿坐下,那些瓦刺士兵看樣子已經得到了交待,并沒有沖上來把自己給捆綁起來,只是緊緊地將自己圍住。
看到那些瓦刺士兵的都死死盯著自己,目光充滿了興奮,好奇,甚至還有幾許疑惑,就像自己第一次跑到動物園里看大猩猩似的。又累又渴,連驚帶喘變得有些神經衰弱的朱祁鎮干脆就閉上了眼睛,努力地讓自己恢復一些體力,也好應對之后未知的一切。一面努力地在這具身體殘存的那些零碎的記憶力尋找著關于瓦刺的一切。
僅僅過了大約一兩分鐘的時間,閉目沉思的朱祁鎮便聽到了隆隆的蹄聲,似乎是一隊騎兵正向著這座小山坡狂奔而來。
伴著一聲由遠及近的暴喝聲響起,擠在小山坡頂上的那過百瓦刺士兵猶如被熱刀子切開的牛油一般,短短的數息功夫,讓出了一條足夠讓數馬齊馳的通道。一彪人馬疾奔而至,為首者,乃是一名雙目烔烔,一身燦然錦袍,胸腹以細鏈甲遮掩的壯碩大漢,身上的健馬雖然已被勒住了韁繩,卻仍舊打著響鼻,四蹄蹬踏不已。
朱祁鎮緩緩地站起身來,負手而立,絲毫不懼地打量著這個坐在戰馬上,從一身裝束便知其在瓦刺軍中身份不凡的蒙古將領。
那蒙古將領伸手輕輕地撫弄著身下戰馬的頸項間的鬃毛,雙眼審視著站在馬前的朱祁鎮沉聲喝道:“你是漢人的皇帝?”他的漢話遠遠比方才那位武將要流利得多。
朱祁鎮卻不答他的問話,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他幾眼之后,語氣從容地反問道:“汝乃何人,也先還是伯顏貼木兒,又或是賽刊王?”
此言一出,這名坐在馬背上傲然地打量著朱祁鎮的瓦刺高級將領不由得臉色大變,定定地看了朱祁鎮幾眼之后,跳下了馬來,將手中的馬鞭丟給了身邊的手下,走到了朱祁鎮的跟前,看著這個個頭不算高,身形也并不高大,可是他那挺直的脊梁,從容的表情,都透著一股子難言的雍容氣度,仿佛他不是在面對著一個隨時能將手無寸鐵的自己斬殺的瓦刺大將,而只是在面對著自己的一名臣下。
招手喚過了那名一直守在這里的瓦刺將軍,兩人用蒙古語飛快地交流了一番之后,這名高級將領看向朱祁鎮的目光又多了幾絲精光。
“雖然不能肯定你的身份,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是瓦刺太師也先的三弟賽刊王。”再次站到了朱祁鎮跟前的賽刊王再次開口時,語氣里沒有了方才的據傲,反而多了幾分謙恭。
“原來是賽刊王。不知太師何在?”朱祁鎮暗松了口氣,俗話說得好,閻王好見,小鬼難纏,見著了賽刊王,那么,那些不懂啥叫政治,只管人頭領功的瓦刺蠻子兵們是怎么也不敢傷害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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