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反案的風波,以周興的人頭落地畫上了一個句話。這一頁,算是暫時揭過去了。
最初周興上報案情之時,涉案的李唐宗室、當朝大臣及其親族有上千家近萬人。因此很多人的料定,這會是一場不輸于李貞謀反案的腥風血雨。但是因為薛紹的出面和介入,這場風波最終演變成了周興的敗亡,宰相韋方質和大將范云仙無罪赦免,其他涉案的朝堂大臣也只是貶官而已。
薛紹沒能提前出面阻止李唐宗室們的覆滅,這在很多人看來或許是個遺憾。但是稍稍有點腦子的人都會明白,改朝換代不殺人這是不可能的。難能可貴的是,至從女皇啟用酷吏的第一天開始,還沒有誰能在酷吏的手中把人救出來的經歷。薛紹非但是救下了十幾位小說大臣和他們的家人親族上千口人,還把周興這個家伙都給弄死了。
這簡直就是個奇跡!
因此很多大臣和仕人百姓都認為,這是有識之士們反抗酷吏斗爭的,一個里程碑式的勝利。薛紹在他們的心目的形象,再一次有了新的定位反抗酷吏的先驅大旗,蒙冤臣工的保護之神。
與此同時,另外一件有趣的軼事開始在朝野民間流傳開來,就是說,魏王武承嗣愛吃狗肉。
眾所周知武則天信佛,而佛教當中就有一個教條,說雁有夫婦之倫,狗有扈主之誼,龜有君臣忠敬之心,故不忍食。這也比較符合時下大周百姓們的價值觀。這個傳聞說武承嗣愛吃狗肉,不大不小是個污辱。
武承嗣當然惱怒,但凡聽到有人說這話就會跟人急。但有一個不明就理的州官為了巴結武承嗣,聽到這個傳聞之后就把自己家里的狗給宰了,把狗肉和一些金銀珠寶,一起拿去獻給武承嗣。結果,他當然是被武承嗣轟了出去。非但巴結未成,沒過幾天還被尋了過錯削了官職。
這件事情很快在大臣仕人間流傳開來,成為一時笑柄。后來連武則天都聽說了,于是特意把武承嗣找來問他一問。也不是特別嚴肅的質問,只是尋常的問話而已,因此當時上官婉兒和庫狄氏等人也都在場。
后來上官婉兒告訴薛紹說,武承嗣當時又羞又惱都快急哭了,聲稱肯定是薛紹在背后造的謠說我愛吃狗肉。武則天就不明白了,薛紹無緣無故造這種謠干什么,這是小孩子才玩的把戲啊?
武承嗣就沒話說了,難不成他還能當著武則天的面承認,周興不僅是女皇的狗還是他的狗?私結黨朋這可是大忌呀!
武則天大概早已心知肚明,也僅僅是一笑而過沒再逼問。于是這件事情不了了之。
但是“武承嗣愛吃狗肉”的傳聞,就像是一個典故的那樣的流傳了開來。甚至有人還會在背后叫他一聲“狗肉宰相”了。
每每聽到有人提起此事,薛紹就笑得最樂。因為這個小孩子玩的把戲,還真就是他干的。沒想到這么好玩、效果這獨特哇!
周興一案后,大概武則天也是想要趁此機會緩和一下朝堂之上,緊張的君臣關系。于是一時間酷吏大為收斂,沒再興起什么大獄。
籠罩在人們心頭的白色恐怖大為消散,朝堂上的政治氣氛變得和諧了許多。短時間內也沒再發生什么大事,日子平平穩穩的就這么過著。
冬天不知不覺的降臨,北風異常寒冷河流多處結冰,再要乘船出釣可不那么愜意了。薛紹果斷殺回了太平公主府,在自家的池塘上鑿開了冰面,冬釣。
這天傍晚薛紹正在湖心小筑里釣得專注,太平公主輕手輕腳的走了來,遠遠對著冰窟窿扔下了一塊石頭,砸得水花四起濺到了薛紹臉上。
“干什么呢,魚兒都被嚇跑了!”薛紹抹去臉上的冰水報怨道。
“釣魚、釣魚,你就知道釣魚!”太平公主穿著一身雍榮華貴的貂皮大裘走了過來,恨恨道,“你可知道,都有人在背后罵你是釣叟駙馬了?”
薛紹哈哈的大笑,“這有什么大不了的,總比狗肉宰相好聽吧?”
“你是釣叟駙馬,那本宮可不就是釣嫗公主了?”太平公主惱火的說道,“這是連著本宮一起罵了呀!可別讓我查出來是誰干的,否則我要抄其家、砍其頭、夷其族!”
薛紹呵呵直笑,“勸你還是別抱這個念想了。這事,多半就是武承嗣干的。你能抄他的家砍他的頭夷他的族嗎?”
“我也知道多半是他。”太平公主走近了一些,恨恨道,“方才我進宮去給母親請安,母親談笑間說起釣叟附馬之事。她大笑不停,我卻氣得發抖。”
“這有什么可氣的?”薛紹攬住她的腰肢,笑呵呵的說道,“有句老話,叫做人的名樹的影。我薛紹是什么人,從皇帝陛下到普通的百姓都是心中有數。單憑一個釣叟駙馬的不雅諢號,就能改變我在他們心目中的形象嗎?”
“不能。”太平公主撇了撇嘴,“但我就是受不了有人污辱你。”
“別這么想。”薛紹仍是勸道,“有道是樹大招風,人出了名什么樣的評價都會鋪面而來。我們不是金銀無法做到人見人愛,所以不必在乎那些小人造出的閑言碎語。要是因此而生氣,便是中了對方的奸計了。”
太平公主聽了這些勸,也便漸漸釋懷吁了一口氣,笑道:“倒是武承嗣,已經快要被狗肉宰相這個諢號給弄得發狂了。”
“哈哈!”薛紹大笑,“那是那句話,人的名樹的影。他本身無才無德偏卻忝居高位,當然會怕別人對他說長道短肆意評價了。”
“母親提起狗肉宰相和釣叟駙馬,就又好笑又生氣。”太平公主苦笑了一聲,“她說,你們兩個也老大不小了,一個宰相一個尚書,竟像孩童一般相互指罵,真是不成體統!”
“不關我事啊!”薛紹哈哈的大笑,“我最多只是告訴了別人,武承嗣愛吃狗肉。這句話不算是罵人吧?”
太平公主也忍不住咯咯的笑了一陣,說道:“今日母親又提起那件事情。”
薛紹不笑了,皺了皺眉,“玄云子的事情?”
太平公主點了點頭,說道:“現在你和武承嗣的矛盾正在漸漸激化,她老人家迫切希望你能盡快和玄云子成親,從而緩合你們之間的矛盾。但是玄云子至今音信全無,如何是好?”
“我也沒辦法。”薛紹搖了搖頭。
“要不,你派郭安這些人出去找找?”太平公主說道。
“天下之大,毫無線索從何找起?”薛紹搖頭,“再說了,郭安他們現在也抽不開身。和突厥人的仗暫時是沒得打了,但是另一場戰爭已經拉開戰幕。郭安等人是我的眼睛和耳朵,豈能擅離?”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太平公主輕嘆了一聲,“要不你就退而求其次,另外隨便娶個武家的女子吧?”
“不行。”薛紹拒絕得斬釘截鐵,“原本我就不同意這門婚事,被你和你母親反復勸說我才被迫接受。現在我和玄云子的婚訊已經傳得天下皆知,卻又要我悔婚娶別的女人。如此背信棄義反復無常之事,薛紹干不出來!”
太平公主皺起了眉頭,“那萬一玄云子一直不回來呢?”
“等。”薛紹說道,“她一天不回來,我一天繼續等。我絕對不會再娶別的武家女子。這是我的底線,沒得商量了。”
“…”太平公主咬著嘴唇沉默了片刻,幽幽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上她了?”
薛紹微微一怔,轉過頭來看著太平公主,“怎么突然這么問?”
“我就隨口一問。喜歡自己的未來妻子,這很正常。本公主又一向寬宏大量慣了,才不會吃味。”太平公主道,“你就說,是也不是?”
薛紹知道太平公主是在口是心非,她要是真的不在乎,才不會這樣問。
“說話呀!”太平公主明顯是在逼問了。
薛紹知道這是一個比較危險信號,自己怎么回答都可能是錯誤的答案。于是道:“說實話,我不知道。”
太平公主顯然不滿意這個答案,“這還不能不知道?”
“真不知道。”
“那就是喜歡了。”
薛紹愣了一愣,“很明顯,這是你替我做的決定。”
“男人哪,就是這個德性。”太平公主轉身走去,“喜新厭舊!”
“喂!”薛紹連忙雙手將她拉住,魚竿都掉進了水里,“說好的不吃味呢?做人要講道理嘛!”
“女人的話你也信?你還想跟女人講道理?”太平公主一臉嫌棄的斜睨著薛紹,“我還以為你只是沒斷奶,沒成想你還真是個小孩子!”
薛紹苦笑,“老夫老妻了,不用這樣埋汰人吧?”
“誰跟你老夫老妻,本宮還只有十六歲!”太平公主甩開了薛紹的手臂,大步往前走,像小跑。
薛紹呵呵一笑連忙追了上去,心想得了,今天一整晚都有事做了。不把這小姑奶奶哄到開心,以后自己怕是再也別想安心釣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