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靈夏二州已經收復,河隴一帶的秩序也大體趨于平穩治安也在不斷好轉,于是虞紅葉和月奴一路從延州北上,慢狄仁杰一步也來到了朔方。
得知此事之時薛紹的第一反應就是,該是時候把她們送回京城了,還有玄云子也得一起走。戰爭的殘酷,常常會讓薛紹本人都從噩夢中驚醒,醒來后的第一直覺就是,一定不能讓女人、孩子和老人,卷入到戰爭當中來。
尤其是女人,尤尤其是自己在乎的女人!
于是,他不惜“屈尊”親自前去迎接二女進入朔方軍鎮,一是為了彰顯對虞紅葉的器重和她鼎力助戰感激之情,二來,也是想要第一時間表明自己的鮮明態度,讓她們“自覺”的乖乖離開。
結果,第一眼看到她們時,薛紹先是吃了一驚。
眾所皆知,人稱“安大將軍”的月奴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女漢子,性格潑辣武藝高強,一雙修長美侖的大長腿,已經不知踢醒了多少軍中猛漢子的春秋大夢。可是今天,她卻是躡著腳、在虞紅葉的小心攙扶之下,慢慢吞吞小心翼翼的,從馬上走下來的。
薛紹當場就愕然了,換作是以往,她就算不來個花哨張揚的前空翻從馬車上飄然而落,也至少是虎虎生風的一躍而下然后再像個爺們兒紳士一樣,回身再去攙扶虞紅葉這位真正的淑女款款下車。
——女漢子,這是生病了嗎?
不及詢問,虞紅葉先行上了前來,滿面春風眼中帶笑的就對著薛紹直作揖,“恭喜少帥、賀喜少帥!”
薛紹愕然,“喜從何來?”
“月奴有喜了!”
薛紹再度愕然,這真是既驚且喜——月奴最早跟我,肚子一直沒動靜。這回總算是…
“公子。”月奴已經走到了薛紹面前,居然羞澀得像一個足不出戶的名門閨秀。
薛紹當場哈哈大笑,“好、好!”
“好什么?”虞紅葉笑問道。
“喜從天降啊!!”薛紹難掩驚喜之情,“我一直都希望,月奴能給我生個孩子。幾年了,此事一直沒能如愿。現在正值危難困窘之時,上天卻了卻了我這一樁心愿,我這心里…”
說著說著,薛紹挺有一點激動,大喊了一聲:“美!特別美!!”
月奴感動又溫馨的低下頭笑了,有生以來,她還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羞澀過。
薛紹已然忍不住開懷大笑,不顧在場人多,當眾將月奴給攔腰抱了起來,還親嘴。
這種事情是將軍和士兵們最喜聞樂見的了,他們帶著喝彩哈哈的大笑。
玄云子就站在薛紹身后不遠處,面帶微笑,靜靜的看著。
虞紅葉細心的看了玄云子兩眼,連忙來勸薛紹,“少帥小心,可別動了胎氣。”
“哦,對對,我這一高興,全給忘了!”薛紹連連應聲,卻仍是沒把月奴給放下,索性抱著她大步朝營房走去。
將軍和士兵們爆發出更大的喝彩和歡笑聲,還有人大聲叫嚷,說咱們是不是應該慶祝一番?
薛紹一想打了這么久的仗也是該犒一犒軍讓將士們放松一下了,于是趁著高興滿口答應說今晚弟兄們都打個牙祭,不但有肉還能喝上一口喜酒!
這下可好,滿營沸騰了,全軍上下都沾了一回月奴的光。
安西虎師那邊,當然也有份。
王孝杰喝著薛紹派人送來的果酒,撇著嘴,怎么喝怎么不是味兒——他的媵妾懷孕了,關我們尼事?我們憑什么要喝他的喜酒,跟著他一起高興?
越想越不對勁,王孝杰把倒在了碗里的酒給潑灑了,“拿我自己的酒來!”
阿史那忠節眼見王孝杰的酒后驢勁又犯了,忙不迭的叮囑一句,“要喝酒可以,但別借酒撒瘋。”
“我酒品上佳,從不撒瘋。”王孝杰沒好氣的回了一句,連飲三碗。
阿史那忠節就不吭聲了。
沒多大一會兒王孝杰就喝得有些醉了,腦子里面閃來閃去的就是平常經常想的那些,古怪念頭。
他突然站了起來就往外走,“我去那邊看看。”
“哪邊?”
“小白臉那邊!”
阿史那忠節連忙攔他,“你過去干什么?”
“道喜啊!”王孝杰理所當然的道,“不然,還能作甚?”
“當真只是道喜?”阿史那忠節了解王孝杰,因此有點擔憂。
“你都像個婦人了——閃開!”
王孝杰一把推開阿史那忠節,叫上了三五侍衛,騎著馬直奔薛紹的營地而去。
此刻,薛紹正和月奴在房間里,做著一些小別勝新婚的美妙事情。
虞紅葉陪著玄云子,在隔了兩層院落的前堂院井里,不緊不忙的喝著一些小酒。
她們兩人原本只是陌生,但都是早聞對方之名,而且各生了一顆七竅玲玲心,因此相談頗為投機。尤其是談到一些女兒家的心事之時,雖未點破窗戶紙卻心有戚戚蔫,因此更有相逢恨晚之感。
“看得出來,他很在乎月奴。”玄云子說道。這話原本該有一些酸味,但從她的嘴里說出來,偏偏沒有。
虞紅葉淡淡一笑,“月奴隨他最早,甚至早于太平公主殿下。日久生情,莫過如此吧!”
玄云子只是微微一笑,略微顯得有些苦澀,但更像是灑脫不在意。
“我和月奴很早就認識了。她是我見過的最耿直最率真的女子,大大咧咧的簡直就像是個男人。還是個有點缺心眼的男人。”虞紅葉笑道,“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我都感覺她像是一個大哥哥,時時處處的保護我,照顧我。這次要不是她懷孕了,我都快要忘了她也是一名女子呢!”
玄云子點了點頭,“簡單,最是一種討人喜愛的美德。”
“簡單?”
玄云子再度點頭,“月奴的耿直率真是一種簡單,妖兒的純真無邪則是另一種簡單。“
“噢…”虞紅葉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心想玄云子的意思大概是在說,薛紹就喜歡這種“簡單”類型的女子了?…好吧,世上的男人,誰不喜歡這樣的女子呢?
二女正聊著,王孝杰走進了這一進院落。
原本薛紹的主帥營房之所在,是嚴格禁止外人擅入的。但有一次王孝杰被攔住了之后吵鬧過一番,薛紹覺得很煩。于是他就給自己的部曲侍衛們下過一道命令,說以后如果王孝杰再來了就直接讓他進來便是,省得他嘰嘰歪歪的借題發揮亂挑毛病。
今日,王孝杰便趁著酒勁直接走了進來,便在這里,遇到了玄云子。
玄云子一眼瞧見王孝杰也多少有點驚愕。軍中各種規矩森嚴,平常她一般都在庭院深深的主帥后院里呆著,從不輕易拋頭露面。若非今天是虞紅葉來了并在此地置酒相請,她很少會到前堂來。
今日…還真是種種湊巧了!
王孝杰一眼瞅見玄云子,那兩道眼神就像兩枚插在了箭靶上的利箭,再也挪不開了。
換作是平常,他倒也不會有什么膽大妄為之舉。但是今日他心中有著念想又酒壯了慫人膽,便毫無顧忌的直接朝玄云子走了過來。
虞紅葉心中一緊,連忙低聲道:“他醉酒了。”
玄云子輕輕一點頭示意明白,自己便站了起來。
王孝杰走到了玄云子身前幾步站定,眼中閃現著灼熱的渴望光芒,腳下卻像是釘住了一樣沒再上前一步,張了張嘴,好不容易說出一句,“你…你還好嗎?”
“我很好。”玄云子很平靜的說道,“王將軍,此間尷尬,你應回避為上。”
王孝杰左右看了看,這院子里好像只有女人。按理說自己就不該走進來。
但是此刻,王孝杰就是不想走。他緊緊盯著玄云子,喃喃道:“多時不見…你、你好嗎?”
“我說過了,我很好。”玄云子的語氣變得冷淡了一些,“請你快走吧!”
“我不走!”
“我憑什么要走?”
王孝杰突然就大吼起來,“那小白臉有什么好,你非得死乞白賴的跟著他?”
玄云子勃然變色,“王將軍,你過份了!”
“今日之事你難道沒有看到?他的一個丫鬟奴婢,都能讓全軍上下跟著沾光打牙祭。回頭想想,他都為你做過什么?”王孝杰哪里還管得了那么多,越吼越來勁了,“趕緊醒醒吧,他眼里根本就沒你!你以為他把你當什么人了?——隨軍書令使?洗衣服做飯收拾零碎的貼身奴婢,還是別的什么?…洗腳暖被窩的官營妓?”
“啪!”
一個大耳光,狠狠的抽在王孝杰的臉上。
虞紅葉愕然的呆住,一臉煞白,眼睛都瞪圓了。
“滾。”玄云子目如寒冰,言語之中甚至有了殺氣,“或者——死!”
“打得好,打得好!!”
這一巴掌,倒把王孝杰壓抑在心中多時的妒焰和怒火全給徹底的點燃了。他雙眼通紅的瞪著玄云子,突然一伸手將她的手腕捉住,怒聲咆哮,“就是死,我今天也得把你帶走!”
“放肆!!”
玄云子,發怒了。
虞紅葉,徹底驚呆了。
因為她看到,堂堂的威震天下的安西虎師的大統帥,居然在一閃念之間就被玄云子放倒在了地上,幾近暈厥顯然傷得還不輕。自己,居然都沒有看清楚玄云子剛才做了什么!
郭安帶著幾名斥侯和部曲已經沖進了這間院落。
眼見此景,郭安也幾乎是驚呆了——從來沒人見過玄云子發怒,今天是真破天荒了!
此情此景,但凡不是個傻子,都知道剛才發生了什么事情。
“拿下!!”
郭安這一聲大喝,早已看不慣王孝杰這副臭德性的斥侯部曲們,咬牙切齒的沖上前來將他綁了個結結實實。期間還沒忘了暗暗的在王孝杰身上下了幾記狠手,將他弄得徹底昏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