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得聞突厥使臣入關的消息,朝廷方面改變一些原有計劃。為了等候突厥使臣抵京,原定五日后舉行的重大國宴因此推遲了半月。武則天建議薛紹,帶著契丹和奚族的使臣在邙山多玩幾天,反正他們除了打獵喝酒也沒別的什么嗜好。
因此原本計劃三日的圍獵,只得又延長了幾日。讓太平公主在邙山獵場玩了兩天后薛紹就將她送了回去。這里烈日當頂煙塵滾滾連沐浴都是個大問題,不大適合太平公主這樣的金枝玉葉,何況她還有孕在身。
打了幾天獵以后,連李大酺這樣的圍獵狂熱份子都有些興味索然了,便來催問薛紹何時回洛陽?
小說孫萬榮倒是挺沉得住氣,他和薛紹一起笑話李大酺肯定又是色癮發作了。李大酺傻乎乎的憨笑并不否認,還連連稱贊太平公主如何的傾國傾城,就連她身邊的侍女都個個的天香國色。
“既然王子不愛打獵了,那就有請二位移駕金谷園。”薛紹便說道,“那里環境清幽適宜避暑,我也好給二位安排一些酒宴歌舞來助興。”
“好,好好!”李大酺大喜。
孫萬榮則是道:“薛駙馬所言,莫非是西晉名臣石崇留下來的那一座金谷園?”
“正是。”
孫萬榮有點驚訝,“那樣的古跡名園,豈能輕易進入?”
“不瞞孫帥,太后已經把金谷園賞給了我的夫人太平公主。”薛紹說道,“尋常人等自然是無法入內。但二位既是我朝貴客又是薛某人的朋友,進又何妨?”
“駙馬盛情,孫某感銘腑內!”孫萬榮連忙下拜。
李大酺大大咧咧的才不知道金谷園有什么來歷,只是一個勁的催道:“薛駙馬,孫元帥,我們快走吧!快馬加鞭,還能趕在太陽下山之前好好的喝上一頓冰鎮的太平酒!”
薛紹大笑,“王子放心,等回了洛陽,冰鎮的太平酒管夠!”
“這真是天大的喜訊,那我先行一步了!”李大酺急沖沖的就策馬前行而去。
薛紹和孫萬榮也各自上馬,并馬而行。
相處數日下來,薛紹對于眼前的這個孫萬榮多少有了一點了解。這個四十多歲儀表堂堂的契丹男子,謙遜識禮喜怒不形于色,御下有術極具威信。他隨身帶的幾十名隨從,個個弓馬嫻熟唯令是從。他們看向孫萬榮的眼神,就如同仰望高高在上的神明,絕對不會有半點違逆和抗拒。
憑自己這些年的戎武經驗來判斷,薛紹認定孫萬榮一定是一把帶兵打仗的好手。而且在薛紹前世的記憶里,也記載了孫萬榮很多的信息孫萬榮,契丹族著名的軍事統帥,他和契丹首領李盡忠一起發動了反抗武周的叛亂,從而開啟了東北異族對抗中原王朝長達兩百多年的這一段歷史。
歷史上的孫萬榮打得最著名的一仗,就是在東硤石谷大敗王孝杰率領的十八萬唐軍。那一仗,唐軍幾乎全軍覆沒主帥王孝杰戰敗陣亡。武周朝的整個東北,幾乎全部淪陷落入契丹之手。若非最后突厥人在背后暗施冷箭,契丹的鐵蹄還會繼續向南踐踏河北的半壁江山。
在與孫萬榮并馬同行之時,薛紹的腦海里就在閃現這些信息。同時他在想,現在武周還沒有正式建國,孫萬榮就走在我的身邊。那么,還會有東硤石谷一戰嗎?就算有,孫萬榮你還有機會贏嗎?
“薛駙馬,好像有點心事重重啊?”孫萬榮的聲音打破了薛紹的沉思。
薛紹淡然一笑,說道:“我是在想突厥人,為何會選擇在靈州入關呢?”
孫萬榮尋思了片刻,說道:“元珍其人,智謀深遠非比凡俗。”
薛紹說道:“孫帥對元珍很是了解?”
“僅有幾次書信往來,從來沒有見過面。”孫萬榮說道,“但是他給我的感覺,和薛駙馬很像。”
“哦?”薛紹笑了,“哪里像?”
“一樣的人中龍鳳文韜武略,一樣的胸懷大志英雄豪邁。”孫萬榮微然一笑突然轉了話鋒,“但是,他遠比你要幸運得多。”
薛紹微微一皺眉,“為何?”
孫萬榮微笑,小聲道:“骨咄祿敢把自己的一切大權和軍隊,深信不疑的全部交給元珍去打理。無論成敗輸贏,骨咄祿始終不改他對元珍的絕對信任與絕對支持,就連他的親弟弟默啜也只有悄悄羨慕的份。默啜剛剛表現出一點對元珍的嫉妒和不滿來,馬上就被骨咄祿削去了兵權棄之不用。薛駙馬,你我這等為臣之人,誰能不羨慕元珍呢?”
“…”薛紹無語以對,他知道孫萬榮這些話頗有些挑撥離間的叵測居心,但是他有一句話說到了點子上,但凡為臣都會羨慕元珍遇到了骨咄祿這樣的伯樂。當年阿史那骨咄祿在伏念被誅后之后,僅僅帶了十七騎逃回草原,但命運安排他和元珍相遇了。然后就在短短的幾年時間里,十七騎發展到了數十萬大軍,并且建立了一個疆土不輸大唐的草原汗國。
“我很佩服元珍。”孫萬榮說道,“同時,我也很佩服你,薛駙馬。”
薛紹笑著搖了搖頭,“換作我是元珍,突厥汗國肯定沒有現在這么興旺。”
“但是換作元珍是你,現在洛陽的城頭會插著誰家的王旗,都未必可知。”孫萬榮說道,“保境安民遠比攻城掠地難上百倍。我遍觀大唐,薛駙馬可能就是如今之中原僅剩的唯一的名將了。除了你,沒人再能阻止元珍和骨咄祿的草原帝國。”
薛紹大笑,“孫帥,你錯了!”
“何以見得?”
薛紹說道:“大唐名將如云,只不過他們沒有我薛某人這樣喜歡出風頭,因此罕有人知。突厥如果真如孫帥所言的這樣藐視大唐無將,那我可就興高了因為,他們一定會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
孫萬榮微微一怔,笑著點了點頭,“如此說來倒是孫某孤陋寡聞了,慚愧慚愧!”
薛紹呵呵一笑不再多言,心想孫萬榮故意給我戴上這么大一頂不合身的帽子,就是想從我這里打聽大唐都還有哪些能打的將軍想套我的話,這種小兒科的伎倆是沒用的!
當天,薛紹便安排李大酺和孫萬榮在金谷園里住下了。司賓丞田歸道安排了酒宴和歌舞做為款待,四桶新釀的太平酒讓李大酺等人喝了個痛快盡興。
薛紹陪了他們一陣,在日暮時分趕在洛陽城門關閉之前騎馬回了家。
離家數日,太平公主等人接到薛紹都挺開心,好酒好飯香湯沐浴自然是必不可少。待到入夜之后,薛紹卻邀太平公主一起進宮。
“如此深夜,你要入宮?”太平公主有點驚訝。
“我還是不放心,突厥入關的事情。”薛紹說道,“我想連夜進宮問一問太后,求個安心。明日天亮,我又得去陪著李大酺和孫萬榮,那就抽不開身了。”
太平公主面露難色,“你不是都和母親鬧過一次不愉快了,怎么還在這件事情上面較真呢?”
“較真挨罵,總好過大敗一場生靈涂炭。”薛紹說道,“你陪我去嗎?”
“…好吧!”太平公主撇嘴苦笑,“萬一母親生氣了要罵你,我總能從旁勸上一勸。”
太平公主擺起了車駕,薛紹與她一同坐在車里繞著皇城走了一圈,準備從北面玄武門入宮覲見。
把守玄武門的羽林郎認得太平公主的車駕,但深夜又不敢輕易放行,于是請來了他們的大將軍李多祚親自決斷。
李多祚獨自一人騎著馬出了城來,停在太平公主的車駕前行禮問安。
薛紹跳下了車,“李兄,我有要事需得馬上進宮求見太后。”
李多祚也下了馬走上前來,面露難色的小聲道:“要我放行,絕沒問題。但我建議,你最好還是天亮再來。”
薛紹讀懂了他的暗示,太后現在不方便見任何人。
“那我可不可以進宮之后先在別殿等候,待天明時分太后起床之后,第一時間趕去見她?”薛紹說道,“最近我很忙,實在抽不開別的時間來見她了。”
“既然如此…我親自護送薛駙馬和公主殿下,去往迎仙宮!”李多祚只得答應了。
太平公主的車駕進入了皇宮,李多祚親自帶了一隊羽林衛在前開道護送車駕進入了迎仙宮。周季童麾下的千騎每天都把迎仙宮把守得像鐵桶一樣,連蒼蠅也難得輕易飛入一只。但既然是薛紹和太平公主來了,他們只能破例將二人迎請入宮并安排在偏殿下榻。
太平公主有孕在身,薛紹將她哄得睡下。自己卻是一夜無眠,站在窗邊看著天空,等著晨曦一絲一絲的從天邊顯露出來。
黎明時分,天還沒有大亮。貞觀殿側旁的鐘鼓樓已經敲響了大鼓,將整座皇宮和洛陽古城都給喚醒。
今日有早朝。
鼓聲剛剛響過,迎仙殿里就亮起了燈燭并有很多宮女侍人開始進出忙碌。薛紹也洗了一把臉匆匆收拾了一下衣裝,準備在迎仙殿門口去等武則天。
正在這時,一匹快馬宛如疾電的沖向了迎仙宮,馬上之人高聲叫喊,“六百里加急,軍情急報!”
除了急報快馬沒人敢在皇宮里策馬狂奔,否則死路一條!
薛紹大吃一驚,奪門而出沖向宮門。
幾乎是在同時迎仙殿的大門也打開了,武則天與庫狄氏帶著幾名宮婢宦官走了出來,剛好看到薛紹飛也似的奔向宮門。
“薛駙馬?”
“他怎會在此?!”
薛紹截住了那匹快馬,從他手中拿來了那份軍情急報,然后快步跑上龍尾道,氣喘吁吁的站在了武則天面前。
“太后和御正一定想問,薛紹怎會黎明在此出現?”薛紹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將六百里加急軍情快報遞了上去,“解釋和答案,全都在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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