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遭遇埋伏 僅僅是休整了一天一夜,朔方軍再度出發了。<
騎上戰馬邁開第一步的那一刻,薛紹就把關于洛陽關于裴炎和武則天的所有事情,拋到了腦后。
面對戰爭,薛紹必然做到心無雜念才有可能全情投入,那樣可以少犯一些錯誤。這是他前世今生的諸多軍旅經歷,總結出來的寶貴經驗。
戰爭的勝負,很多時候并非處決于誰做得更對,而是誰更少犯錯。尤其是現在這樣的冷兵器戰爭,沒有那么多的高科技設備做為輔佐,將帥的經驗和直覺以及隨機應機的能力,將直接決定上萬人的生死并主導戰爭的勝負走向。
薛紹慶幸,之前自己有過一次征討白鐵余的經歷。雖然那一仗打得并不是很大,但是它留下了非常寶貴的經驗和教訓。比如急功近利的兵行險招,雖然當時僥幸取勝了,但如果再讓薛紹去指揮一次那場戰爭,肯定不會用那種打法。
現在,當然也不會。
此次出征,薛紹沒有必要再像上次征討白鐵余那樣,急于斬獲軍功證明自己。他想得更多的是自己目前肩負的責任。一念之間厘定千萬袍澤的生死,一念之間關乎身后無數子民的安危,甚至關乎整個大唐帝國的興衰走向。
于是,薛紹變得空前的謹慎。他將麾下斥侯的消息回報頻率,由一個時辰一次改為了半個時辰一次。他自己親自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面,以便第一時間得到前方的消息做出最快的應對。
出發后的第一天,一切正常。
薛紹率軍走得并不快,他可不希望自己的部下把力氣全都‘花’在了趕路上,以至于到了豐州人困馬乏無力戰斗。那樣的救援無異于抱薪救火。
入夜,薛紹方才和衣躺下小寐片刻,郭安親自快馬回報并且直接闖進了薛紹的帳篷里。
除了薛紹的斥侯,沒人敢這樣直闖帥帳。
薛紹條件反‘射’的彈坐起來,“有何敵情?”
“前方三十里黃‘花’堆,有埋伏!”郭安氣喘如牛全身都汗濕了,滿面泥垢甚是狼狽還有一股極其刺鼻的惡臭味道。看來為了偵察到這一敵情,他沒少吃苦。
“蘇味道!”薛紹大喝一聲。
就睡在鄰帳的行軍管記蘇味道連忙應聲,“屬下在!”
“軍功薄,先給郭安記第一功!”薛紹說道,“傳,眾將來見!”
“是!”
郭安連忙抱拳道:“少帥,屬下份內之事,不敢邀功。”
“下去洗把臉,回來詳說敵情!”薛紹將手一揮,勿庸置疑。
“是!”郭安只好匆忙退下。
沒多時,李多祚、郭元振和薛楚‘玉’等將全都到了。
出征之后首次遇敵,氣氛緊張而肅殺。
薛紹先叫郭安介紹敵情。郭安說大量敵軍在黃‘花’堆設伏,專等我軍。偵察相當困難無法確定敵軍的確切數量,保守估計敵軍數量不下五萬之眾。
薛紹說道:“既然敵軍已經在半道設伏,就肯定是提前偵察得知大唐將有王師前來救援豐州。也就是說,我軍的虛實敵軍很有可能是知道的。那么,他們肯定不會只派五萬人來伏擊我們十萬大軍,在埋伏圈的外圍肯定還有隨時接應的機動騎兵,那才是他們的主力!”
“大將軍所言即是。”李多祚說道,“突厥人很少用這樣的戰術來與大唐作戰,除非他們的兵力遠勝于我。豐州陷入久困兵力早已不足,他們根本犯不著動用十幾萬大軍去圍困。如果真是想要奪城,相信他們早就能夠拿下,根本犯不著等到現在。所以我認為,他們志不在豐州。他們圍困豐州有兩個目的,一是打開通道襲擊河隴牧馬監,而是伏擊來援的大唐王師主力部隊!”
“言之有理。”薛紹說道,“這一次斥侯立了下大功,如果我軍不察之下闖入了敵軍的包圍圈,后果不堪設想。現在我軍已是騎虎難下,哪怕明知道前方有埋伏也必須闖過去。否則豐州必失,從豐州到夏州七百里無險可守,那意味著大唐將要失去七百里國土。倘若如此,哪怕我們戰死勛國了,也無顏去地下面見祖宗!”
“對!”眾將一同應諾,說道:“還請大將軍下令,這一仗該要怎么打?”
“事已至此,沒有別的辦法了。三軍未動糧草先行,突厥人熟悉我們的行軍辦法。”薛紹說道,“李多祚,你連夜帶人去將每部糧車上的糧草卸下來一半‘交’割給郭元振,讓他找個臨時地所暫時貯藏,天明之前必須完工,不能讓突厥人查知我軍有這一舉動。記住,軍餉和輜重等物就不必卸下了。天亮之后你押運糧草輜重照常前進,一但進入包圍圈遭遇敵人,你稍作抵抗便扔下糧車詐敗逃走。”
李多祚驚訝道:“大將軍,咱們就只有這么一點糧草了,萬一真被突厥人搶了可怎么辦?”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就算丟了糧草我們還可以退回夏州再想辦法,怎么也比丟了豐州和七百里國土要強!”薛紹說道,“其實,突厥兵的本‘性’即是強盜,他們的士兵在戰場上搶奪的戰利品全都會歸于自己所有,這是他們參與戰爭的主要動力。你敗退之后,他們的士兵一定會去爭搶金帛錢財、糧食酒‘肉’和軍服棉被等物。等到敵軍爭先哄搶‘亂’成了一鍋粥的時候,你再翻身殺回反剿敵軍。記得要讓軍士多備火箭,以便引燃糧車火燒敵軍!”
“是!”李多祚應了諾,但仍是有些心疼,說道:“大將軍,那可是咱們自己的糧草輜重啊,真燒?”
“燒!”
“燒沒了…咱們吃什么?穿什么?”
薛紹說道:“當年霍去病不帶一粒糧食也能轉戰千里封狼居胥,咱們有城有地有百姓,有何可懼?”
“取糧于敵,只能這么辦了!”李多祚深吸了一口氣,“看來這一仗,我軍要有必勝的信念和必死的決心,才能與敵一戰!”
“每一戰,我們都必須是這樣。”薛紹拍了拍李多祚的臂膀,“李將軍,你的年齒雖然不高,但卻是我們當中最有大仗和硬仗經驗的沙場宿將。這個任務,責任重大兇險異常,我只能拜托你了!”
“大將軍放心!”李多祚抱拳,鄭重應諾,“李某雖是一介無名小卒,但以往追隨裴公,確實已經打慣了這樣的惡仗——‘交’給我!”
“好!”薛紹抱拳回禮,又道,“薛楚‘玉’!”
“末將在!”薛楚‘玉’雷聲應諾,把他近旁的郭元振都吼得捂耳朵了。
“虎將也!”薛紹笑了一笑,說道:“你先放松一點。”
“好吧!”薛楚‘玉’也笑了一笑,抱拳道:“請大將軍下令!”
薛紹說道:“我們朔方軍真正的‘精’銳騎兵只有兩萬,我早就全都‘交’給你了。現在,我命你率領麾下的跳‘蕩’軍緊隨李多祚的身后,隨時接應。但有一個原則,敵軍后方接應的主力騎兵不出你也不許出來,以免被人反突襲、反包圍。敵若動你再動,兩翼齊飛掠陣‘亂’敵為主,殺敵追擊為輔!”
“大將軍,萬一李將軍的情況萬分危急,如何是好?”薛楚‘玉’問道。
李多祚搶先說道:“兄弟你聽著,哪怕親眼看到我戰死了,敵方主力未出你也不許出來!——大將軍的將令,必須執行!”
“好,我知道了!”薛楚‘玉’退后一步,鄭重抱拳雷聲應諾,“末將,得令!”
郭元振渾身一彈,又捂住了耳朵。
“郭元振!”
“在!”
薛紹拿出一枚令箭給他,“給你一千人馬帶上三千民夫,連夜把李多祚卸下的一半糧草秘密轉移收藏貯存。我把十萬大軍的胃,‘交’給你了!”
“是!”郭元振正‘色’應諾上前接令,說道:“大將軍,時間緊迫,我們是不是馬上就可以去辦事了?”
“去吧!”
李多祚和郭元振先行走了。
“獨孤祎之,沙咤忠義!”
“末將在!”
薛紹拿出令箭,說道:“命你二人各率一萬名主戰陌刀兵,獨孤將軍為先沙咤將軍為后,相隔開來分為前后兩陣,依次列于薛楚‘玉’身后伺機而動。薛楚‘玉’不動,你們也不許動;當確定薛楚‘玉’的騎兵出擊于兩翼并且已經將戰斗打響,你二人再依次率陌刀兵投入戰斗——切記不可一擁而出,前方已有李多祚將軍所部在與敵軍糾纏近戰,不要沖‘亂’了己方陣角、‘亂’了己方軍陣!”
“是!”獨孤祎之與沙咤忠義應了諾,領了令箭也出去點兵做準備了。
張仁愿見眾將都領了號令自己卻落下了,連忙問道:“大將軍,屬下該做點什么?”
薛紹笑了一笑,說道:“你是監軍御史,當然是與我一同坐鎮中軍指揮全局。”
“大將軍,我請命出戰!”張仁愿抱拳道,“我雖名為御史,但早把自己當作一名戰士!我肯求配屬于薛楚‘玉’將軍麾下充一名騎卒,一同上陣殺敵!”
薛紹笑了,“張仁愿,我知你立功心切,但這一場遭遇戰非比尋常。你不熟悉跳‘蕩’軍的戰法與號令,夾在薛楚‘玉’等人的身邊茫然無措進退無由,被自己弟兄的馬匹踩死都極有可能,同時也會極大的影響他們的戰場發揮。所以,我不會讓你去。”
張仁愿愣了半晌,說道:“那我請求大將軍,許我追隨李多祚將軍充任步卒先鋒,哪怕是扮作押糧的民夫也行!總之,我萬般肯求參加戰斗,求大將軍成全!”
“我會給你機會的,何必急于一時?”薛紹有點不耐煩了。
“大將軍,請不要對我令眼相待!我渴望真正成為朔方軍的一員!”張仁愿苦苦哀求道,“我雖然迫于家父壓力圖考進士出身,但我從小真正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名殺敵報國的軍人!——萬望大將軍,成全!”
說罷,張仁愿五體投地的對薛紹拜倒了下來。
“帥帳之中,何來許多討價還價?”薛紹大喝一聲,“轟出去!”
“是!”兩名護衛中軍帥帳的中侯武官上前,左右拖起張仁愿就使勁往外拉拽。
張仁愿傻眼了!
薛紹兇巴巴的瞪著他,惡狠狠的補充了一句,“叫李多祚的人來,把這個咶躁的新兵竿子帶走!”
“謝大將軍!謝大將軍!謝大將軍!!”張仁愿大喜過望,被倒拖出去的時候也在對著薛紹一拜再拜。
“宰相擢于州郡,猛將起于卒伍。”薛紹微然一笑,自語道,“這個張仁愿,或許真是天生就屬于軍隊的!”I5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