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半個多月的時間里,薛紹化身為宅男安心在家養傷陪老婆,并且閉門謝客誰都不見,也從來沒有上過一次早朝。(∑WW.Pp122。O泡泡)
他的這一舉動,多少有一點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天后與裴炎每天忙得不亦樂乎,恨不能把一天瓣成兩天來用,但是同為托孤大臣的薛紹,怎么就這么閑呢 因此很多人猜測,薛紹雖然名為托孤大將,但實際上已被掛起閑置、兵權也早已旁落,他被天后與裴炎一同指派的心腹李多祚給架空了。
也有人猜測,薛紹在被行刺之后性命垂危,還怎么可能拋頭露面朝廷秘而不宣,肯定是怕引起軍心的浮動導致政局的不穩。
更有一些人拋出了陰謀論,說現在天后與裴炎正在聯合爭權,剛剛登基還沒有來得及親政的皇帝李顯,很有可能淪為“傀儡”。為了避免遭遇這樣的事情,皇帝李顯與皇后韋氏正在積極的活動努力拉攏大臣,薛紹就是其中最為重要的一位。另外,天后與裴炎之間也存在一序明或暗的競爭與猜忌,也就是說朝堂之上很有可能形成“三國鼎立”的局面。這三方人馬,都想爭取薛紹——這些日子以來薛紹按兵不動,其實是在待價而沽。他想看清楚這三方人馬究竟哪一方,最值得投靠。
另有許多五花八門的謠言與猜測,全都通過郭安這銹侯傳入了薛紹的耳朵中。
薛紹每聽到一種新的版本,就都忍不住哈哈的大笑。不得不承認,其中有一些猜測還是或多或少沾上了一點邊。比如那個陰謀論——雖然薛紹的心中早就有了定案,但是他選擇在這段時間里銷聲匿跡,雖說不是待價而沽,但確實是有一點“坐山觀虎斗”的意味。
每天與薛紹朝夕相處的太平公主,也聽到了這些猜測與謠言,她對薛紹說道:“薛郎,你托病不出閉門謝客,外界的議論與猜測層出不窮。要不你就現一個身,粉碎這些謠言如何”
“謠言止于智者,不必我去解釋。”薛紹淡定的說道,“再說了,對那些心思復雜的陰謀者來說,我的辯解就意味著掩飾,他們反而會說我做賊心虛。到時候越描越黑,反倒壞事。”
“那現在這樣的非常時期,你既不上朝也不理軍務,就真的可以么”太平公主擔憂的道。
薛紹淡然的笑了一笑,說道:“其實我也不想這樣。我知道最近李多祚他們很忙,正是最需要我的時候。但我如果在這時候表現得太過活躍,與天后及裴炎的行為形成了唱合,豈不就是讓人覺得我是在積極的配合他們二人攬權”
太平公主眼睛一亮,“言之有理”
“朝堂之上的權力爭奪,我絕對不能摻合進去。所以我才執意搬出了皇宮,并且托病不出。”薛紹說道,“現在這當口,我既不能和新君走得太近,否則會讓天后與裴炎覺得我是投靠了新君,蓄意與之爭權;但我也不能和裴炎一樣表現得太過活躍,因為我畢竟只是一名將軍,我的職責只是帶兵護衛帝都。現在我的軍隊正在執行這件事情,那么我的本份就已經盡到了。至于其他的任何事情,我都不想摻合。至于那些閑言碎語,我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我明白了”太平公主恍然大悟的點頭,小聲道,“記得當年太宗皇帝陛下與隱太子兄弟爭權之時,軍帥李靖與李勣就是采取的絕對中立的措施,這反而贏得了太宗皇帝陛下的尊重與信任。看來,你不僅僅是從衛公那里學到了兵法,還學會了這種為官處事之道”
“不是學的,我完全是被逼的”薛紹苦笑了一聲,說道,“我打個不恰當的比喻,這手背手心都是肉,我能偏向誰——就拿你來說,萬一你太后母親和你的皇帝兄長爭斗了起來,你幫誰”
太平公主先是一怔,隨即就惱羞成怒,“不許你說這個”
薛紹撇了撇嘴,“我就說吧,左右都是為難,還不如關起門來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呢”
“哎…”太平公主無奈的長嘆了一聲,幽幽的道,“父皇生前最擔心的事情,終究是發生了。他苦心孤詣的想要避免這樣的情況出現,仍是沒能辦到”
薛紹眨了眨眼睛,“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我讓先帝失望了”
“不是…”太平公主皺了皺眉,說道,“父皇用你為托孤大將,不光是為了給太子哥哥保駕,更多的用意仍然是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著想。我覺得父皇始終都是心如明鏡的,他肯定早就料到了你會面臨一個手背手心都是肉的尷尬局面。但是這個尷尬的局面,又何嘗不是一個相當安全的局面——無論是新君還是太后甚至包括此前與你有敘隙的顧命大臣裴炎,現在都不敢小覷于你,都想拉攏和爭取你。如果你能效仿李靖與李勣,在這種時候保持中立不偏向任何一方,那么你就絕對是安全的,你的地位也會相當的穩固這樣一來,你就可以脫身于黨爭之外,用手中的兵權保家衛國,撼衛李唐的神器——父皇真正的目的,不就達到了么”
薛紹略微怔了一怔,用一種“驚奇”的眼光看著太平公主,嘖嘖道:“了不起啊,了不起你居然能夠把帝王的心思,揣摩得如此的透徹”
“這有什么大驚小怪的我本就生在帝王家”太平公主撇了撇嘴,說道,“其實說白了,我父皇固然希望太子哥哥的皇位能夠穩如泰山,但是他更大的心愿,是我李唐的江山穩固、社稷寧定。皇族家天下,我父皇想的絕對不止只是自己的子孫,而是整個國家、整個天下”
“說得好。”薛紹深以為然的點頭,這恐怕就是皇族的人和普通的人,心態不盡相同的地方。他們以天下為家,以天下事為家事。他們或許有著霸道和自私的缺陷,但他們也有著常人所不具備的遠見卓識與歷史責任感。
“薛郎,我支持你的決定”太平公主雙眉緊鎖的深吸了一口氣,表情很嚴肅,像是做出了一個痛苦而偉大的決定,非常鄭重的說道,“無論朝堂之上的權力斗爭上演到了何樣激烈的程度,你都不要介入進去。一但大唐出了什么事情,仍是需要你來挺而出保護疆土子民、撼衛社稷神器。因為,你必須時刻保持中立,唯有如此才能穩妥的保住手中的兵權——這才是先帝對你最大的囑托這才是你做為一名托孤大將,最應該去做的事情”
薛紹微然一笑,長長的吁了一口氣,“知我者,安然也”
幾乎就在薛紹與太平公主討論這些事情的同一時間,遠在千里之外的北方大漠之中,正是薛紹曾經叱咤風云令所有草原人都談之色變的——于都今山,正在發生一件足以載入史冊、并且影響到中原大唐今后之百年國運的大事 無數的突厥騎兵茫茫如蟻群,正圍在一個大祭壇的周圍,全體屏息凝神,非常莊重且嚴肅的注視一個打扮怪異的女巫醫,抱著一個剛出生的嬰兒跪在祭壇的狼圖騰下方,念咒祈求。
祭壇很大,周圍遍布火盆。火盆中有熊熊的火焰在燃燒,滾滾的黑煙飄蕩在烈日當頂的草原之上。在祭壇的正北方向有一座純白如云朵的輕紗帳篷,清風一撫,偶爾露出阿史那艾顏疲憊又緊張的面容來。
她在緊緊的盯著那名巫醫,看著她抱著那個嬰兒跪地祈求口中一直念念有詞。她又看了看稍遠處,在祭壇的外圍跪著阿史那骨篤祿和他的一些重要心腹。
圍在祭臺周圍的,至少有三萬騎兵 艾顏禁不住重嘆了一聲,“終于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這時,祭臺上的女巫醫突然高聲一叫,雙手高高的舉起了手中的嬰兒,嬰兒放聲大哭。艾顏本能的嚇得一彈,幸好有身邊的兩名心腹侍婢將她按住,否則她都要驚彈起來。
阿史那骨篤祿高舉雙手然后五體投地跪伏于地,大聲歡呼。其他的數萬名突厥人全都下馬,和骨篤祿一樣跪倒在地,雙手舉天然后跪伏于地。
這時,幾名光著上身,身上涂著油彩粘著羽毛的巫醫助手將一匹白馬牽到了祭臺之上,合力將白馬按住,其中一人舉起一把巨型的大斧,一刀將白馬的頭臚連著脖頸一半斬落下來 鮮血噴濺,突厥人再度大聲歡呼,伏地跪拜。
巫醫抱著那個嬰兒走到馬尸的旁邊,用手沾上了馬血,在嬰兒的額頭與臉上飛涂的涂抹,一邊涂抹一邊念著詭奇模糊的咒語。
這時,阿史那骨篤祿大聲道,“感謝至高無上的騰格里神,賜予我們突厥族部族吉祥與勝利的神鷹之子——阿史那克拉庫斯”
數萬名突厥人一起伏地跪拜,大聲的呼喊一個名字——
“阿史那克拉庫斯”
“阿史那克拉庫斯”
在突厥語中,克拉是“巨大”的意思,庫斯是“鷹鳥”的意思,克拉庫斯則為“神鷹”或者“鳳凰”之意。
鷹,在突厥人的文化里代表神靈。這個嬰兒被取名為阿史那克拉庫斯,意思就是他是——神之子 躺在白色帳篷里的艾顏面帶微笑卻流下了眼淚,喃喃的道:“阿史那克拉庫斯,你是阿史那艾顏與神靈生的兒子,你是神靈賜予草原的吉祥與勝利你是神之子”
“呵呵,神之子”
“呵呵呵,神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