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長倩神秘的笑了一笑,小聲道:“薛少帥在這里管好二十萬王師以確保東都的寧定與朝廷的安全,這難道不是最大的護國之功嗎?”
薛紹心中一亮,明白了!武則天她這不就等于是拐著彎的在告訴我,讓我趕緊站到她的陣營里去,到了關鍵的時刻要助她一臂之力嗎?
“少帥勿疑,還是趕緊收下謝恩吧!”岑長倩笑吟吟的說道,神色之間意味深長,仿佛是在說——你懂的!
“臣…受賜,謝恩!”
薛紹收下了。。
他心想武則天真是老謀深算,下手飛快!——護國之功,居然也能“提前表彰”!
岑長倩呵呵的長笑,很是快慰。言談舉止之間頓時就和薛紹親密了許多,感覺就像是把薛紹當作了同一個戰壕里的袍澤那樣,不分彼此。
“來人,打開劍箱,讓薛少帥驗一驗這二十口班劍!”岑長倩下令道。
劍箱打開,二十口虎皮紋飾的寶劍靜靜的躺在里面,非常的漂亮。
“薛少帥,這一批班劍可是天后特命朝廷軍器監的高手匠人,專為薛少帥定制的。”岑長倩小聲的說道,“天后知道薛少帥眼高于頂,一般凡物入不得法眼。因此這一批班劍非但做工精巧極為美觀,而且削鐵如泥極其實用。薛少帥,何不試劍?”
薛紹心中暗暗苦笑了一聲,看來我不僅要接受,還得“非常高興”的接受才行!
“好,我親自試劍!”薛紹拿起其中的一柄班劍,拔劍出鞘,劍身如鏡寒光凜凜。他摸了摸劍鋒,確實鋒利無比。又揮劍舞動了幾下,劍嘯如龍吟,成色確實好!
“好劍、好劍!”薛紹連聲稱贊!
岑長倩笑吟吟的點頭,“薛少帥可以任選壯士,佩此班劍。以后無論薛少帥去到哪里,都可以帶上這二十班劍做親隨。哪怕進入皇宮去上早朝或是出入宰相尚書的官署,他們也都不用回避、不必卸劍。”
“正好我手下新練了二十斥侯,就給他們佩帶了!”薛紹不由得暗笑一聲,看來這班劍還真是——裝逼利器!
“一切但憑薛少帥自行區處。”岑長倩仍是笑吟吟的拱手來拜,“少帥軍務繁忙,本官不便打擾。就請告辭!”
“岑相公何必急著走呢?”薛紹客氣的說道,“我軍中有西域新法嘉釀的琥珀果酒,岑相公不如坐下來嘗一嘗?”
“多謝少帥美意,還是不必了!”岑長倩拱手拜謝,“本官已將差事辦妥,還是即刻回宮覆命為上。天后娘娘,還等著我回話呢!”
薛紹聽出來了,他言下之意是說這件事情天后“非常、非常”的重視。
“既如此,薛某不敢強留岑相公了。”薛紹抱拳回了一禮,說道,“還請岑相公回復天后娘娘,臣一定不負圣恩,一定無愧天后所賜的二十班劍!”
岑長倩聞言面露喜色,他終于明確表態了!
“少帥放心,我一定如實回報天后!”岑長倩拱手長拜,非常的客氣,“不勞少帥相送,本官告辭了!”
薛紹大聲喝道:“來人,撿二十甕琥珀果酒裝載上車,給岑相公送去!”
“多謝少帥,多謝少帥了!”岑長倩呵呵直笑,甚是開懷。
岑長倩來得快,去得也快。
隨后薛紹下令,明天就把犒軍的那一大批羊肉與美酒,盡數放下去給將士們享用。并且明確告訴全軍,這是天后憐憫士卒,特意派人前來犒軍所賜。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
薛紹知道,武則天聽到自己幫她在軍隊里收買人心的消息,肯定會高興也肯定會放心。換句話說,如果剛才自己“不識相”的拒絕那二十班劍,或者是把犒軍的人情拒為己有,那自己這個新上任的右衛大將軍,很有可能馬上就要挪窩了!
值此風起云涌的非常時期,步步殺機險相環生。薛紹可不希望自己一時糊涂或是因為一些小事,從而招來滅頂之災!
入夜之后,薛紹心神難定無以入睡,于是走出帥帳到外面透一口氣。無意之中他現,前方不遠處的一個柴垛上好像躺了個人,正仰頭看天嘴里念念有詞。
薛紹有點好奇的走過去,這才看清,原來是李仙緣那個半調子神棍,正在“夜觀天相”。
“咦,少帥怎么還沒有睡?”看到薛紹,李仙緣連忙起身施禮。
薛紹笑了一笑示意他免禮,二人同坐在了一起。薛紹朝上面努了努嘴說道:“大仙,看出了一點什么嗎?”
在如今的大唐時代,私下學習天文歷法與占卜星相這些東西是大忌,甚至大唐的律法都明文規定了“天文玄遠不得私習”。李仙緣曾經逢人就吹噓他曾經得到族叔太史令“李淳風”的指點,是真是假無人知曉。但是他得以進入太史局供職,這確是不爭的事實。
換句話說,李仙緣這廝還是一位得到了“官方認證”的神棍。
“天機玄妙,不可泄露。”李仙緣皺著眉頭看著夏日夜空的繁星,煞有介事的嘖嘖聲。
“記得你曾說我,拈花一笑風月無邊,頓戟一怒伏尸百萬。”薛紹笑道,“這些話我若是傳揚出去,你猜你是死罪,還是死罪,還是死罪呢?”
“咳!…”李仙緣臉色難看的干咳了一聲,小聲道,“熒惑守心,大事不妙!”
薛紹就當是聽他說書解悶了,無所謂的笑了一笑,“愿聞大仙詳解。”
“少帥請看,那顆泛著紅光忽閃忽滅的星,即是熒惑之星。”李仙緣指著天上,對薛紹說道,“看到了沒有?”
“看到了。”薛紹看了一陣點點頭,“那不就是火星么?“
“熒熒似火飄乎不定,因此它才稱為熒惑。”李仙緣小有一點緊張的說道,“熒惑又名赤星、罰星、執法,懸于東方之時又被稱為懸息,在西方則被稱為天理,在南方才被稱為火星。”
薛紹不由得笑了,別說,這神棍肚子里還是有點貨的!
“熒惑司掌天下人臣之過,主災旱、兵亂、死喪與妖孽等等。這是一顆不祥之星!”李仙緣一邊說著神色一邊漸漸變得緊張,“其實關中饑荒的前昔,熒惑就早有現身。我因為早就離開了太史局,因此未敢僭越上報。也不知太史局的同僚,現和注意到了它沒有。”
薛紹問道:“那它的再度出現,又意味著什么呢?”
“當然沒好事。”李仙緣緊張的連連搖頭,“方才我說熒惑守心,是指熒惑星走到了心宿星的附近——少帥再往那里看,那顆血紅如火的心宿星,看到了沒有?”
薛紹順著他的指點看過去,在一堆繁星中間看到了他說的那顆心宿星。好在自己曾經在部隊學過用星座指路辨別方向,認出了它屬于天蠍座。
“此星,名為大火。屬二十八宿之心宿。”李仙緣說道,“心宿有三顆星,分別代表皇帝與皇子這些重要的皇室成員。熒惑星一般是很難走到心宿星附近的,一但接近了我等卜星之士就稱之為——熒惑守心!”
“不吉利么?”薛紹問道。
“豈止是不吉利,簡直!…”李仙緣說了一半,哽住了。
“說下去。”薛紹用眼神威脅他。
李仙緣苦笑,只好道:“我只能舉個例子——西漢綏和二年,漢成帝得知了熒惑守星的天相,他非常的惶恐,害怕自己駕崩或者國家將要遭受厄運。于是漢成帝決定移禍于宰相,他先是指責宰相沒有盡心輔佐,后來干脆賜死了宰相。可是一年之后,漢成帝自己還是暴斃了!”
薛紹仿佛是有點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熒惑守心意味著帝王駕崩、國有厄運或者是宰相下臺嗎?”
“這可是你說的,不關我事!”李仙緣縮起了脖子,一副很緊張的樣子。
薛紹略微驚了一驚,別說,這神棍乍乍乎乎的但也不是盡無道理。
天文玄遠——中國古老的占星術,的確是神奇!
“大仙,犯禁的話我就不逼著你說了。”薛紹笑瞇瞇的道,“你能不能告訴我,大唐的周邊會不會有兵事興起?”
“或許有,或許沒有…”李仙緣瞇著眼睛盯著天上看,嘀咕了半晌,又搖了搖頭,“我學藝不精,一時還看不出什么明確的端倪。待我看得清楚了,再報知少帥如何?”
“不爭氣的神棍!”薛紹沒好氣的在他頭上賞了個鑿栗,笑瞇瞇的走了。
李仙緣縮著頭,壯起膽子在薛紹身后小聲的嘟嚷了一句,“西…西北!大約就是西北!”
“你何不向太史局上報,讓朝廷提前有所防備?”薛紹問道。
李仙緣苦笑,“我已經離開了太史局,無權上報。而且我學藝不精看得未必是準,太史局里能人很多,用不著我去班門弄斧。再說了…就算是朝廷知道了,也未必就會真的做出什么應付的舉措。也就是,聽一聽而已!”
薛紹笑了一笑,說得也是。雖然大唐重視天文星相,但是僅憑方士之言就妄動軍國之事,還是顯得太過荒誕了。
其實,就算不聽李仙緣的胡言亂語,薛紹也早就想到了夏州與朔方一帶很有可能出亂子。因為夏州都督王方翼率領安西虎師去了西域平叛,戰事膠著正打得非常的艱苦。現在西北邊防空虛,再加上大唐的皇帝即將駕崩,朝廷即將陷入一場空前的動蕩。北方大漠上的突厥人將會極有可能趁此機會,再度動反叛。
薛紹心想,大唐的內亂將很有可能引外患。我倒是很想提前帶兵去西北布防…但是朝廷,會放我走么?
內憂外患,大唐的多事之秋很快就要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