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天兵天將 千騎們看到薛紹上前,連忙上前來勸,“少帥切勿上前,那些黑…土兵和鄉民會射箭扔石頭的!”
“是嗎?…我看未必!”薛紹仍是騎著馬,緩步上前。
城關上的土兵和鄉民看到這樣的陣勢,幾乎有點傻了眼。如今城關下面有個穿金甲、披五色袍、騎赤焰馬的武將走來,他們不禁開始嘀咕——
“這么多的騎兵,全是好馬好甲還有大紅的龍旗,大概不會是白匪了!”
“如此陣勢,恐怕真是官軍啊!”
“下、下面那人儀表非俗英武不凡,好像比縣令的架子還要大,莫非真是長安來的大官?”
“他過來了、過來了!”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城關上吵作了一團,八百騎兵不動如山巋然如林,強大的陣勢著實把城關上的土兵和鄉民震懾到了。再加上薛紹不怒而威的氣場與渾然無懼的底氣,反倒是將城關上的人都給鎮住了。
“我乃長安薛紹!”薛紹走到城關上方,大聲喝道,“速開城關!”
“噗!——”城關上某個土兵當場就嚇得一噴,連忙叫道:“假的、假的!!”
眾土兵和鄉民一看,他就是當初對郭元振喊了那句“你若是千騎,我就是薛承譽”的土兵小頭目。
“薛紹有什么了不起,我憑什么要假冒他?”薛紹淡然的站在城關下方,一句話就讓城關上的所有人閉了嘴,鴉雀無聲。
薛紹再道:“你們之前捉走的,是我的副將郭元振。他官拜五品,是羽林千騎右郎將。你們趕緊把他放了,休要滋事。現在開關,我就當什么也沒有發生過,既往不咎。否則,你們以為這小小的土丘能擋得了我麾下的軍隊嗎?”
城關上的土兵鄉民們一起身上發寒,小肚腿兒抽起筋來。八百精銳騎兵,對北伐那樣的大戰役來說或許不值一提,但是拿到窮鄉僻壤的延昌縣來說,已是“天兵天將”一般無可阻止的存在了。
土兵和鄉民們心里慌了,開始七嘴八舌的商量——
“擋是肯定擋不住的,怎么辦哪?”
“那莫非真是長安來的駙馬薛承譽?…慘了,我死定了!”
“你沒聽他說,現在開關既往不咎?”
“那、那開是不開?”
“郭縣尉呢?怎的還沒來,趕緊再去請啊!”
“速開城門!”薛紹有點不耐煩了,怒喝一聲。
這一聲怒吼徹底粉碎了土兵和鄉民們的心理防線,城關上的人都把頭縮了回去,一起大聲叫嚷,“快、快去搬請郭縣尉,請他來做主!”
薛紹皺了皺眉,看來那個郭縣尉在本鄉本土還挺有威望,這些人都聽他的。也罷,我就等那個當官的來了再說。和這些不通文不懂事的土兵鄉民,確實說不大清楚。
只是過了片刻,城關里發生了一股小小的騷動,有人在大叫,“郭縣尉來了!”
“快、趕緊打開城關!恭迎王師!”顯然是那個郭縣尉的聲音,薛紹一聽,仿佛還有點耳熟。
一群人前擁后齊的跑到城關附近打開了大柵門,薛紹獨自一騎站立在關口,看到里面一群破衣爛衫面黃肌瘦的人,簇擁著一個英武的戎裝少年郎走了出來。
薛紹意外的眼前一亮,抬手一指大聲喝道:“怎是你小子!!”
眾土兵和鄉民們大吃一驚,郭縣尉在咱們延昌縣就像是神靈一樣的,卻被眼前這個大官如此頤指氣使的喝呼為“小子”!
戎裝少年郎聽到薛紹的聲音渾身都顫,連忙快跑了幾步撲通一下跪倒在薛紹的馬前,嗚咽涕泣的磕起頭來。
“屬下郭安,拜見旅帥!…哦不,拜見薛少帥!”
薛紹哈哈的大笑跳下馬來,一把拽住郭安將他拉住,“起來!!”
“我不起來!”郭安像個孩子那樣放聲大哭起來,“真沒想到,還能再見到薛少帥!我就是死,也心甘情愿了!”
“沒出息,哭什么!”薛紹大力的拍打他的肩膀。
薛楚玉非常意外的跳下馬走過來,驚道:“真是郭安!…北伐過后,你不是留在右衛勛一府統領三刀旅么,何時跑到了延昌縣來做縣尉?”
“玉冠將軍?你也來了!”郭安看到薛楚玉又是一陣激動和流淚,“說來話長、說來話長——快,快請進關!!”
后面的土兵和鄉民們全都傻了眼,扔了手里的家伙什呼啦啦的跪倒了一片,連連磕頭不停的稱罪求饒。
“鄉親們,不知者無罪。我言出必行,既往不咎。”薛紹大聲道,“都起來吧!”
眾人起身后仍是一陣拜謝,個個如同仰望神明那樣眼巴巴的看著薛紹。
“鄉鄰們,這就是我時常與你們說起的,我以前所在三刀旅的旅帥、如今的駙馬都尉、千騎中郎將薛承譽薛少帥!”郭安大聲的、自豪的說道,“現在,薛少帥奉皇命出征到此,前來征討白鐵余逆黨!白匪猖獗不了幾天了,我們的好日子要來了!!”
土兵和鄉民們大聲歡呼,呼啦啦的又跪倒了一片,拼命磕頭。這下,薛紹是如何喚請都叫他們不起來了。這些鄉民苦盼朝廷王師來救都快盼瞎眼了,如今王師終于抵達延昌,他們個個感激涕零痛哭流涕難以抑制。
在延昌百姓的夾道歡迎之下,薛紹與他麾下的八百騎兵風光入城。縣尉郭安親自給薛紹牽馬引道,百姓們焚香遮道拜于道旁,如同恭迎神仙下凡,歡喜之余恭敬異常。
薛紹進城之后稍加留意,發現延昌真的不是一般的窮困,入眼所見連一套像樣的房子都沒有,道路泥濘不見商鋪,百姓們個個破衣爛衫面黃肌瘦,除了郭安幾乎再沒看到一個身強體壯營養充足的。
縣城內也沒個像樣的屯兵之地,郭安百般慚愧的請薛紹將兵馬暫時屯扎在了縣衙里,稍作整頓。延昌的百姓們馬上自發的前來犒軍了,各家各戶都獻出了家里最拿得出手的食物——最好的,也就是兩只下蛋的老母雞和幾只雞蛋了。
薛紹看到這一幕心里有點發愁,看來延昌縣是無法給我軍提供什么補給了。
稍后郭安帶著薛紹一行人去看望郭元振。這位陰溝里翻船的千騎大將被打暈了還沒醒,郭安已經請了郎中在給他醫治,所幸沒有大礙。薛紹留下了精通醫理的吳銘和兩名小卒在此照看,隨后一行人到了縣衙。
郭安置宴款待,但縣里缺食少物更沒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美食,還是薛紹自己拿出了一些隨軍的干肉與蒸餅,才勉強湊出了這一頓飯來。
“郭安,延昌縣怎么如此窮困?你又是怎么到了這里?”飯菜還沒做好,薛紹發問了。
“說來慚愧!”郭安一臉愧色,說道:“北伐結束之后我隨軍回到長安,本來裴公是想把我調到南衙的右衛官署里任職,不料一場動蕩裴公隱退了。緊隨其后,右衛的好多將官和同僚都被踢出軍隊或是貶出了長安。像我這樣跑到千里之外的延昌縣來當縣尉,還算是好的。好些個郎將、校尉和旅帥,都被發配到了嶺南流放,這輩子怕是難有翻身之日了!”
“這事我知道。”薛紹雙眉緊鎖的點了點頭,就是那一場北伐結束之后的軍隊大風暴,很多裴行儉的親隨、心腹和鐵竿擁護者,都被清洗了!
事情敏感,郭安也很識趣的不再多議了,轉而說道:“延昌縣一直都很窮,大概是相鄰數州治下最窮最苦的一個縣,民風彪野私斗成風,違法犯罪的事情層出不窮。我上任縣尉之后發動鄉民組建了土兵,開始大力整治地方治安,先后打掉了幾伙地痞流氓和山匪惡霸,從此民風清朗了許多,百姓們也肯下地干活兒了。漸漸的就能夠自給自足,至少沒再餓過死人也沒什么人去逃荒了。”
“縣尉司職武事,你算是盡到了自己的本份。我見那些土兵和鄉民對你極是擁護,可見你在此地甚得人心。”薛紹說道,“對了,你們的縣令呢?我入城已有多時,怎么一直不見他來見我?”
“縣令…他…”郭安猶豫不決,好像有點難于啟齒。
“在我面前,還有什么不能說的嗎?”薛紹說道,“這一次我奉命出征,除了執掌軍隊,還欽授三州黜置大權,延州就歸我管。有什么話你只管說,天榻下來了也砸不到你的頭上!”
“薛少帥還肩負欽差黜置大權?”郭安眼睛發亮喜出望外,連忙道,“既然如此,薛少帥你真得管一管我們的縣令還有延州的刺史這些人!他們簡直太不像話了!”
“說!”
原來,至從白鐵余發動叛亂之后,延州刺史就把所有的兵馬、軍器和糧食都調到了自己的手邊,屯集在州城治所延安縣內。不僅如此,他還對州城治下的其他各縣提前征收了三年的賦稅,美其名曰“厲兵秣馬、討伐白匪”。從此,延州刺史府對其他各縣不聞不問,既不置兵守城防備匪患,也不給百姓撥放一粒救濟糧食。
與此同時,其他各縣的官員都放棄了自己的職守,跑到了州城延安去“避難”。延昌縣的縣令和主薄人等就帶著全家老小和家產奴婢都跑了,只剩郭安這個縣尉還留在這里,率領土兵防范白匪入侵守得一方城池未失。
州城延安大門緊閉不放一個流民進城,逃難的百姓沒有辦法,只好在這隆冬飄雪的日子里離景離鄉逃往關中,無數人凍死或餓死在道途,再不就是被白匪劫殺了。
如今,延州治下八縣除了州城治所在的延安縣和郭安所在的延昌縣,其余六縣都發生了大面積的百姓逃荒與白匪入侵,幾乎快要成了空城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