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紹越想越覺得有趣。這時,幾名小道姑圍上來了。
當先有一個十八九歲的艷麗小道姑,膽子也挺大,在其他幾位女冠一致推頂之下,她上前搭訕了——
“閣下就是…京城來的大名鼎鼎的藍田公子嗎?”
薛紹笑著回了一禮,“正是在下。”
“哇——”
近旁的女道姑和稍遠處佯裝聽經的小姑娘們,一同發出了驚艷的低呼之聲。
“公、公子既然來了,不知可否留下一點筆墨文章,或是韻律曲段,做為留戀呢?”小女冠的聲音都有些發抖了,很激動,臉上一片通紅。
其他的女冠和小姑娘們也紛紛壯著膽子圍了上來。這架式,絲毫不亞于21世紀的大明星要開演唱會了,面對一群狂熱粉絲時的情景。
薛紹一看這架式,真是騎虎難下了。好吧,剽竊嘛,又不是第一次了…
“盛情難卻,薛某,自如如命。”薛紹說道。
女冠們大喜,“快、趕緊筆墨伺候!”
一群女冠和姑娘們紛紛圍到了薛紹的身邊,看他寫詩。
靈機一動,薛紹寫了一首“詞”,詞牌名《采桑子》。
《采桑子》又叫《丑奴兒》,是和樂而唱的歌詞。大唐教坊里有《楊下采桑》樂,屬于太簇角雙調小令,是皇族喜愛的宮庭樂韻。
薛紹是京城來的皇家貴族公子哥兒,寫出皇族慣愛的詞牌,最是符合身份。再者這一首《采桑子》也頗為應景,主要是符合了眼前這些花紅柳綠春心蕩漾的小姑娘們的情懷。
一首清朝詞人納蘭性德的《采桑子•明月多情應笑我》——
“明月多情應笑我,笑我如今。辜負春心,獨自閑行獨自吟。近來怕說當時事,結遍蘭襟。月淺燈深,夢里云歸何處尋。”
女冠和小姑娘們得了薛紹的墨寶,好一陣歡呼雀躍。
“果然是京城來的大才子,這首采桑子當真絕美!”
“公子,你辜負了誰的春心呢?嘻嘻!”
“胡說,公子這是在愐懷友人!”
“哪里,分明是說的男女之情!春心嘛!”
“君不見蘭襟二字?”
“我要讀、我要讀!”
女冠姑娘們吵成了一團,現場氣氛那叫一個熱烈非凡。那名女冠如獲至寶的將薛紹寫下的詞交給了道觀的觀主,不多時,雙手捧來一個鵝黃的絲繡荷包奉到薛紹面前。
“區區黃物,聊為公子潤筆!還請公子莫要見笑,收下為盼!”
潤筆費,是時下的文人賺取生計來源一個重要途徑。君不見李太白那樣的狂疏才子,整天游山玩水吃香喝辣,生計從何而來?——給人寫一篇墓志銘,就夠他吃喝大半年的了。
入鄉隨俗,薛紹擺了擺手示意月奴收下。不然對方還覺得你嫌少,兩相尷尬。
這時,郭元振和柳司馬相完親來了。看他二人一同春風滿面,薛紹知道,今天這棕美事兒算是成了!
“薛公子,在下今日要特別拜謝你一回了!”郭元振很是興師動眾,當眾對著薛紹大禮一拜,“感謝薛公子,成全了我這棕人生美事!”
這是拜媒人了。
“兄弟不必多禮,快請起。”薛紹笑呵呵的將郭元振扶起,笑道,“浪子回頭金不換,我的兄弟能娶到柳姑娘這樣的如花美眷,我也高興!”
柳司馬當然更加高興,邊遠州縣的州官能和京城來的大官結親,還是郭元振這種文武雙全的年少英雄,夫復何求啊!
柳司馬笑得合不攏嘴,眼淚都要笑出來了,連連對薛紹拜謝,私下又說,小女若是嫁與郭將軍,便要隨他一同去往京城安家。老夫以后怕是很難與之相見了。若能讓陳氏與小女一同去了長安,彼此有個照應、經常能夠聽到鄉音,老夫這心里也能踏實一點。
言下之意很明顯,郭將軍已經答應納娶柳英娥,你就把我的外甥女陳仙兒也一并帶上吧!
算是,買一送一!
“薛兄,我知道你心中有所顧忌。但不如…等打完了仗,我與柳姑娘成親之后,順便幫你把陳姑娘捎回長安。等你得空,再作安置。如何?”郭元振獻上了一條很是兩全齊美的餿主意。
薛紹見他二人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再作推脫也未免太過不近人情,于是道:“好吧,那便多謝二位了!”
“成了!!”郭元振一拍手哈哈的大笑——這不就是做了連襟嘛,兄弟感情又進一步了!
柳司馬更是激動不已,“公子,何不現在去看看小仙兒?”
卻之不恭,薛紹只好應道:“好吧,我就去看上一看。”
薛紹往聽經的坐蒲邊一走,馬上引起一片騷動。那些圍坐在一起的小姑娘們幾乎炸了鍋,哪里像是在聽經,分明就像是一群狂熱粉絲見到了心目中仰望已久的偶像劇大明星。
就差撲上前來要簽名、要合影了。
陳仙兒更是眉目含春一臉通紅,在眾女的慫恿掇綴之下,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立起身來,款款對薛紹施了一禮,“小女子仙兒,拜見薛公子。”
“不必多禮。”薛紹微然一笑,說出這四個字來,讓旁邊的花癡小姑娘們又是一陣驚叫。
“真的是好英俊哦!”
“風度翩翩、絕世風采!”
“聲音也好聽!文彩更風流!”
薛紹一陣頭皮發麻,他開始有些同情那些整日暴光在鎂光燈下的大明星小明星了,那種日子,是如何活出來的?
當著這么多人,場面如此火爆,薛紹不可能與陳仙兒姑娘有多少交談。臨行也沒什么準備,他就解下了一塊時常用在花鈿繡服腰帶之上的飾玉,給了陳仙兒,說道:“如今我從戎帶伍無法顧全禮節,只有這一塊隨身玉佩,送與姑娘聊作見面之禮。”
“哇——”
又是一片夸張的驚叫。
“仙兒,你好福氣哦!”
“如此名貴的玉器,趕緊收下吧!”
“定情之物也!”
“好羨慕…”
想必這些小姑娘都是陳仙兒的“閨密”們。看那架式,她們都恨不得和陳仙兒一同投靠了薛紹,一同做了妾室罷了!
陳仙兒既緊張又尷尬當然也很激動,小手兒發抖的接過了薛紹的這塊玉佩,小聲道:“多、多謝公子賞賜…”
薛紹打量最她一眼,眉清目秀溫婉嫻靜,皮膚特別白。典型的小家碧玉、良人閨秀。
“俗務纏身,我不便久留,先請告辭了。還請姑娘恕罪。”薛紹拱了一下手,這便告辭。
這等地方,自然不可久留。
“公子慢走…公子稍等,請留步!”陳仙兒咬著嘴唇,也算是壯起了膽子鼓起了勇氣,“公子若得閑暇,不、不妨…不妨常來看看小女子。小女愿為公子撫曲獻舞,做些羹湯。”
“嘻嘻!”
“哈哈!”
“嗬嗬嗬!”
一群姑娘笑得東倒西歪,陳仙兒簡直無地自容,臉上紅得像桃兒一樣了。
“好。”薛紹微笑的點了一點頭。
聽到薛紹這么一說,那些閨密小姑娘們鬧得更歡了,簡直就像是在驚叫。
薛紹暗自頭皮發麻,趕緊走了。
在月奴的“護駕開道”之下,薛紹好不容易走出道觀離開了狂熱女粉絲的包圍圈,一陣抹汗。既有擠出的熱汗,也有嚇出的冷汗。
這些小姑娘們如果單著幫,估計個個都不會如此放肆;一但讓她們結了群、成了伙,簡直比成群結隊的敵人還要可怕…
“這些偏遠州地的女子,真是惡俗無德!”安大將軍撇著嘴,訕訕的道。
薛紹笑道,“怎么,安大將軍還吃醋了?”
“才不會呢!”月奴臉上稍稍一紅,連忙辯解道,“公子天簧貴胄人中龍鳳,得女子青睞與追捧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只是這些偏遠之地的女子,無論仕庶還是道俗,皆是一般的缺乏修養沒個矜持。”
薛紹呵呵直笑,“自古燕趙多勇烈,民風奔放彪野。兩京之地天子腳下,儒家教化深入人心而且頗多王公貴族仕大夫,自然會文雅一點。入境隨俗吧!”
正說著,郭元振和柳盛一同走了過來。見他二人相談甚歡,想必這對翁婿對彼此還都特別滿意。
“柳司馬,郭兄,今日大喜,本當慶祝。但是眼下我等皆是重務在身,還是盡快回大都督府,料理各自政務為妙。”薛紹說道,“我們都已經出來半日了,不如現在一同回返。”
“正合我意。”郭元振以眼神示意薛紹,是該早點回去。昨天不是還派了郭安和幾個小子出去辦事么,現在也該有消息回來了。
再如何風流瀟灑,也不能誤了本職大事。
柳司馬自然也是沒有意見,于是一行人結伴,打道回府。
那些女冠和姑娘們聽說薛紹要走,匆忙趕來一同挽留,怎么也要薛紹留下吃頓飯、切磋一下曲樂風雅之后再走。薛紹費了好大一番力氣,終于脫身。
又是一陣抹汗。
真是人怕出名,豬怕壯…
薛紹這一行人,總算是突出重圍回到了大都督府。
從出門到回家,前后不到半天的時間。大都督府這時,正要開午飯。就像是奇襲黑沙一樣,薛紹辦事講求提一個高級效率,郭元振的人生大事只花了不到半天的工夫就算大功告成,順便自己還收了個如花似玉的小外宅,隨時等著自己去寵幸。
男人嘛,真如何清高也不可能真的脫離了本色…薛紹嘴上不說,心中卻是一陣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