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再加上是在軍營這種地方,上官婉兒沒有多作停留。進入薛紹的房間不到十分鐘,她便起身告辭。
薛紹突然有一種,不想她走的感覺。
這感覺來得很奇怪。
或許是因為職業的特殊性,前世至從安小柔死后,很多年來薛紹從來沒有在哪個女人身邊多作停留的習慣,更沒有幻想過高枕無憂的沉醉于溫柔鄉。他的身邊不是沒有過女人,但與她們相處的時間,大多僅限于脫褲子與提褲子之間的間隙。
可是上官婉兒給薛紹的感覺很特殊,特殊到薛紹想要和她多呆一會兒。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這種感覺——心有靈犀。
上官婉兒,是薛紹見過的僅有的幾個可以稱得上是“聰慧”的女子之一。
真正聰明的女子,絕對不會自我感覺良好的自作聰明,更不會鋒芒畢露的一定要讓別人知道她很聰明。相反的,她在很多時候都顯得很安靜很沉斂,舉手投足之間給人的感覺是靈動而輕盈,如同輕舟劃過靜謐的水面,當人們欣賞她的優雅與靜美之時,她已在千里之外。
十六七歲的女子,身上卻有著超乎常人的“知性”之美,這或許就是薛紹對她感覺特別良好的原因。畢竟外表二十歲的薛紹,有著一顆三十歲的大叔之心。
于大叔而言,知性而溫婉的女子無疑是最具有吸引力的。
“上官姑娘,何不多坐片刻?”薛紹發出了邀請。
上官婉兒略微怔了一怔顯然是有些意外,隨即她微然一笑,“太平公主殿下,還在宮里等我敘話。”
薛紹的眉頭略微一擰,隨即大度的笑了一笑,“那我送你。”
“多謝公子。”
薛紹感覺到了,上官婉兒是在如履薄冰。
她比任何人都害怕太平公主的嫉妒,但又要經常要面對太平公主;她比任何人都害怕天后的猜忌,但是她又偏要每天都要面對天后,并且沒有選擇的只能把天后當作唯一的依靠。
上官婉兒,可是上官儀的孫女。
當年上官儀曾經和高宗李治一起密謀主張廢掉天后,他已經親手寫好了詔書,差一點就將武則天打回原型從此萬劫不復,差一點就要徹底的改變中國的歷史!
但也就是因為差了這么一點,上官儀自己,萬劫不復了。
武則天改變了上官婉兒兩次的命運,一次是將她全家殺光,唯獨留下尚在襁褓中的上官婉兒,將她與她母親一同貶為了官奴婢;另一次是將奴婢上官婉兒免去賤籍提拔為貼身女官,成為文武百官都不敢輕視的巾幗宰相!
薛紹無法想像,上官婉兒面對天后時該是一個什么樣的心態。或許正是這些年的內心掙扎、苦難經歷與時時如履薄冰的小心翼翼,造就了上官婉兒現在的性格,冰雪聰明八面玲瓏,隱忍內斂,危機意識特別強烈。
兩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間然后并肩而行往大校場走去,看到李仙童在不遠處貌似十分悠閑的散步。看到上官婉兒和薛紹一起走過來,李仙童連忙拱手拜了一拜,沒有多言。
上官婉兒微笑的含首算是回了一禮,然后繼續朝前走去。
微妙之間,薛紹明白了一件事情,方才就是李仙童將上官婉兒請進軍營的。難怪上官婉兒會警惕“隔墻有耳”。
無數人再次趴到了窗邊,瞪大了眼睛看著上官婉兒的背影。
皓月當空,夜風輕揚。上官婉兒從容漫步,衣袂飄飄。
如仙。
薛紹走在她的身邊,讓許多人心里狂犯酸水。
因為他們二人站在一起,實在是顯得太過于般配。就如同是天公同時完成的一對金童玉女的杰作,散落于天地間不同的角落,如今因緣際會的又湊在了一起。
緣份,妙不可言。
“這么短的時間她便出來了,薛紹必然沒能把她怎么樣!”有人酸酸的道。
“錯了!應該說是…薛紹只能堅持這么一點時間!”這聲音更酸。
“對極、對極!”一片淫猥又泄憤的怪笑。
美女的第六感從來都是相當敏銳的,就如同全身都長滿了眼睛。走出數步,上官婉兒促狹的笑道:“薛公子,看來你不應該親自送我出來。”
“為什么?”薛紹笑而問道。
上官婉兒淺淺的一笑,低聲道:“因為我好像給你遭來了很多的非議與嫉妒。”
薛紹一笑,“我早就習慣了。”
上官婉兒赧然一笑,“我早該想到的。薛公子請回吧,婉兒告辭了。”
薛紹恍然回神,不經意的二人就已經穿過了若大的大校場,站在了衛府門口。
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大概真是成立的,和心儀的美人兒在一起相處,時間會過得更快一些。
“請。”薛紹站定,抱了一下拳。
“公子請。”上官婉兒款款的施了一禮,略微彎腰時酥胸略微淺露,門口的八名衛士整齊的渾身打了一個顫,整齊的咽了一口唾沫。
“現在我來值哨。”薛紹平靜的道,“你們八個,馬上去校場跑五十圈。少一圈,軍法嚴懲。”
“是!…”
八名軍士同時叫苦,背著四十多斤重的鎧甲刀具等裝備,跑向了大校場。
上官婉兒赧然而笑,一雙美麗的眸子亮晶晶的看著薛紹,輕言道:“果然是軍令如山,威風凜凜。看來,婉兒該要稱呼你為‘薛將軍’更為合適。”
“是這樣的,上官‘大人’。”薛紹笑道。
“告辭、告辭!”上官婉兒咯吱的輕笑了兩聲,飄然而去。
薛紹清楚的記得,她今天這樣開懷的笑過了三次。
上了車,上官婉兒將車窗撩起,看著薛紹。
薛紹面帶微笑的看著她,揮了揮手。
上官婉兒凝眸看著薛紹微然一笑,放下了車簾,馬車開動。
薛紹輕吁了一口氣,上官婉兒就是那種可以用眼睛來說話,用眼睛來笑的女子。
這樣的女子,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
剛剛上官婉兒在馬車上的嫣然一笑,居然讓薛紹有了一種初戀時的心跳。
薛紹抬起頭瞇著眼睛看著頭頂,大唐的月光,皎皎潔兮,如詩如畫。
“我居然會…心動?”
身后傳來呼哧的喘氣聲、沉重的腳步與鎧甲撞擊的聲音,八個苦命的軍士在繞著大校場跑步。薛紹回頭看他們一眼,八個人馬上加快的步子,就像是一窩兔子在逃命。
薛紹冷笑了一聲,一手叉腰一手握著向征榮耀與實力的千牛御刀,大開腳的站在了衛府的大門口,如同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門神。
大莊家李仙童又來了生意,他悄悄叫來一群人開始下注,賭這八個家伙誰最先跑廢了趴下?
雖然大唐的步兵一向最能吃苦耐勞越野能力超強,但是這么大的校場扛著幾十斤重的東西跑五十圈,至少相當于野戰急行軍二十公里,是個人都得口吐白沫。
這就是看了一眼上官婉兒的代價!
黎明時分,那八個苦命的家伙都拄著長矛幾乎是在爬了,也不敢出聲討饒,更沒有人來替他們求情。
軍令如山,薛紹剛剛一拳把衛府打了個通天的大窟窿,豎立了極高的威望。
而且,薛紹當真在衛府大門口站到了黎明時分,直到有人按常規來換班。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薛紹以身作責。
八個大頭兵終于爬完了五十圈,橫七豎八的趴在大校場上欲仙欲魂。薛紹走到他們身邊,八個人像打了雞血一樣又騰的一下跳了起來,個個站得筆直。
“知道為什么讓你們跑五十圈嗎?”薛紹問道。
“知、知道…”
“你們不知道。”
八個人苦笑不迭,“還請將軍賜教?”
薛紹平靜的說道:“宮里的美女何其多,但她們都是皇帝陛下的人。你們管不好自己的眼睛,就隨時都有可能人頭落地。上峰派你們八個人守大門,是怕你們英年早逝禍及家人。實乃英明之舉。”
八個人一聽頓時來了精神,這是在考驗我們、訓練我們,可能要收我們做親隨嗎?
“多謝將軍指點!”八個人亢奮的抱拳道。
“別再讓我失望。”薛紹說完,背剪著手悠然的走了。
“恭送薛將軍!”八個人聲音里滿是欣喜與恭敬。
或遠或近正在觀望的一些人全都傻了眼,真是個高手啊,三言兩語就把這八個人的怨恨,轉化成了感激與期待!
薛紹回到官署,三名親隨正詫異無比準備出來找人。
“將軍何以起得如此大早,我等三人正準備伺候將軍洗漱,卻不見人?”盧思義等人可沒敢離開宿舍,因此全然不知昨天晚上發生了什么。
薛紹沒有跟他們多說,將盧思義喚進房間,把上官婉兒昨晚拿來的那盒藥交給他,說道:“你私下去一趟周季童家里,將這盒藥給他。就說是宮中所賜,除此之外什么也不必多說。”
“呃…是!”盧思義雖然不明白薛紹此舉何意,但既然吩咐下來了,他便照做。
“唐真、潘奕,一個時辰以后叫我起床,不得有誤!”說罷,薛紹將大門一關,呼呼大睡。
三人同是滿頭霧水,薛將軍怎么神神叨叨的?
一個時辰以后,享受了充足黃金睡眠的薛紹睜眼醒來,正好聽到有人在拍門,三名親隨好像都在。
薛紹將他三人喚進房間來,開始洗漱并吃些早飯。
“為何將軍只睡了這么一小會兒,就如此的精神抖擻?當真是神奇啊!”三人都驚嘆不已。
薛紹笑道:“睡覺也是一門大學問,并非是睡得越久越好。以后有時間我再教你們。收拾一下,陪我進宮。”
“是!”
四人出門時,宮里傳出含元殿鐘鼓樓悠遠洪亮的鐘聲,文武百官下朝了。薛紹把時間掐得毫厘不爽,這時候正好奉召去御書房見武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