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號角沖天響起,全場整肅,李仙童等人也不聊天了連忙歸位。
“皇帝陛下駕到!”
全體將士抱拳三呼萬歲,氣勢可謂磅礴震撼。
腿腳不便的李治坐著一個由四名宦官所抬的“步輿”進了觀戰席,落到座位上坐下揚了揚手,“諸將士免禮。”
“謝陛下!”
呼喊震天軍威極其壯觀,這些軍士全都是李治的嫡系親勛。
其后,天后與太平公主才陸續登場坐在了李治的左面下首,上官婉兒從旁伺候。左奉宸衛將軍李孝逸坐在右首第一個,裴行儉則是坐在了李孝逸之下。
薛紹看了李孝逸兩眼,和李治差不多的年紀大約五十歲上下,精神十分健旺。雖然李孝逸的官職品銜比不上裴行儉,但他的爵位是郡公身份夠高貴,論輩份還是李治的叔叔。因此他的座次比裴行儉要高。
這時,中郎將李仙童走到了觀戰席前,與周季童一同參拜了李治與武則天。李仙童還以晚輩之禮參拜了李孝逸。
薛紹問道:“盧思義,李仙童是皇族宗室嗎?”
“李仙童的曾祖父和李孝逸將軍是兄弟,就是平定江南的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河間王李孝恭!”盧思義小聲的道,“李仙童的年紀雖然有三十歲了,但在宗室里面輩份很小,得管皇帝陛下叫爺爺呢!”
薛紹不由得心頭暗笑,那不是管我故去的母親也得叫奶奶,算起來我也就是李仙童的叔叔輩了!
一通鼓響,百余名手執刀盾的帶甲武士上了講武臺布列成陣,《秦王破陣樂》的宮樂奏起,這些人跳起武曲大軍舞。
眾軍士很是陶醉與享受,薛紹則是有點無語,想不到一個講武會還有這么多的噱頭!
一名軍士跑了過來,說叫薛紹去觀戰席參駕。
薛紹剛一動身,就感覺有無數人在盯著他。這些視線幾乎化作了有質量的東西,讓他感覺十分的明顯。
看到薛紹朝觀戰席這邊小跑而來,本就心情不爽的太平公主的臉色有些憂急與愁苦起來,恨恨的剜了站在不遠處的周季童一眼,還不懷好意的悶哼了一聲。
武則天扭頭看了太平公主一眼,太平公主馬上開始左顧右盼,像是什么也沒有干過一樣。
“臣薛紹,參見皇帝陛下,參見天后娘娘!”薛紹上前禮拜。二圣臨朝日月同輝,正式的場合光是參拜皇帝一人可不行。
“免禮。”說話的不是李治而是武則天,她倒是挺平靜,說道,“薛紹,那一日禁中對策之后,本宮問你能否勝任千牛備身一職,你親口說能。今日,你就當眾證明給本宮看一看,你是否真能勝任。”
“是。”薛紹抱拳一拜,多話不說。
“好——”武則天拖長了聲音,“今日無論輸贏你都要拿出男兒氣魄來,莫讓本宮失望了!”
“是。”
李治輕輕的揚了一下手,說道:“周季童,你過來。”
周季童走了過來,與薛紹并肩站在一起抱拳參駕。
“千牛講武,歷來是宮中盛事,更是我大唐軍隊尚武奮進的一個表率。”李治說道,“朕希望你二人都能盡力而為不必有任何的顧忌,但也不許摻雜任何的私人恩怨挾私泄憤。朕特意請了李將軍與裴尚書來做監督與判決。總之,一切都要公平。既不能傷了和氣,又要達到宣弘武德的意圖!”
“是。”薛紹與周季童一同抱拳應諾。
周季童還將自己腰上的那把千牛御刀解了下來,呈給了李治。
太平公主在一旁撇了撇嘴,心說父皇分明就是在幫襯周季童,怕他心有顧忌而不敢全力應戰!
“這刀朕先收下了,你們都去更衣準備吧!”
薛紹看了周季童一眼,周季童也瞟了薛紹一眼,二人同時轉身往一旁搭好軍用帳蓬當中走去。
盧思義與潘奕、唐真這三名親隨到了帳篷里,伺候薛紹更衣并為他鼓氣。薛紹感覺,這情景簡直就像是拳擊選手要上場比賽了。
但是,拳擊選手輸了頂多是輸掉一些獎金和榮譽;今天自己要是打敗了,那輸掉的東西可就太多了,尤其是當著李治、武則天、太平公主和裴行儉這些人的面。
帳外的舞曲軍樂磅礴迭蕩激奮人心,現場的氣氛很是壯懷激烈。薛紹心頭的一股熱血仿佛也在慢慢的沸騰起來,一雙拳頭捏得骨骨作響,表情卻是越來越沉寂甚至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冷峻與肅殺。
盧思義等人都有點不敢吱聲了。
薛紹可以想像,現在周季童應該也和他差不多的情況,他甚至有可能更加求勝心切——因為他是中郎將,他主動提出的接受屬下挑戰,那么他會更加輸不起!
氣氛如此濃烈,唐真和潘奕這兩個新兵小青年明顯是熱血沸騰了。
“將軍,你、你一個會兒…”唐真一句話好像梗不出來,有點著急,狠狠揮了一下拳頭,“狠狠打!”
“就是,狠狠打!”潘奕跟著說道,“從來沒有人敢挑戰周中郎,薛將軍你是頭一個!”
“將軍是鐵漢子!真爺們兒!”
“我、我們敬佩!”
盧思義愕然的眨了眨眼睛,“嗯,末將也敬佩!”
“好。”薛紹笑了一笑,唐真和潘奕明顯是年輕單純而且熱血耿直,盧思義這個小軍官想必受的打磨很多,性格當中多了許多的圓熟。
大軍舞結束了。
“有請兩位千牛武者登場!”
薛紹深吸了一口氣,邁出了帳篷。
全場兩三千名軍士發出震天響的呼吼之聲,薛紹猝不及防愕然的怔了一怔,這場面真是大得可以!
周季童從另一個帳篷里走了出來,神色松馳非常自信,大步走到了講武臺上,他雙手剪背大開腳的傲然站好了等著薛紹。
薛紹走到他對面站定了,抱了一下拳,也沒說話。
周季童隨意一抱拳算是回了禮,嘴角微揚冷冷的笑了一笑。
李孝逸走上了臺來,左右看了看他二人,說道:“薛紹是新來的,我就說一下規則。”
“倒也簡單——不許使用任何兵刃器械,也不可以攻擊對方下陰。除此之外,一切便宜從事。直到對方認輸,或是本將與裴尚書判定某一方輸了,比試便告結束。”
李孝逸看向薛紹,“薛紹,你聽明白了嗎?”
“明白。”薛紹抱拳。
李孝逸點了點頭,“得勝者,陛下親賜千牛御刀,并另有嘉賞;失敗者,罰白水三杯。你二人都聽明白了?”
“明白!”
李孝逸轉身往臺下走,“本將雙腳落在臺下之時,你們便可以開始了。聽我叫停,一切行為必須停止!”
說罷,李孝逸就一步一步的朝講武臺下走去。
薛紹慢慢的握起了拳頭,雙眼微瞇死盯著周季童,心想,人最厲害的武器,應該是他的大腦!
周季童有點輕敵,他應該很想在最快的時間里、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獲勝。他的性格很火爆,當然實力肯定不弱,我要取勝不那么容易,激怒他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人一但發怒,就容易犯錯。
強者對話生死相搏,很多時候比的不是誰實力更強誰做得更對,而是誰更少犯錯!
周季童明顯是深呼吸了一口,結實的胸肌高高隆起,拳頭骨骨作響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看那情形,就如同一頭將要撲食的猛虎!
全場鴉雀無聲,只聽到風過旗幟獵獵飛揚,兩三千雙眼睛盯著薛紹與周季童。
太平公主雙手捂在胸口上,瞪大了一雙眼睛盯在臺上,幾乎就要忘記了呼吸。
左奉宸的班列里,李仙童和程伯獻等幾人左右的交換眼色,紛紛亮出了手勢。有的豎起三根指頭,有人打出四五六七八的手勢,也有豎起一根手指的。
大家心照不宣的詭奇暗笑,興致勃勃。
只有左奉宸衛六品備身當中的老油子才知道,他們這是在下注來賭周季童能在幾個回合之內將薛紹放倒。莊家就是向來好賭的李仙童,人送諢號“大莊家”!
李孝逸的雙后腳跟離開臺階之時,薛紹看到周季童雙眼斗然一瞪身體往下一沉。待李孝逸腳跟落在地上的同一瞬間,周季童一個虎撲就跳了起來,一記猛拳仿佛從天而降直接就沖著薛紹的臉打了過來!
“啊——”太平公主驚叫一聲,馬上捂住了嘴。
薛紹輕盈的一擰身避過這拳,錯身的一瞬間反手四指在周季童的臉上一刷!
這個動作相當的隱蔽,除了站得極近的李孝逸,幾乎沒有人看到。
兩人錯身而過像是交換了此前所站的位置,周季童感覺臉上有點火辣辣的可能是被指甲刮出了血痕,也不好伸手去摸,氣得是渾身發抖眼睛都要漲紅了!
居然敢打我耳光!
薛紹氣定神閑的站著,表情可謂是冷峻。就用剛才扇了他的那只手,沖著周季童勾了一勾。
場下響起一片驚嘩之聲,太囂張了!
左奉宸衛里更是一片人大跌眼睛,還有人一巴掌拍在了額頭上,“輸錢了!”
周季童顯然是受不了這樣的刺激,大步沖上來一腿橫掃千軍就踢向薛紹的腰肋。
薛紹可以想像他這一腿的力量有多大,根本不可能硬抗得下,于是刷刷刷的連退三步避其鋒芒。
周季童一擰身連環鞭腿追殺了上來。
薛紹再退三步,險相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