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云子撩了一下拂塵走近幾步在薛紹面前站定,說道:“薛公子方才是想登臨云海一觀,又怕驚憂到了貧道么?”
“是的。”薛紹點了點頭,我可不相信你真的能飛。
“那么,現在請吧!”玄云子拿拂塵一指。
“仙姑請。”
薛紹與之并肩而行,二人的步履都是一樣的從容輕緩。薛紹歷經兩世人生,還真沒見過玄云子這樣的奇異女子。她的一舉一動都有著天然的輕逸與灑脫,給人一種方外之人無欲無求的清靜與飄逸,仿佛她根本就不是屬于這個世界的人,而像是深居云端俯瞰眾生,一眼看盡人間繁華與史溝鉤沉的大智慧仙子,淡漠內斂,解脫超然。
二人并肩走上了那條突出在懸崖邊的怪石,寬約兩米兩旁也沒有護攔,腳下即是山風呼嘯的萬丈懸崖。稍一足失或是身邊有人輕輕一推,摔了下去便是一個粉身碎骨。
二人走出數步不約而同的停住,再往前可就得要直接去投胎了。
薛紹瞇起眼睛放眼看去,目力所及一片林海翻滾云蒸霞蔚,初升的太陽發出了萬道金光,晨風吹揚云追霧繞。置身這一片云海奇景之中,就如同登臨了天庭宮厥,入眼皆是妙不可言的奇美瑰麗。
薛紹感覺,自己的心胸都在這一刻被打開了不少,仿佛自己也成了一個俯瞰眾生縱觀千年的修道真人,淡看云起潮落靜聽風過花開,靈魂都像是出了竅正駕鶴游于太虛之間。
真正的心曠神怡!
現在,薛紹仿佛有點理解為什么玄云子會給人一種亦仙亦幻的感覺。常年置身于這樣的地方入靜修煉調息吐吶,縱然不會真的騎鶴飛升成仙了道,心中必然一片清明眼界也將變得開闊,整個人的性情也會顯得異常的豁達與淡靜。
環境與經歷,造就一個人的性格與氣質。
“敢問薛公子,可曾修道?”玄云子突然問道,嗓音固然清脆悅耳,但語調徐緩而通透,聽起來真不像是一個妙齡的女子,倒像是一個修煉了幾十年、已然看破紅塵心無旁鶩的得道真仙。
薛紹微笑的搖了搖頭,“在下一介俗人,資質魯鈍蒙昧未開,既無根骨也無機緣,從未嘗試過要去修仙了道。”
“薛公子過謙了。”玄云子說道,“依貧道看,薛公子非但根骨奇佳,還頗富道緣。薛公子倘若修行,或可證得大道。”
“哦?”薛紹條件反射的想到了…傳銷。
玄云子抖了一下拂塵,說道:“貧道雖是方外之人,但也曾久聞藍田公子之大名。原本貧道一直以為,公子只是癡迷于聲色犬馬的輕佻紈绔之輩,卻沒想到公子會為了一個凄苦的娼門女子親自前來發喪。貧道一時好奇,于是昨日在靈堂之中就曾見過薛公子了。”
“然后呢?”薛紹淡然的微笑,堂堂的仙姑,還興偷窺的?
“貧道見薛公子風雅超然清峻通脫,氣宇之間仿似帶著一股幾追仙姿的煙云水氣,讓貧道誤以為公子也是修為精深的同道中人。于是就有了方才的唐突之問。”玄云子轉過臉來,面帶微笑的看著薛紹,說道,“適才得知公子并未修道,貧道不由驚嘆,想必俗世之間能像公子這樣風骨奇異的青年才俊,已是絕無僅有。公子,真乃是人中之龍鳳!”
“咳…仙姑謬贊了!”薛紹感覺有點渾身不自在,聽你文皺皺的說了這么大一通怎么感覺這晨風吹得身上都變得冷嗖嗖的,讓我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你直接夸我長得帥氣質好不就完了嗎?
“薛公子如果以為貧道是在吹須拍馬,那就真是大錯特錯了。”玄云子微然一笑,不以為意的淡然道,“我自幼追隨家師歸隱嵩山修行布道十余年,清心寡欲斷絕紅塵,饑食松餌渴飲山泉,夜臥藤床青燈古籍,常以辟谷導引之法引天地精華入煉玄丹以求三清上境,是真正的方外之人。貧道除師門上下以外,很少結識世俗凡客。此前我與師兄云游布道途經終南,見此處峻極于天、接壤云海,頗像我追隨家師修煉隱居多年的嵩山雙泉嶺,于是就留了下來結草為廬劃地而居,后來便有了這玄云觀。”
說到這里玄云子停頓了一下,微然一笑媚意無雙,“至入觀以來,薛公子還是我見過的第一個俗門男客。”
“那真是薛某的榮幸。”薛紹淡然一笑,說道,“仙姑跟我說這么多,難道是想勸我修道?”
玄云子面帶微笑的點點頭,“薛公子如果愿意修道,我愿引薦家師與你認識。當然,薛公子出不出家那都不打緊。”
“薛某很是好奇。”薛紹皺了皺眉,“仙姑為何想要勸我修道?”
玄云子更加好奇的反問,“薛公子如此反詰,莫非以為修道還能有什么壞處?”
薛紹迷茫的眨了眨眼睛,哦,難道長得帥氣質好就得要修道,這都什么邏輯?
玄云子看著薛紹的離奇神情,不由得笑了,“薛公子為何不問,家師何許人?”
“現在問,也不遲吧?”薛紹不以為然的呵呵笑道。
玄云子好似有些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嘆息一聲,“薛公子,你真是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
“怎么說?”
“你可知,大唐的皇帝陛下都想追隨家師修煉,并當面執禮口稱家師為仙人,以上師之禮待之?”玄云子說道。
薛紹眉梢一揚,“令師莫非就是——嵩山潘師正?”
玄云子面帶微笑輕揚拂塵稽了一手,“正是。”
薛紹異訝的眨了眨眼睛,想不到這年紀輕輕的道姑玄云子,還是名揚天下的上清茅山派大宗師,潘師正的徒兒!
要說這潘師正,還真是當今天下一等一的大名人。據說他已年近百歲,是上清茅山教派的傳人。他在嵩山雙泉嶺嵩陽觀隱居數十年,盡其一生潛心精研道經、佛理和儒義總結出一套融合了三教教義的道家新學說。然后潘師正在嵩山廣收弟子宣經弘道,并且精通養生之道煉得一手好丹。當今圣上李治一直身體不好,曾兩次登臨嵩山前去拜訪潘師正,誠心向他討教三洞、七精之奧義與養生之法、治國之道。一來二去不僅僅是信道的李治,就連自幼信佛的武皇后都對潘師正極為尊崇,下令敕封他為“天師”并出巨資給他修了多處道觀。
上若有行,下必甚蔫。
正因為有了皇帝李治的個人崇拜與推波助瀾,潘師生所傳的上清茅山道學很快名躁天下,儼然快要成為華夏道教之正統;潘師正本人,也成了天下人敬仰崇拜的大唐天師!
潘師正的這個身份和社會地位,在以道教為國教的大唐帝國來說,已經是高得不得再高了。
玄云子一個云游的女道士剛剛一腳踏上終南山,半點沒客氣的就“劃地而居”占了這塊風水寶地。終南山毗臨長安一直都是道觀林立、佛寺無數的宗教名山,其中掛名皇家的道觀與佛寺都不少。就因為玄云子是潘師正的徒兒,非但沒人敢來置疑或是與她爭搶這塊風水寶地,馬上還有朝廷命官出巨資修建道觀并請她當了觀主——光是潘師正的一個女徒兒,這個譜兒都已經是大得可以!
眼下薛紹卻是渾渾噩噩的漫不經心、滿不在乎,還真是難怪玄云子感覺有些對牛彈琴哭笑不得。
“我見薛公子一身煙云水氣的飄逸風采,頗似我那幾位仙風道骨的師兄,想必是根骨奇佳與玄門有著不解之緣。”玄云子說道,“公子若有興趣不妨常來敝觀稍坐,貧道愿將畢生所學與公子分享。待公子哪天想要潛心修道了,貧道再將公子引薦給家師那也不遲。”
退而求其次?
薛紹越加好笑,莫非你是想要和我“雙修”?
“公子為何發笑?”玄云子面帶微笑的問道,倒是不慍不惱。
“承蒙仙姑錯愛,但是,薛某當真只是一介塵緣難了的俗人,滿心念著酒色財氣和名利官職這些東西,怕是無緣修道了。”薛紹笑道,“不過我倒是認識一個人可能與玄門有著不解之緣。改天如果有機會,我引薦你們認識。”
“薛公子所指,莫非是太平公主殿下?”玄云子微笑道。
薛紹差點一下笑出來,我本來是想說李仙緣的…看來這玄云子雖然號稱是方外之人,但是對外界的事情并不陌生。想來也是,潘師正都能和二圣搭上關系,他的徒兒隱居終南卻關注長安之事,倒也不足為奇。
“嗯…沒錯!太平公主早年也曾號稱出家修道,太平就是她的道號。”薛紹忍著笑,點點頭。
玄云子微笑的搖了搖頭,“大唐以道為國教,天下修道之人不知凡幾。但真正有著一顆道心的人,卻不在多數。”
“道心?”薛紹笑了笑,我仙俠小說看得不多,你別這樣忽悠我。
“無量天尊。”玄云子擺了一下拂塵稽手一禮,“薛公子,時辰不早,貧道該要回觀靜修了。”
薛紹微笑回了一禮,“仙姑好走。”
玄云子轉身飄然而去,走出沒幾步就長聲吟道:“薛公子,你我今生緣份非淺。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
“薛某期待。”薛紹無所謂的笑了笑,修道人就是喜歡故弄玄虛。
好吧,這地方風景當真是不錯,指不定我哪天就會來個故地重游,就算再碰到了也并不稀奇。
薛紹觀光了一番正要返回,李仙緣大呼小叫的跑了過來,“薛兄,薛兄,我方才仿佛是看到玄云觀主了!”
“哦。”薛紹瞥了他一眼,大驚小怪。
“你、你是沒看到!你無法想像她的模樣,小生也無法形容!反正,絕對就是真正的仙子下凡了才有的風采!”李仙緣像是著了魔一樣表情扭曲,都有些口不擇言了,“傳言果然不假,小生不虛此行!可惜她很快就閃身藏進了道觀里,要是能和她說上兩句話,那才真是三生有幸了啊!”
“沒出息!”薛紹冷笑不已,要是讓你知道她主動約我雙修,你還不得吐血跳崖?
話說回來,她怎么就盯上了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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