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你是誰?
范家眾人被從問省堂帶到問刑堂之后才明白，什么是人間煉獄。
這里充斥著血腥味，尿騷味，腐臭味，以及各種他們以前無法想象也無法忍受的味道，不知何處傳來的呻吟聲和哀嚎聲、慘叫聲是這一方煉獄中唯一能聽到的聲音。
范家的女眷們被三三兩兩地分開扔進了幾個牢房，這里的牢房與外界的牢房有些相似，是柵欄門，無法隔絕任何聲音與氣味，還能清楚地看到剛用了刑的犯人被內侍們像是拖死狗一樣從過道里拖過，血流了一地，有些還滲進了過道兩邊地勢略低的牢房里來。
女眷們從一進來哭聲就沒停歇過，范老夫人年紀大了，折騰了這么兩日，又目睹了家里最小的孩子死去，傷心又傷神，只能病懨懨地靠在與她關在一處牢房的兒媳婦身上，早已經沒有精力去約束其他人。
范蘭若也被送來了問刑堂，她是單獨占了一件牢房，就在她祖母和母親隔壁，范蘭若手上的傷還沒經過處理，疼得她死去活來，還發起了低燒，只能昏昏沉沉地蜷縮在墻腳邊，對外界發生的事情渾然不知。
寧易下來問刑堂，守在這邊的袁喜連忙迎上去，小聲稟報：“寇司正把范家的男丁都帶去了刑堂，只有范大人因為一直昏迷未醒被留在了牢房里，大人要不要過去刑房看看寇司正用刑？”
“不必了。”寧易看了一眼刑堂方向，聽到從那邊傳來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淡聲道，“等寇司正盡完興吧。”
“還有范家的女眷，都關在天字號牢房，大人要不要抓幾個出來審審，像審范姑娘那樣的？”袁喜搓了搓手，有些躍躍欲試。
“天字號？”寧易挑了挑眉，然后冷淡地笑了笑，“不必，就讓她們在那里好好待著吧。只要她們自己能撐過去，我便不為難她們。你若是手癢，就幫我去刑房那邊盯著吧，女眷就別管了。”
大人果然還是對女人心軟啊！
“誒，屬下這就去，一有風吹草動就馬上來報知大人！”袁喜吐槽完了之后，就高高興興地走了。
寧易想了想往關押范允的牢房走去。
范允也被關在天字號牢房，天字號牢房與客棧的天字號客房意思其實差不多，是問刑堂里被重點照顧的犯人所關押的地方，這里能更直觀地感受到刑堂傳來的動靜，若是多待上幾日，正常人也能給逼瘋了。
范允待的地方離刑房更近，寧易站在門口，能清楚地聽到刑房里傳來的慘叫聲，血腥味也比女眷們那邊濃。寧易靜靜地看著牢房里的范允，他正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的稻草中，若不是胸口還有起伏，寧易都有些懷疑他已經駕鶴西去了。
這時，問刑堂里突然傳來一聲及其慘烈的慘叫聲，以及一聲撕心裂肺的“爹！”
寧易都不由往那邊看了一眼。
范允像是被這聲慘叫聲驚醒了，猛然坐了起來，“思道！”
寧易轉過頭來，看著范允輕飄飄地說：“看來是父子連心。原來范大人也有心。”
范允起身，踉踉蹌蹌地撲到了牢門前，雙手抓住了柵欄，目眥欲裂地質問寧易：“思道怎么了？你們把我兒怎么了？”
寧易盯著范允的表情欣賞了一會兒，微微一笑，“我本來不喜歡太血腥的東西，今日倒是有些喜歡了。”
這時，刑房又傳來一聲慘叫，這一聲慘叫卻是范良弼發出來的。
范允的身體顫了顫，渾濁的眼睛里流下了兩行眼淚，“良弼！”
“眼見著白發人就要送黑發人了，范大人感想如何？”寧易冷冰冰地問。
范允再次看向寧易，反而冷靜了許多，“你是為楊家來尋仇的？你是楊序的什么人？”
寧易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看著范允。
“楊家的事，確是我所為。”范允見寧易不說話，再次道，“但我并沒有想要滅楊家滿門。我與楊序是多年好友，在知道陛下動了殺心后，曾暗中提點他多次，可是他并沒有將我的警示放在心上，不肯放下京城的一切，帶著家人遠遠避開。之后的事，只能說是…君命難為。”
“好一個君命難為。”寧易冷冷地扯了扯嘴角，“你勸說楊太師主動離京，真是為了保全你所謂的老友一家？我看未必吧。你只是想要在陛下動手之前，讓楊太師主動將楊家的人脈順利交到你手里，以免你這一派系因楊家覆滅而折損太多。”
范允眼中閃過一抹驚疑，他再次認真地打量了寧易一眼，“你是楊家嫡系子弟？不可能，楊家嫡系的后輩，我都見過。”
范允之前猜測寧易有可能是楊家旁支的，但是旁支的子弟有些事不可能知道。
“說這么多，是想試探我？”寧易嘲諷地道，“不必白費心機，就算知道了我的來歷，進了刑獄司你也沒有機會再翻盤了。”
“后生可畏啊！”范允頹然一笑，似乎有些認命的意思，“既然如此，你何不告訴我你的來歷，讓我做一個明白鬼？等我下了黃泉，遇到楊序，也能告訴他是誰給他報了大仇。”
寧易偏頭想了想，似乎覺得范允說的有些道理，“既然你這么想知道…”
寧易說著走上前，靠近了柵欄，低聲說：“你可知…圣門？”
范允一怔，看向寧易的目光有些變了，“圣門？你是圣門的人？楊序曾瞞著所有人替他那位隱士師叔收了個繼承衣缽之人，難道就是你？”
寧易眸光一閃，沒有正面回答范允的問題，
“不對，如果你就是那個繼承人，就算寂寂無名，也不會入宮來。”范允立即否定了這個猜測，搖頭道，“堂堂圣門仕宗的傳人，怎么可能…”
“提示我已經給了，范大人如今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妨好好猜猜？”寧易沒有再與范允多做糾纏，轉身欲走。
“等等！”范允想叫住寧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