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書生看著小木頭嘆氣,“楊弟就算師從名師也不該當眾貶低范先生的,這下犯了眾怒可怎么好?”
剛剛沉吟不語的文書生這時點頭附和,“沒錯。這些人都是連萬山書院都考不進的,你在他們面前炫耀自己的老師比范先生厲害可不是找罵了嗎?”
同樣考不進萬山書院的王書生:“…”
王書生與小木頭作了一揖,默默地背上書箱走了。
文書生連忙也背上書箱,一邊去追王書生一邊還不忘道別:“楊弟,后會有期!”
小木頭目送著他們離開,臉上卻沒有交了新朋友的歡喜,反而有些悶悶不樂。
他垂頭喪氣地走向馬車,一旁的賀寅卻抬手攔住了他。
小木頭皺眉,不耐煩地看向小黑臉。
賀寅居高臨下地對小木頭比劃:之前小爺騎馬的英姿如何?
小木頭用看傻子的表情看了賀寅一眼,繞開他就想走。
賀寅大步一邁又擋在了他面前,一臉得意地比劃:你只要承認對你對我崇拜得五體投地,我就帶你騎馬怎么樣?
小木頭仗著賀林晚在馬車上看不見,沖著賀寅翻了一個十分嫌棄的白眼,再次繞開他。
賀寅抓了抓頭,然后突然沖上前一把提溜起了小木頭,像扛麻袋一樣把他扛到了自己的大黑馬前,一鼓作氣扔到了馬背上。
小木頭呆愣了一瞬,忍不住驚叫了一聲。
賀寅咧嘴一笑,解開韁繩翻身上馬,雙腿重重夾了一下馬腹,大黑馬猛然沖了出去。青云路上車馬不少,賀寅硬是憑著自己高超的馬技讓馬跑了起來。
小木頭這時候也顧不上自己的君子儀態了,在馬背上大喊:“姐姐救我,旦哥——”
賀寅的動作太快了,阿旦壓根兒沒反應過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賀寅把小木頭給帶走了。
春曉湊在車窗前看到這一幕目瞪口呆,緊張地對賀林晚道:“姑娘怎么辦?寅少爺把木少爺劫…帶走了。”
賀林晚一臉淡定,“阿寅騎術很好,沒事。”
半個時辰之后,賀林晚帶著他們坐在了仙客來茶樓的包間里。
小木頭剛剛不知道受到了什么非人的對待,眼神發虛,向來注重儀表的他頭發散亂了幾根都沒注意到,不過平日里略顯蒼白的臉色倒是紅潤了許多。
賀寅生怕被賀林晚責罰,低眉順眼地端坐在一旁,看著十分規矩。
阿旦狠狠瞪了賀寅一眼,給小木頭遞了一杯溫茶。
小木頭一臉驚魂未定地接過。
賀林晚探了探他的額頭,又摸了摸他的脈搏,見身體無礙便問道:“嚇到了?那以后不騎馬了?”
小木頭卻立即回神,急道:“要騎的!”
說完小木頭又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道:“其實騎馬還挺有意思的,我才沒那么容易被嚇到。”
賀寅鄙夷地看了小木頭一眼,心想剛剛不知道是誰在他馬上鬼哭狼嚎斯文掃地。
小木頭注意到小黑臉的目光,瞥了他一眼說:“不過我要姐姐教我,某人太粗魯了,不堪為師。”
賀寅濃眉一豎,快速反擊:腿短,還抓不牢韁繩,你這種蠢笨的徒弟我才不要!
賀林晚抬手給他們的腦門一人來了一下,止住了這場爭端。
見兩人終于消停了,賀林晚問小木頭道:“今日可有所得?”
小木頭聞言,表情慢慢沉靜了下來,認真說道:“文兄和王兄的學問都還不錯,與他們的一番交談,讓我認識到了自己的一些不足之處。其實之前那個書生批評我的話并不全錯,我確實是一只井底蛙,因為眼界有限,便對自己肚子里的那點學問感到洋洋自得,但其實人外有人,這世上有許多比我讀書讀得好的人。”
賀林晚笑著點了點頭,“不錯,會反省了。”
這些年因為環境所限,小木頭接觸的人很少,僅有的兩個小伙伴小虎子和李小恒在讀書上卻不如他,賀林晚擔心他會對自己認識不足。有人覺得讀書應該兩耳不聞窗外事,賀林晚卻不這么認為。關起門來讀書或許能學到一身學問,但也僅此而已了。
小木頭頓了頓,又道:“不過讀書人中聰明人有很多,愚昧之人卻也不少。今日那些口口聲聲說仰慕楊閣老學識的人,又有多少人真的看過他的文章,了解他的品行的?不過是人云亦云,奔著他的名聲去的。”
說到這里,小小年紀的小木頭沉沉地嘆了一口氣,“今日我不過是說了一句楊閣老不如我師,那些原本與我相談甚歡的書生便一起攻擊我。經過這次的講學,今后誰要是對楊閣老這位天下讀書人之師不利,他們豈不是要上去拼命?可見這名聲不僅僅是護身的符,也可成為殺人的劍,當真可怕。”
賀林晚摸了摸小木頭的頭,她雖然不想把杰哥兒養得不知世事,卻也不想看到他小小年紀就為大人的事情煩惱,正要開解他幾句,仙客來的掌柜就推門進來了。
“賀姑娘,我家姑娘有請。”掌柜行了一禮,笑吟吟地說。
賀林晚來的時候見今日茶樓生意極好,掌柜和伙計們都忙得腳不沾地,便沒有讓人去告訴趙青青,不想還是讓她知曉了。
賀林晚看了看小木頭,小虎子和阿旦,趙青青既然派人來請她過去而不是直接過來找她,想必是有事想跟她單獨聊。
小木頭十分善解人意地說:“姐姐你去吧,我跟阿寅和旦哥在這里等你!”
賀寅和阿旦連忙點頭,十分乖巧的樣子。
賀林晚便起身道:“你們要乖一點,不許鬧事。”
賀林晚把春曉留下看著他們,跟著掌柜出了包間。
掌柜把賀林晚領到了三樓,仙客來茶樓一樓是大堂,二樓繞著回廊建了一圈包間,三樓則不對外客開放,是茶樓老板平日里查賬議事的地方。
掌柜將賀林晚帶到三樓的一間房間前,幫她推開了門就退下了。
賀林晚走進去便看到趙青青斜臥在一張軟塌上翻看賬本,見到賀林晚進來了她也不起身,只用下巴點了點旁邊的座椅懶懶地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