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毓冷冷地看了賀林晚半響,深吸了一口氣,撇過頭去不說話。
賀林晚走到李毓面前,冷靜地分析道:“如你所言,晉王殿下從未上過戰場,你也沒有離開過京城,當初留下的人這些年不是被皇帝給偷偷清理掉了,就是已經投靠了皇帝,雖然你是老晉王的親孫子,但是能為你所用的少之又少。反倒是羅家,在軍中的勢力根深蒂固,羅老將軍又被所有軍人尊為戰神,在軍中威望無人能及,最重要是當初他是自己主動放下軍權,帶著羅家子弟解甲歸田,也因此舉保住了他大部分的部下,這些年皇帝雖然也有出手清理羅家舊部,但是他能下手的也只有一些明面上的且樹大招風的人,像公孫家這樣這些年一直韜光養晦官職也不太高的還有不少,而他們這些人反而是對羅老將軍忠誠度最高的。只是羅家的人脈雖然還在,但你若是連一個公孫家都保不住的話,你將如何讓人信服于你?”
李毓道:“聽起來句句都像是為我打算,可是你是為我打算嗎?”
賀林晚沉默了片刻,突然握拳沖著李毓門面的死穴狠狠打去,李毓不妨賀林晚突然動手,有些狼狽地閃避開,然后一把抓住了賀林晚的手腕。
“賀林晚!”李毓強忍著怒火壓低聲音喊道。
賀林晚嗤笑一聲,甩開了李毓的手:“為什么要避開?”
李毓緊抿著唇,看著賀林晚。
賀林晚戲謔地道:“我以為你死到臨頭第一反應不是躲開我的殺招,而是一臉傷心地質問我‘為什么要殺我?’呢。”
說完這句,賀林晚的臉色也冷了下來:“我為什么要幫你,是不是真心為你打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你輸了,你和晉王府所有人都會死!你要做的是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人和事活下去…包括我!”
李毓臉上的怒氣漸漸散去,他靜靜的看著賀林晚,又像是透過賀林晚在看其他什么人。
李毓想起當年的她站在他面前,笑瞇瞇地用輕描淡寫的語氣對他說:“不想認命的話你就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那就是爬上最高的那個位置,成為掌控所有人命運的那個人。只是若你沒有能力將這條路走到最終的話。你和你身邊所有的人都會死哦。”
李毓不知道當初她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的時候是懷著怎樣的一種心情,他只知道那一天她在他的心里種下了一只魔。
賀林晚斜睨著李毓:“想明白了沒有?”
李毓已經徹底平靜了下來:“你想怎么做?”
賀林晚漫不經心地道:“這就是我的事了。”
見李毓的臉色又有變黑的趨勢,賀林晚不想跟他鬧翻了,想了想。說道:“不過鑒于我們現在的合作關系,若是需要你幫助的時候我自然不會跟你客氣的。”
李毓沒說話。
賀林晚湊過去一些,眨了眨眼:“喂!大男人做事要果決,別猶猶豫豫的跟個娘們兒一樣好不好?”
李毓覺得自己的拳頭有些癢,可是看著賀林晚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的樣子。他終究還是憋屈地應道:“好。”
賀林晚立即展顏一笑,李毓卻覺得自己有些內傷。
事情談妥了,賀林晚便不想在這里吹風了,她擺了擺手對李毓道:“那個宮女應該快回來了,你走吧。”
這次李毓沒有搭理她:“你還記得我們的梅林賭約嗎?”
賀林晚想了想,看了看四周:“你想今日在這里賭?”
李毓搖了搖頭:“我不與你賭。”
賀林晚挑眉,等李毓的下文。
李毓接著道:“我把梅園給你,不過你要應我一件事。”
李毓的話聽著像是賀林晚占了便宜,不過賀林晚皺眉盯了李毓半響卻是搖頭:“我們還是賭一把吧,賭什么由你定可好?”
李毓冷冷地道:“說了不賭。你要就要。不要就留給我的世子妃了!”
賀林晚瞪李毓,李毓這次沒有理會她。
“做事情要果決,猶猶豫豫的可不是你的風格。”李毓用賀林晚的自己的話噎她。
賀林晚咬了咬牙,最后道:“我考慮一下。”
李毓彎了彎嘴角,看上去心情不錯:“你不問問我的條件?說不定很容易做到。”
賀林晚看著李毓認真道:“知道我為什么很少吃虧嗎?”
李毓挑眉:“為什么?”
賀林晚淡聲道:“因為我從不喜歡占便宜!這世上的事情就跟做買賣一樣,商家總想要用最少的東西換回最多的銀子,買家則想用最少的銀子買最多的東西。有時候越是看著占得便宜多,越是容易吃虧。因為誰也不是傻子。”
李毓嘆了一口氣:“你對我非得這么不信任?”
賀林晚沖著李毓燦爛一笑:“想要我信你也成啊,你把梅園直接給我不就成了?反正也是我從李小恒那里贏來的,也不算是無功不受祿。”
李毓正要說話。卻有一個人影從乞巧樓那方向跑出來,李毓便停住了話頭,不想那人也看到了他們,調轉方向就朝著這邊來了。
遠遠的。一個令賀林晚十分頭疼的聲音歡喜道:“哥,你在這里等我?”
只是下一瞬,那聲音的語氣就變得十分的嫌棄:“賀小晚!你怎么也在這里?”
賀林晚看了李恒一眼,又看了看乞巧樓,微微一笑:“這句話應當是我問你吧?我來這里自然是上乞巧樓,郡王你來這里做什么?”
李恒想到了什么。立即把雙手往自己身后一背,將手里的東西藏了起來,翻著白眼望天:“小爺來這里吹吹風,看看風景,如此風雅之事,你個粗野刁蠻的丫頭怎么會懂?”
李毓不理會這兩人掐架,他走到李恒面前伸手。
李毓眨了眨眼,后退一步:“什,什么?”
李毓溫和地一笑:“手里拿了什么?”
李恒斜覷了站在一旁的賀林晚一眼,小聲跟他哥打商量:“哥,咱回去再看成不?這里還有外人呢。”
賀林晚看戲般地閑閑笑道:“我剛剛瞧著像是兩個人偶,康郡王聽過巫蠱之案吧?宮里頭的東西可別胡亂拿。”
李恒朝著賀林晚呲牙,一臉兇狠:“死丫頭你知道個屁。”
李毓也知道李恒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混蛋,什么麻煩都敢惹,所以不為所動地看著李恒。
李恒與李毓對視了片刻,終于還是乖乖的將手里的東西遞給了李毓,完了還滿臉的委屈。
李毓低頭看了一眼,發現是兩個摩合羅。
摩合羅是用泥捏成人形,雕刻以五官,穿上精致的衣裳,并飾以金銀珠玉的人偶。乞巧節前后會有人做出來拿到乞巧集市上去賣,很受女孩子和小孩歡迎。只是這些摩合羅每一個都價值不菲,也只有有家底的人家才會買來送給家里的孩子玩。
只是李毓在看清楚那兩個人偶的模樣的時候手一頓,然后看了賀林晚一眼。
賀林晚原本也沒在意,只是對上李毓的視線之后她也好奇地多看了那兩個摩合羅一眼,接著整個人都僵住了。
那是一大一小兩個人偶,大的那個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女模樣,小的那個則是一個四五歲的孩子,這兩個泥人的五官都被雕刻得栩栩如生,宛如真人。
只是這兩張臉賀林晚都認識,一個是楊唯真的,另一個則是楊成杰的。
賀林晚緊緊地盯著李毓手里的人偶,卻怎么也伸不出手去碰一碰。
李恒見李毓和賀林晚的表情都這么詭異,以為自己又闖禍了,便一本正經強自鎮定地向他哥解釋:“我…我就是誤入了那個樓里,然后看到了這些玩偶,瞧著也還算有趣就…就拿了兩個。不過哥你別誤會啊!不是我喜歡這玩意兒,我絕對不喜歡!這玩意兒有啥好的啊?丑的要死!這就是小孩子的玩意兒!我…我就是覺得小的這個玩偶長得像我撿回去的小孩兒,我打算拿回去哄他玩兒…”
李恒說到這里賀林晚猛然抬頭看向李恒。
李恒被賀林晚的目光嚇了一跳,下意識的一蹦就蹦到了李毓身后,等反應過來了之后又覺得怪沒面子的,又站出來指著賀林晚外強中干地叫囂:“看什么看!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出來啊!”
賀林晚這回卻沒有跟李恒斗嘴,她甚至是啞了一會兒才艱難又小心地問李恒:“你說你撿回去了一個小孩?他,他長得很像這個玩偶?”
李恒愣了愣,他疑惑地看了看賀林晚。賀林晚從沒有用這種小心翼翼地語氣跟他說過話。
李恒在賀林晚手上吃過太多次虧,也學聰明了些,所以他這會兒第一反應不是得意,而是戒備:“關你什么事兒啊!我撿回去的孩子就是我的!你別想打他主意啊!”
賀林晚有些焦急,更多的卻是緊張和忐忑。
這段日子她從未放棄過尋找楊成杰,可是一直沒有消息,賀林晚有很多次晚上都會從噩夢中驚醒,而每一個噩夢都是關于楊成杰可能遭遇的下場,從賀林晚的身體里醒過來之后,她已經許久沒有安安穩穩地睡過一個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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