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現在對于薛行衣這個人,賀林晚也沒有了傷春悲秋的心情,她只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聽那邊曾衡問道:“不知公子這次能否順利成為邱俞的弟子?”
薛行衣的聲音依舊不帶起伏:“是我父親讓你來的?”
“大人聽說您拜師之事出了變故,所以…”
薛行衣淡聲打斷了曾衡的話:“既然我答應了父親來拜師自然就會經盡我所能,如果最終結果非父親所愿,希望他能記得應允我之事。”
曾衡頓了頓,才道:“公子指的可是指離京之事?大人的意思還是希望公子您能留在京城的,范閣老致仕之后,現如今朝中慕家的勢力如日中天,陛下一定不會樂于見到慕派一家獨大太久,所以應該很快就會大力提拔新科進士,以公子的才學能力,只要留在京城必能得到陛下的重用。”
薛行衣淡聲道:“父親也想學范閣老致仕?”
曾衡愣了愣:“公子何出此言?大人如今正當年,又頗得陛下信任…”
薛行衣微垂著眼簾,淡聲打斷道:“既如此我便不可能得陛下重用,父子同朝為官并不少見,可是以陛下的用人習慣沒有父子兩人同時身在高位的,我離京對父親而言才是更有利的,這一點父親自己也明白,所以才會讓我入翰林院。”
曾衡還想再勸:“大人讓您入翰林院也是為了您好,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當初大人也是在翰林院里熬過幾年資歷的。”
薛行衣似是不想再就這個話題繼續下去,沒有接曾衡的話:“你今日來只是問我拜師進展的?”
曾衡知道薛行衣的脾氣,知道他此刻怕是已經不耐煩了,便順著他的話轉移了話題:“聽說邱先生拿出了《軒轅遺書》?”
薛行衣“唔”了一聲。
曾衡便道:“大人的意思是,即便不能拜入邱先生門下,不過請您務必拿到這本《軒轅遺書》。”
薛行衣聞言看了曾衡一眼,皺了皺眉:“原因?”
曾衡垂下頭道:“小人只是來給公子傳個話。原因小人并不知曉。”
薛行衣卻沒有理會曾衡的回答,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問道:“當初你潛入楊家可是與這本書有關?”
曾衡低頭不語。
薛行衣繼續道:“父親讓我與…與她定親也是為了這本書?我記得父親曾經問過我楊太師的書房里有什么古籍,而楊家能隨意進出楊太師書房的只有她。”
曾衡依舊一言不發。
這邊賀林晚聽到薛行衣的話之后心里不由得掀起了翻天巨浪,她回想起來當初薛行衣確實是問過她祖父的書房里有沒有什么古籍。她知道他對古籍這些其實并不是很感興趣,以為他只是與她在一處的時候無話可談,所以隨意挑了個她喜歡的話題來讓兩人之間不至于冷場,所以她也隨便回了他幾本古籍的書名之后就轉移到了他感興趣的話題上去,卻想不到原來是薛元澄讓薛行衣來打探的。
賀林晚覺得有些可笑。所以她便真的笑了。
李毓轉頭看了賀林晚一眼,皺了皺眉,卻什么都沒說。
薛行衣依舊冷淡的聲音在隔壁響起:“告訴父親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曾衡低著頭應了一聲。
薛行衣沒有再理會曾衡,離開了房間。
賀林晚聽著隔壁開門的聲音,看到薛行衣的人影再次從窗外走過,然后腳步聲漸漸消失。賀林晚和李毓都沒有動,直到等薛行衣走遠了,曾衡也從隔壁房間里出來,關上了門離去。
等外面一點響動也沒有了。李毓也轉身要從他來時的那道門里離開。
“等等——”賀林晚出聲叫住李毓。
李毓當做沒有聽到繼續往前走。
賀林晚等李毓快走到門口的時候說道:“世子,你找邱先生算的那一卦姻緣卦卦象如何?”
李毓腳步一頓。
賀林晚繼續道:“你那么肯定楊唯真不是她,是因為邱先生告訴你她還活著嗎?”
李毓冷冷道:“與你何干!”不過他終究還是停下了腳步沒有往前走了。
賀林晚在心里嘆了一口氣:“是我與我不相干,我只是想求世子幫我一個忙。”
李毓轉過身來,冷冷地看著賀林晚:“我為何要幫你?等著再被你扇一巴掌嗎?”
賀林晚朝李毓走過去,臉上也帶了幾分歉意:“我為我剛剛的那一巴掌向世子道歉,我當時也是氣急了才會動手的,畢竟任何一個女子被個男子那樣…不過我現在也想明白了,世子當時那樣做也是為了幫我。若是世子心中還是不順也可以打回來了,我絕無怨言。”
賀林晚說完便陳懇地看著李毓。
李毓微微瞇起眼睛:“少給我來這套。想要我幫忙與其這樣在我跟前裝模作樣伏低做小,不如實話實說,拿我需要的來換。”
賀林晚看著李毓忽而一笑,然后便收起了臉上的歉意恢復了之前的淡然:“既然世子喜歡直來直往。那我們就直來直往好了。我想拿到那本《軒轅遺書》。”
對于賀林晚的變臉速度,李毓沒有表示什么不滿,仿佛他已經知道了眼前這個笑姑娘就是一個兩面三刀,表里不一的人。
李毓這這賀林晚挑眉:“理由?”
賀林晚想了想:“剛剛聽了隔壁那兩人的話,我很不喜歡薛家的人,所以不想讓他們如愿。世子覺得這個理由可以嗎?”
李毓看著賀林晚,深邃的眼眸中似是慢慢凝聚起來了一股霧靄,讓人看不清楚他的情緒,就在賀林晚以為他對這個回答不滿意想要再說什么的時候,李毓卻忽而輕聲道:“要我幫忙可以,不過你打算用什么來與我交換?”
賀林晚沉吟了片刻,將有可能打動李毓的條件在心里細細琢磨了一番,卻發現她拿不出什么有價值的來與李毓做交換。她想過利用李毓心里的那個人來騙一騙李毓,剛剛叫住李毓的時候她也確實是打算這么做的。
可是事到臨頭,賀林晚卻發現自己有些說不出口。她能告訴李毓什么呢?用自己來欺騙和利用李毓幫助她,會讓她覺得自己很下作。
賀林晚嘆了一口氣。微微苦笑,索性問李毓:“世子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我必不推辭。”
李毓卻是忽而一笑,有些玩味地看著賀林晚:“你知道我想要的是她的下落。為何你不用這個來與我交換?你就算是騙我我也不知道真假,所以這個代價最低。”
賀林晚聞言不由得語塞,不過她只是一頓,就面不改色地說:“我可以騙你,但是我怕我承擔不了騙了你的后果。我母親說謊話說多了是會有報應的。”
李毓幽深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著賀林晚:“是嗎?那我提什么條件你都答應?”
賀林晚想了想:“我能做到的。”
李毓點了點頭:“好,我要你把衣裳脫了。”
賀林晚聞言先是一愣,等反應過來李毓說的話之后心里便涌起了一股怒火,她看著李毓那面不改色地說著如此下流的話的一張臉,正想著要不要再給他來一巴掌的時候,李毓卻是似笑非笑地看了賀林晚一眼:“別誤會,我沒有古怪的嗜好,我只是想要弄清楚一件事,到時候我自然會安排一位女子來確認。”
賀林晚知道自己被李毓戲弄了,不過這次她卻沒有生氣。反而是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她想她知道李毓想要確認一件什么事情了,在她還是楊唯真的時候她的背部有一個月牙形的紅色胎記,李毓可能就是想要確定一下她背后有沒有這個胎記。難道李毓懷疑她就是當初那個人?他是怎么懷疑上的?年紀和相貌都對不上吧?賀林晚那個時候也不可能出現在楊家的別院里。
可惜李毓不知道的是她已經換了一副身體,楊唯真背后有胎記,賀林晚可沒有。
等等!不對啊!
李毓是怎么知道她背后有胎記的?
賀林晚面色古怪地看著李毓。
李毓定定地看著賀林晚道:“怎樣?答應嗎?”
賀林晚心里驚疑不定,不過怕引起李毓的懷疑,還是沒有將情緒表現出來,冷淡地點頭道:“如果你助我拿到那本書,到時候你可以找一位女子來確認。”
賀林晚想,如果能借此讓李毓排除對她的懷疑也不錯。他找不到那個人總有一日會死心的。
李毓微微一笑,容色惑人:“你想要我怎么幫你?”
賀林晚道:“要拿到那本《軒轅遺書》就不能讓薛行衣成為邱俞的學生,所以…”
李毓打斷賀林晚的話:“我不會拜入圣門的。”
賀林晚聞言看了李毓一眼,很矜持地微微一笑:“你放心好了。邱先生要求很高的。”
你以為你想讓邱先生的學生邱先生就會收嗎?賀林晚暗自腹誹。
李毓聞言微微皺眉,看著賀林晚的眸子里黑氣開始漸漸彌漫:“所以…你覺得我比不上薛行衣?”
賀林晚不由得語塞。
雖然對于李毓的小心眼心有腹誹,不過賀林晚還是很聰明地知道絕對不能在男子面前說她不如另一個男子,她還想要李毓的幫忙呢,不能在這個時候得罪他。
于是賀林晚語氣溫和委婉地道:“世子誤會了,從上次試出世子的武功之后我就知道世子這些年來一直都在韜光養晦。如此自然不好對外表現出自己的真正才能,所以也不可能拜入圣門,我才會有這么一說。”
李毓淡淡地看了賀林晚,冷哼一聲,似是接受了賀林晚的說法,大發慈悲地終于將這話題揭過去了:“那你要我如何幫你?”
賀林晚松了一口氣,笑道:“世子不好拜入圣門,但是有人可以啊。”
李毓淡淡地看了賀林晚一眼。
賀林晚繼續道:“比如說…慕公子。”
李毓看了賀林晚一眼:“既然你想要少艾幫忙,為何不直接去找他。”
賀林晚坦言道:“我與慕公子并不相熟,不好直接開口求他幫忙,還是由世子去當說客比較好。”
賀林晚這句話不知道哪里讓李毓高興了,他唇角一彎道:“要我勸說少艾不是不行,不過如果他代替薛行衣成了邱先生的學生,那那本《軒轅遺書》自然也就該歸他所有,即使是我也不能讓他把書讓給你。”
賀林晚聞言微微一笑,帶著幾分自傲:“這我自是知曉,不過請恕我直言,慕公子即便才學果然,也未必能拜入圣門,如果有我幫他就不一樣了。而我的條件很簡單,只要那本書。”
李毓漆黑如墨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著賀林晚,不知道是在看她還是在透過她看什么人。
賀林晚見李毓不說話,皺了皺眉,輕喚了一聲:“世子?”
李毓垂眸,淡聲道:“以少艾的驕傲,他不會要你相助的。”
賀林晚對慕知真這個人確實并不了解,在她看來任何一個讀書人都會想要拜邱俞這樣的先生,因為這對讀書人而言意味著將來的仕途會很順暢。不過賀林晚聽李毓這么說也沒有懷疑李毓的話,畢竟比起她這幾面之緣,李毓更為了解慕知真這個人。
于是賀林晚想了想道:“世子先勸慕公子去爭一爭吧,書的事情過后再說如何?”
如果慕知真憑自己的能力成為了邱先生的學生也好,那本書只要暫時不被薛家拿到手,她以后再另想辦法。她只不能《軒轅遺書》落到薛元澄的手里,盡管她還不知道那本書里有什么玄機讓薛元澄這么大費周章。
李毓點了點頭:“好,只要你別忘了答應我的事情。走吧,再不出去就成定局了。”說完這一句,李毓就先一步出了門。
賀林晚等了一會兒,等李毓的腳步聲遠了,才從屋里出來,往花廳的方向走。
不想還沒到花廳就看到李毓站在不遠處,還回頭看了她一眼。
賀林晚以為李毓還有話要對她說,便走了過去,小聲道:“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