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妹妹?阿晚?”
趙青青伸手在賀林晚眼前晃了晃,賀林晚不由得回過神來。
趙青青歉意地笑道:“瞧我,在妹妹面前提這些滿是銅臭味兒的話茬子,讓妹妹厭倦了吧?妹妹可別見怪。”
賀林晚搖頭道:“不是,我聽姐姐說到大選之年,想到今年我家并沒有適齡之女,倒是元姐姐今年正好十三了吧?趙姐姐說什么銅臭不銅臭的,現如今的世道,皇親國戚手中都還有幾個鋪子呢,我聽姐姐說這些只覺得新奇,哪里會見怪。”
趙青青看了賀林晚一眼,笑容真誠:“妹妹是個通透人,難怪我一見就覺得投緣得很。說到阿湘,她倒是不必進宮參選的。”
賀林晚眨了眨眼:“哦?”
趙青青看了元湘一眼,笑容有些促狹:“參選的女子需得沒有婚約才行呢。”
賀林晚一愣,不由得向元湘看去。
元湘臉色微紅,卻并沒有扭扭捏捏,反倒是很自然地道:“兩年前家中給我定親了,賀妹妹不知道嗎?”
現在的賀林晚還真不知道,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娘從不對我提這些。”
到底是顧忌著元湘的面子,趙青青沒有再提她婚約的事情,賀林晚自然也不會提,這個話題就這么揭過去了。
趙青青另起話頭道;“說起來今年的大選,咱們京中‘四美人’要進宮參選的就有兩位呢。”
元湘一愣:“什么‘四美人’?這是什么說法?我怎么沒有聽過?”
趙青青掩唇一笑,端的是風流無雙:“你這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性子沒有聽過這個說法到也不稀奇,聽聞這是去年皇后娘娘舉辦瓊花宴之后那些自命風流的士林學子們從各個世家的女子當中選出來的,容貌,才學,品性皆為上品備受推崇的幾位千金小姐。現在連坊間都傳遍了。”
元湘聞言來了些興致:“趙姐姐快別取笑我了,你快與我們說說嘛。”
趙青青取笑道:“我要是說了你可別因榜上無名而哭鼻子。”
元湘不由得笑瞪了趙青青一眼:“我別的本事沒有,自知之明還是有些的。姐姐快別賣關子了。”
趙青青拿起丫鬟遞過來的團扇,一邊輕緩地扇著風一邊道:“所謂四美人,自然是有四位。這其一嘛是原本的慕家大小姐慕婉平,也就是現在的靖國公世子夫人。”
元湘聞言點頭:“你剛剛說到美人我就想到了這位,慕小姐未出嫁時我見過幾回,到還真是名副其實。其他三位呢?”
“其二是已經致仕的范閣老的孫女范蘭若,聽說范小姐今年大病了一場,前陣子跟隨祖父祖母回鄉祭祖了,不過今年的大選她應該會回京吧。”
元湘依舊點頭:“范小姐不但是美人,還是位才女,我聽說皇后娘娘當初就很喜歡招她進宮抄寫經文,這位也是實至名歸。”
趙青青一笑:“第三位是薛尚書的女兒薛晚晴。”
元湘認真想了想:“薛小姐我并未接觸,只遠遠見過一回,不好評價,不過她的兄長薛行衣卻是早就被傳有潘安之貌,今年的春闈更是考了個會元,在殿試上被今上欽點為探花郎。”
趙青青用扇面抵著唇輕笑:“對這位薛公子坊間傳聞倒是有不少呢,傳言他文采出眾,當初今上是想點他當狀元的,可是轉頭一瞧第三名的探花年紀大不說,長得也頗為…不盡如人意,圣上就覺得探花郎探花郎,點這樣的一位長相的探花郎實在是有損我朝顏面,最后一瞥站在旁邊芝蘭玉樹般的薛公子心中一動,就將兩人的名次給調換了。”
元湘“噗哧”一笑,笑得嗆住了,指著趙青青道:“趙姐姐你又胡說八道,殿試是何等嚴肅的大事,豈會如你所言這般的兒戲?你竟然連圣上都敢偏排,趙姐姐你這張嘴啊!”
趙青青莞爾,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圣上是明主,自不會與我這樣的小女子一般計較。況且我也就在兩位妹妹面前說笑,難不成你們還能把我賣了?賀妹妹你說是不是?”
賀林晚抬起眼眸,微微一笑:“趙姐姐說的是。”
趙青青看了賀林晚一眼,似是想說什么,元湘卻是忍不住催促道:“四位美人元姐姐只說了三位呢,還有一位是誰?”
趙青青見賀林晚的神色與往常無異,以為剛剛是自己太過敏感看錯了,便收回了眼神,不過對于元湘的問題她卻略有些遲疑,并未立即開口。
元湘疑惑道:“怎么?這第四位美人有什么不能說的?”
趙青青想了想輕嘆一聲:“倒不是不能說,只是這位美人已經不在人世了。”
元湘一愣。
趙青青道:“這第四位美人出身也極為不凡,她出身百年世家吳州楊家嫡系,祖父為我朝大儒門生滿天下官至太師,伯父乃戶部尚書,父親為左都御史,祖母為是前朝丞相嫡女,母親盧氏…”
元湘聽到這里不由得輕聲接道:“你說的是楊家三小姐楊唯真?”
趙青青看向元湘:“你知道?正是這位楊小姐,可惜了…”
元湘也嘆道:“楊三小姐我自然是知道的,這京中又有幾人不知道楊家三小姐的?楊三小姐與范家姑娘皆是才貌雙全的女子。我曾在英國公夫人的壽宴上見過她一回,那一次她和范蘭若一人畫畫一人題詩兩人一同為英國公夫人當眾作‘壽比南山圖’,那幅畫是在一刻鐘內完成的,最后就連最擅書畫的國子監祭酒陳大人見了之后也贊不絕口,那一次她們驚艷了多少人?賀妹妹,那次你也在場吧?”
元湘見賀林晚一直沒有說話,以為是自己和趙青青聊得太投入冷落了她,便想將她也引入話題。
賀林晚輕輕捻起一粒蜜漬梅子放入口中,酸酸澀澀的味道彌漫味蕾,賀林晚沖元湘笑了笑:“嗯,我在場的。”
元湘得了賀林晚的回應,也回了她一笑,接著道:“不過楊三小姐之所以在滿京城的閨秀之中脫穎而出并不是因為她的畫技。”
趙青青疑惑道:“哦?我來京城的時日尚短,這我倒是不知,可是有什么典故?”
元湘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唇才道:“有一次楊三小姐的幼弟不知何故進了他大伯父的書房,不慎打翻了花瓶,水濺出來將戶部當年新繪制的魚鱗冊給浸毀了一冊。”
趙青青挑眉:“哦?雖然是稚子闖禍,但依當今的嚴謹作風怕必是要治楊尚書一個懈怠公務的罪名了?”
元湘搖了搖頭,笑道;“楊三小姐找尋幼弟而來正巧看到這一幕,卻來不及阻止。當時楊三小姐立即搶步上前,將那還未徹底暈開的魚鱗冊翻看了一遍,然后一刻鐘之后便將那魚鱗冊被毀得面目全非的幾張分毫不差地復制了出來。”
趙青青笑道:“這我可不信,那魚鱗冊我雖然沒有見過,卻也知道是繪制記錄各地土地田畝的冊子,里面的圖案狀似魚鱗,繁雜瑣碎,一般人看一眼都覺得眼花,那位楊小姐竟有如此能耐能在看上幾眼之后就繪制出來?”
元湘道:“自然是真的!楊小姐怕幼弟被罰,繪制完了之后就將冊子放回了原地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不想第二日繪制此圖的人想起來冊子上有一處錯誤,到楊尚書跟前來請罪,等楊尚書將冊子給了那繪制之人之后繪制之人才驚訝地發現這不是自己制的那一冊。楊尚書將府里的人都叫來一一問過一邊之后才知道昨日是楊三小姐和楊家九少爺進來過,楊三小姐復制魚鱗冊的事情才事發。”
趙青青見元湘說得這般肯定便有些信了:“這么說楊三小姐非但才貌出眾,還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元湘嘆道:“楊三小姐有沒有過目不忘的本領我不知道,不過我曾聽我父親說楊太師曾遺憾這個孫女不是男兒身。”
趙青青取笑元湘道:“平日里我也沒見你像今日這般話多,看來你對這位楊小姐喜歡得很。”
元湘愣了愣,想了想之后才玩笑般道:“趙姐姐你的生命中有沒有這樣一個人?在周圍所有人的眼里她幾乎是沒有缺陷的,無論你做什么長輩們都喜歡拿你與她相比,偏偏你又樣樣都比不上她,所以什么事你都該向她學,似乎你這一輩子都只能活在對她的仰望羨慕中?這樣的一個人你會喜歡她嗎?”
趙青青不由得笑得前俯后仰,元湘難得頑皮地吐了吐舌頭:“她對我而言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停頓了一下元湘又補充道,“想必對很多京中閨秀而言她都是這樣的一個人,所以我們與她都不親近。”
賀林晚愣怔了半響,她沒有想到會從元湘嘴里聽到這樣的評價,事實上她以前對元湘這個小姑娘雖然有印象知道她是誰,但是也僅僅是能將她對號入座而已。
她還不知道自己在元湘的“生命中”扮演過這樣的一個不怎么討喜的角色,賀林晚不由得暗自苦笑。
“對了,說到這位楊三小姐,我聽說她曾與之前說到過的那位薛行衣薛公子有過婚約?”趙青青隨口問道。
賀林晚撫著茶碗的手微微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