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莫名羞辱

　　血魔如同老鴉一般嘎嘎的笑聲，極具諷刺意味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眾人目呲欲裂，卻根本追不上去。

　　所有人都處于幻覺之中，一個個仰首呆望著當空的烈日，灼目的日光令他們根本不能夠迫視，那種酷熱的感覺更就強烈。

　　烏云突然四方八面涌來，將那一片血紅迫散，連烈日也掩蓋。

　　一道電光劃破陰暗的天空，霹靂聲中，暴雨突然灑下。

　　是真雨，萬里黃沙在雨中沖刷干凈，草地莊院終于出現在眾人眼前。

　　高歡雙手承接著雨水，呆子也似喃喃道︰“是真的，是真的…”

　　在他周圍的江湖朋友不少都做著同樣的動作，杜鐵心看在眼內，由心寒出來。

　　高歡隨即將承著的雨水潑在面上，大笑起來，笑得那么悲激。

　　杜鐵心稍有愧疚，探手按著高歡的肩膀，嘆息道︰“冷靜一些，這些朋友的遭遇也是這樣，心情的難過，跟你并沒有分別。”

　　眾人中那位之前抱著李道宗大腿哭泣的沈姓高手也在這時候仆倒地上，以拳擊地，嘶聲大叫：“一追便追進幻境，叫我們怎樣追？這個仇怎樣報？”

　　眾人一片哀嚎，不少失去至親的漢子同樣無比絕望。

　　杜鐵心見到此景，知道眾人心神已失，如果自己不能讓他們冷靜下來，此后的事情就不好做了，于是怒吼一聲吸引眾人注意力，接著揮手大呼道：“眾位兄弟，不要絕望！我們還有一次機會！”

　　見到眾人詫異看來，杜鐵心面帶悲痛之色，高喊道：“老夫已經將此間事情廣發英雄帖，請求各地高人幫忙，有幸得一劍山莊大英雄‘劍君’李幕儒垂顧，不日即將到達此地，參與圍剿血魔一事，而且據李先生率先傳來的消息稱，敵人可能是魔門血宗之妖孽，要湊足一百嬰兒練百嬰魔血神功。現在是九十九個，還差一個，我們還有機會報仇！有機會報仇！”

　　語聲甫落，又是霹靂一聲，一道電光劃過長空，也照亮了眾人才升起一絲希望的面龐。

　　“借劍？”卓惠梵漠然看著坐于下首的李幕儒，心底感到一絲絲的好笑，強忍著火氣才沒有爆發出來。

　　“這——恐怕有些不妥吧？”

　　“哦？不知閣主，有何不妥？”李幕儒詫異地一皺眉，想不到自己還沒有說借劍的用途，就已被直接拒絕。

　　卓惠梵淡然一笑，端起旁邊的茶碗，輕啄了一口，緩緩道：“‘紫煌’、‘青霜’乃是鳳儀閣鎮閣神器，本身便代表了鳳儀閣的威嚴和起運，向不外借。此等神兵若是說借便借出去，日后人人仗著與本閣的一點點關系便開口借劍…萬一有什么差池，本閣主如何交代？”

　　“一點點關系？”李幕儒心中火起，冷言道：“我一劍山莊與貴閣只是一點點關系這么簡單？我一劍山莊為鳳儀閣赴湯蹈火數代人，死的親眷不知凡幾，便是這一代我兄弟三人，便有二人都迎娶的鳳儀閣弟子，鞍前馬后數十年艱辛，便是葬送在家兄手下的高手，又有多少是為鳳儀閣出頭，為閣主鏟除…”

　　“住口！”卓惠梵終于暴怒，一雙鳳目惡狠狠瞪著李幕儒，用他從未聽過的陰狠語氣說道：“李幕儒，你說這些話是什么意思？你敢威脅我？”

　　李幕儒目瞪口呆，自己不久前還在為其效力，不惜得罪“鷹王”展雄飛等人，想不明白為什么卓惠梵會這么快便與自己翻臉。

　　不過他也不是善予之輩，雖然一樣心中有火，但不會這般弱智地放棄鳳儀閣這個天生的盟友，幾個呼吸間便平復了怒氣，決定再試探一下對方，看看問題出在何處…

　　李幕儒眼皮微跳，將語氣放緩，沉聲道：“卓閣主誤會了吧？再下怎么會威脅你？只不過是提起咱們之間的關系，希望閣主念著我一劍山莊的功勞和苦勞，出手幫幫在下。要知道家兄為了閣主可是付出…”

　　卓惠梵驀然打斷道：“李莊主，如果你還想繼續談下去，就別跟我提起這個人，也別跟我提這個名字…”

　　李幕儒眼睛一跳，終于明白事情出現在了什么地方。

　　遷怒！？

　　如果是因為李慕禪做錯了什么事而讓卓惠梵暴怒，那自己或許還有一丁點的機會，來挽救雙方的關系也說不定。

　　李幕儒想到此處，忍不住呵呵一笑，淡然道：“原來卓閣主是在生家兄的氣…這也是應該。最近家兄心情的確不太好，閣主也應該可以理解，更不應該因此遷怒我們整個一劍山莊。”

　　卓惠梵冷哼一聲，索性挑明道：“李慕禪膽怯畏戰，我對你一劍山莊還有什么可以期待的？”

　　“家兄一定會應戰羅破敵！”雖然一直不喜歡被兄長壓自己一頭，但李幕儒也不容別人看不起一劍山莊，“家兄一定會應戰，哪怕沒有絲毫的勝算！”

　　他要把一劍山莊做強，做到十大門派之首，也就不容許別人看不起一劍山莊最強的武力，況且他也知道兄長的為人，他就算只剩下一成實力，也絕對不會畏戰。

　　“你認為令兄會輸？”卓惠梵冷容面對，“既然必輸無疑，我又有什么理由幫你？”

　　李幕儒定定地看著卓惠梵，沉聲道：“為了以后的江湖，為了以后的白道，為了‘第一供奉’之名！”

　　“就憑你？”

　　“不錯。”李幕儒自信滿滿，道：“只要九九重陽之后，鳳儀閣能夠封我為‘第一供奉’，助一劍山莊成為十大門派之首，令我李幕儒成為白道領袖，幕儒愿惟閣主馬首是瞻…”

　　卓惠梵嘴角微微一撇，問道：“李兄的確是個人才，不過鳳儀閣能用之人不勝枚舉，比李兄武功更強的，更是有數位之多，我為什么要選李兄呢？”

　　李幕儒冷笑一聲，反問道：“哦？有這樣的人嗎？還請閣主示下。”

　　卓惠梵道：“不論其他，只說天絕榜上武功排名領先于李兄的便有‘游魂’宋別離、‘天尊’黎道天、‘兵主’章丘太炎、‘鬼劍’閻無常、‘風云劍’趙封禪、‘劍魔’北冥無敵…呵呵，這些人物或是一方豪杰，或是武道高手，或有經天緯地之才…難道都不如李兄，無法重振鳳儀閣‘第一供奉’的聲望嗎？”

　　李幕儒不禁笑道：“武林都說卓閣主雖然雄渾大氣、氣度宏達，但可惜目不識人，錯用庸才，以至于處處為人掣肘，天下大勢盡失，李某原本不信，但今日聽閣主所言，卻果然如此。”

　　卓惠梵捏著扶手的手背不免青筋暴露，強壓下殺氣，依舊問道：“李兄何出此言給我個解釋…”

　　李幕儒答道：“閣主說的這幾位中，宋別離、閻無常，不過黑道兇徒，與白道英雄素有仇怨，棄之可惜，但用之不祥；黎道天天性暴躁，為人狂妄，可使沖鋒陷陣，不可聚賢納良；章丘太炎年老無用，性格狡猾，心思不正，難成大器；趙封禪依仗兄弟，陰謀詭計，性格卑劣，為人不恥；北冥無敵…嘿，北冥無敵身份成疑，光是世家內部便已讓他焦頭爛額，此等來歷不明之人物，閣主就算交托大位，恐怕也會讓武林同道自亂陣腳吧？”

　　想不到李幕儒還是雄辯之士，卓惠梵雖然心中反感，但仔細一考慮，這些人卻還真是如此，李慕禪之后，若想以一名高手凝聚天下白道有志之士，靠這些人還真是不行。

　　“若依李兄來看，這天下之中只能以李兄為首嘍？”

　　李幕儒笑道：“當然不是。若是白道領袖，無論是大禪寺無念禪師，還是東海聽潮閣的歸海一真，亦或是長白劍宗的長春真人，都有此名望，這些人連李某都無法仰望…可惜的是，這些人并非尊閣主為主！而且這些人當中，無念與長春，都為出家之人，性格淡泊，向來不喜江湖爭斗，歸海一真雖然武功超凡，但門派位于海外，難以服中原之眾。相比之下，李某雖然不是天下最合適的人選，卻是閣主最合適的人選…”

　　見到卓惠梵露出仔細聆聽的神情，李幕儒更是熱情自薦：“李某一向愛惜羽翼，號為‘劍中君子’，只是名聲一向，便足以為人敬仰，閣主不需在這一點上費心；至于武功，李某在天絕榜上，不上不下，正好居中調停，既不予人強勢之感，也無人不敢輕視我李某人…而且只要日后李某人廣結善緣，擴大名望，定可為閣主凝聚天下白道高手信心，與江南朝廷一較高下。閣主若是濫用庸人，只怕適得其反，反而令江南朝廷從中漁利！”

　　啪啪啪…

　　卓惠梵聽罷，忍不住大笑出聲，連連鼓掌。

　　“好好好，李莊主說的真是太好了！”

　　李幕儒濤濤長論之后，見此情景心中一喜，以為說動卓惠梵動心，正要說些謙卑之話，冷不防卓惠梵臉色突然一變，冷聲道：“李幕儒，想不到你還有如此野心，這輩子倒也裝得辛苦！”

　　“啊！？”

　　卓惠梵冷哼一聲，道：“李幕儒，你覺得你是君子嗎？就算是君子，也不過是個‘偽君子’。像你這樣的‘偽君子’，我要是扶你上位了，恐怕有遭一就不是要當白道領袖，一劍山莊也不是要進十大門派，而是要取代我鳳儀閣，取代我卓惠梵了吧？”

　　李幕儒冷汗頓時冒下，急忙解釋道：“卓閣主，在下絕無此心！”

　　“你有沒有此心，我管不著，有本事，你自己去爭取你的白道領袖，武林至尊的位置，我鳳儀閣廟小，裝不下您這尊大佛…在下預祝李莊主得償所望！鳳儀閣尚有要事，來人，送客！”

　　客廳大門吱呀一聲打開，贏惠英和姒惠彤進屋送客！

　　卓惠梵拂袖而起，仰頭哈哈大笑，轉身而去。

　　“卓閣主，卓閣主！”

　　李幕儒有種被人戲耍的感覺，幾次呼喊，卓惠梵已經消失于屏風之后。

　　他還待進內解釋，贏惠英和姒惠彤立即上前攔阻，冷聲道：“李莊主，閣主已經送客了，您還是請回吧！”

　　李幕儒氣得渾身顫抖，怒瞪了二女一眼，憤然離去。

　　一路上李幕儒面沉似水，往日儒雅的氣度早已丟到了九霄云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的鳳儀閣，迎面一側斷崖，一側山路，李幕儒面對遠處云海中朦朧的群山，長舒一口氣，吐出胸中積郁的悶氣，忍不住獰聲道：“卓惠梵，你今日如此待我，如此羞辱于我，有遭一日，我定讓你后悔不迭！”

　　說完，雙臂一振，不走山路，直接從斷崖上飄落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