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心如蛇蝎

　　圖雷目光炯炯，一雙豹眼怒瞪著葉清玄。

　　葉清玄似無所覺，直接將身側一條包裹完好的布條推給了對方，圖雷眼睛一縮，從包裹露出的一角，看到了里面的東西，不過他并沒有伸手去接，而是冷聲問道：“葉清玄，此時今日，你以為將雪玉刀歸還，咱們之間的賬就算清了嗎？”

　　葉清玄將一粒花生丟入嘴中，淡然道：“這把刀放在我這里也沒有用處，而且你以為我歸還雪玉刀是為了跟納蘭成吉緩和關系嗎？納蘭成吉想要的我性命，又不是今天才發生的。讓你歸還寶刀只是給你個機會，讓你替我們帶句話，免得你嘴還沒張就被納蘭成吉一刀劈死！”

　　“你——”圖雷臉色一紅，怒火昭彰，不過他盡力壓著火氣，片刻后方才沉聲問道：“如何肯歸還我家小師弟和拓跋宏？”

　　與納蘭成吉一同被擒的，還是早前便身受重傷的“海東青”拓跋宏。

　　“他們二兄弟一起打包，告訴納蘭成吉，只要把鐘離尚賢完整無缺地交給我們，我們便可以將他兒子和徒弟完整地奉還…”

　　圖雷忍不住冷嗤一聲，嘲諷道：“你們有病嗎？既然是為了鐘離尚賢，為什么不抓卓惠梵的人？拿我師弟做人質，怕是威脅錯了對象吧？”

　　葉清玄呵呵一笑，又剝了一粒花生，看著對方道：“別說你們沒有懷疑過卓惠梵的出身，你覺得用什么人可以威脅得到她？章丘太炎？曹勝？還是北冥無敵？如果她真是魔門隱宗的人，我們用白道高手的性命要挾，恐怕她不但不會施救，還會逼我們動手殺人吧？這樣一來，我們就同半個白道武林，甚至八大世家成了不可挽回的死敵，以卓惠梵的心態，怕是更愿意我們殺個你死我活了…”

　　飲了一杯酒，葉清玄又施施然說道：“但令師不同。北狄武學大宗師，她卓惠梵便算是表明了魔門身份，你師父也有利益與她合作，相同。卓惠梵嚴重，令師的作用恐怕更大，畢竟借以外力能壓制羅破敵的，除了她手里的李慕禪之外，就剩下令師、龍薩頓珠和源賴州三人了…你說。她為了將來打算，能不賣你師父這個情面嗎？”

　　圖雷聽的有些愣神，最后冷笑一聲，道：“你們中原人的心腸果然比我們草原人多了許多彎彎繞…在我們草原人眼中，敵人就要殺死，報復就是睡敵人的老婆，奴役敵人的子孫…你們這些手段，真是令人不恥！”

　　葉清玄微微一笑，“說得挺好，不過。還是等打贏了我再說…”

　　圖雷呼吸一滯，想起這一次交鋒是自己一方狼狽而逃，用心機不是對手，打又打不贏，似乎真的沒有任何理由嘲笑對方。

　　圖雷臉色通紅，氣哼哼地搶過雪玉刀，長身而去。

　　到了樓梯口，圖雷突然站定，冷言道：“貴方原話必會帶給家師，這一次。你們惹怒了蒼狼，就等著蒼狼來找你們算賬吧！”

　　葉清玄頭也不回，淡然道：“放心，這又不是第一次與納蘭成吉作對了…我有經驗！”

　　圖雷再一次氣結。五次三番在言語上輸給對手，知道光耍嘴皮子根本不是這道士的對手，只能帶著一肚子悶氣，下樓離去。

　　葉清玄再飲一杯美酒，目光卻是通過窗子，隨意地落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思緒飛到九霄云外…

　　二師兄的小寶寶應該有三四個月的樣子了吧？

　　自己離開昆吾山的時候，孩子才剛剛出生，現在應該“呀丫丫”地十分可愛。

　　可這么小的孩子竟然就會被人劫持，又沒有任何威脅的信息留下，毫無疑問，敵人的目標不是二師兄，不是師門，有極大可能就是申屠鎮岳。

　　是鳳儀閣？是魔門？

　　對手到底是誰？他的目的又到底是什么呢？

　　葉清玄努力壓制心頭怒火，拼命思索事情內在的聯系，可是思緒的煩亂令他一無收獲。

　　而就在這個時候，葉清玄驀地渾身一震，看向窗外的眼中爆閃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究竟發現了什么？

　　手掌在桌面輕輕一按，整個人已經彈射到了半空中，從窗口輕松地落下街道，同時一錠銀兩落在桌上，滴溜溜亂轉…

　　好一片錦繡山林。

　　茂林郁郁森森，一路煙嵐。道路一側是高聳如鏡的崖壁，而另一側，則是一片萬里平原。

　　平原上一片麥田，沉甸甸的谷穗墜彎了枝椏，延綿千里，極目遠方山嵐云海之邊。

　　九秋天氣，秋高氣爽，山巒之上，濃蔭覆蓋之中，不時看見一叢叢丹楓紅葉點綴其間。從高處望下去，宛似攤著一幅錦茵繡褥，華艷非凡。

　　崇山峻嶺，凝紫堆青，云清天高，碧空無際，越發令人心曠神怡，萬慮皆無。

　　京兆府西五十里外，山路逼褶，一個轉角之后，山邊路側的崖角上出現一個街亭…

　　宗軒原本舒怡的心情瞬間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從天空直落到谷底。

　　涼亭之內，一名老者大馬金刀地坐在當中，左右兩側，一名長發遮面看不清臉目的長袖男子，而另一側，則是身材高大雄偉，手駐巨刀的大漢。

　　老者面如淡金，頜下微須，氣態梟雄，尤其一雙眼睛狹長如刀刻，似乎對人間萬物都充滿了惡毒的意念。

　　這個人是宗軒憑生最不想再見到的兩個人之一，他親生爺爺，也就是冥獄這一代的“冥王”。

　　而在他身側兩人，卻是冥獄六大護法之一的風袖和雷刀。

　　“祖父！？什么風把您老吹到這京兆府的？”宗軒心神暗提，將懷中的孩子緊了緊，語氣輕松，但戒備非常地問道。

　　冥王冷冷一笑，道：“什么風？呵呵，是報仇的風。先是卓惠梵那個賤人，聽說出現在了京兆府，但我來遲一步，卻又聽聞自家逆孫的蹤跡，特意前來看看…”冥王陰笑一聲，看了看宗軒懷中的孩子，問道：“這又是誰家的孩子啊？”

　　宗軒淡然道：“普通農戶家的孩子，我見到資質不錯，便買了下來，回頭培養成死士！”

　　“哦？你有這么長遠的打算了？我記得當年老夫也是如此作為，不還被你嘲笑是懦夫之舉嗎？”

　　“此一時彼一時。”

　　冥王森然一笑，道：“那正好，最近我正有想法要培養一批死士，你俗事繁忙，就將此子交給老夫吧…”

　　宗軒眉頭一皺，道：“我訓練此子的方法，與你不同。”

　　“哦？難道還是天機閣那陰謀與背叛的一套嗎？”

　　宗軒冷面不語，但冷冷的目光證明了他的態度。

　　冥王一聲長嘆，淡然道：“好吧，既然你有你的計策，我便不再多費口舌，不過既然與此子有緣，那便給孩子送個見面禮好了…”

　　銀芒一閃，宗軒信手接過，卻是一方上刻“長命富貴”的金質長命鎖。長命鎖設計精美，但上面卻有干涸的血跡。

　　宗軒雙眼瞪直，右手不自然地顫抖起來。

　　“怎么樣？我這曾祖還不錯吧？哈哈哈…”

　　“住口——”

　　宗軒一聲暴喝，雙目已經盡赤，顫抖著右手，伸出長命鎖，努力保持語氣平靜，道：“我妻兒現在何處？”

　　冥王身子往前探了探，道：“我的玄孫，為何告訴你？除非…哼，申屠鎮岳的孫子能交給我手里…”

　　宗軒渾身劇震，原來對方什么都知道。

　　這么快！？

　　宗軒第一時間想到，定是源賴州通過鳳儀閣搞的鬼！

　　一旁風袖嘿嘿一笑，道：“少主還是嫩了一些，雖然洛景離那小子足夠謹慎，不過畢竟那一套都是從血煞學來的，有電劍在，要找他卻是容易許多。”

　　宗軒恍如未聞，再次問道：“我妻兒呢？”

　　雷刀冷哼一聲，道：“洛景離見事不好，受傷逃遁，董月娥妄圖抵抗，被某家一刀宰了！”

　　冥王接口道：“不過你兒子沒有事。我的玄孫，身上流著我的血脈，自然要在我手中好好培養…當年你爹不成器，被我殺了，幾個兒子里，就你成才，其他人我也殺了，怕你擔心地位問題…但我萬萬沒想到，你卻讓天機閣的一套侵蝕了內心，處處想擺脫我的命令…如今，我只好把愿望都放在玄孫身上…至于你…”

　　“這孩子是申屠鎮岳的外孫…”

　　宗軒一句話，打斷了冥王的威脅。

　　冥王露出戲謔表情，“你終于肯承認了？交給我…”

　　“我不會交給你！”

　　冥王大怒，陰聲道：“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兒子？”

　　“不怕！”宗軒道：“我知道你想報仇，但申屠鎮岳的外孫不能給你，我可以用他兒子跟你換…”

　　“申屠霸天！？”

　　“不錯。”宗軒苦笑一聲，道：“當年我以為申屠鎮岳一死，便可以用申屠霸天的名頭吸引鎮岳山城舊部，原本一切也很順利，但卻沒有想到霸刀竟然沒死，那申屠霸天就沒有任何用處了。我把他交給你，效果跟霸刀的孫子沒有什么不同，你可以用來威脅霸刀，也可以殺了他泄憤，當然也可以等霸刀死后，用他來召集舊部…都隨你…只是這孩子…不能給你…而且給你也沒用！”

　　“為什么？”

　　“他中了‘金棘波旬’的毒，活不過三天…”

　　冥王往后仰了仰，微瞇著眼睛問道：“我信你一次。我等你三天，三天后，帶申屠霸天來見我，否則…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