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波濤洶涌

　　翠谷清幽，流泉潺潺。

　　溫溫柔柔白云下，洋洋灑灑陽光來。

　　奇松勁柏之下，百花擁簇之中，在這仙境一樣美景之中，一人渾身破爛，手中酒壺，呆呆地依偎在一座孤墳之旁。

　　那孤寂的身影，配上修整得異常干凈的孤墳，讓整個畫面的風格驟然不同。

　　朱雀緩步走進這個小谷，看著孤墳旁邊頹廢的身影，不由得輕嘆一聲，細長的眉目中露出一絲惋惜之情，淡淡問道：“青山小谷，景色絕美。可惜一人在此，你就不覺得孤獨么？”

　　有些木然的聲音從那落拓之人口中響起：“一個人不會孤單，想一個人時，才會孤單。”

　　朱雀自失一笑，道：“所以我讀不懂你們這些情種的感情。你裝瘋賣傻，該不會只是為了在這里陪以前的女人吧？”

　　“管好你的嘴巴，她是我的妻子…”落拓之人回過頭來，除了灰白發髻和頜下短須之外，簡直與封清巖一模一樣。

　　沒錯，他就是青龍御主，封清巖的親生父親，那個得了失心瘋的前昆吾派叛徒。

　　青龍神色凝重，沉聲說道：“而且若非如此，我又如何能擺脫羅破敵的控zhì？”

　　朱雀嘿嘿一笑，道：“似乎最近裝瘋賣傻很是流行呢…”很顯然，他提及的就是申屠鎮岳重出江湖的消息，只不過青龍對此毫無興趣。

　　青龍沒有詢問，朱雀也沒有解釋。

　　“找我來有什么事？要知道，你這一次好不容易擺脫了圣門。圣主俗務纏身。還沒有時間找你麻煩。你該不會想主動找麻煩吧？還惦記著為她報仇？”

　　青龍眼中青光一閃，陰聲道：“報仇，是我活著唯一的心愿。”

　　“為什么找我？我可沒有膽子跟羅破敵較量…”

　　“別隱藏自己的野心。我知道你想坐上圣主之位，擋在你面前的，不僅是羅破敵，就連螣蛇和麒麟都排在你的前邊，你一定很痛苦吧？”

　　朱雀神色一凝，緩緩道：“我有的是時間…青龍。我野心再大，但也不會愚蠢到跟圣門所有人作對。”

　　“如果不是所有人呢？”青龍淡淡問道。

　　“你什么意思？”朱雀疑問。

　　這時候，谷外腳步輕移，又一個身影出現到來。

　　“看來，奴家來得有些早了呢？是不是，青龍？”

　　朱雀看向來人，不由得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是你？孔雀？”

　　來人正是魔門花宗宗主，孔雀。

　　依舊是千嬌百媚的模樣，依舊是詭異莫名的氣息。不過朱雀卻并不買賬，轉頭對青龍說道：“如果你覺得聯合九宗幾個離心離德的勢力就能扳倒羅破敵。未免也太異想天開了，你難道忘了羅破敵的實力了么，他可是…”

　　“我去了一趟北狄…”青龍喝了一口酒，倏然打斷了朱雀的話語。

　　而朱雀的表情瞬間定格，接著露出凝重之色，瞇著眼睛問道：“你見過青華帝君？那個女人…她也打算加入么？”

　　青龍冷冷一笑，道：“實力到了那一步，就算她沒有覬覦之心，你覺得羅破敵會放心么？”

　　朱雀舒了一口氣，接著哈哈一笑，轉頭對孔雀問道：“陰后是不是也打算走到臺前了呢？”

　　月宗宗主姬若艷的聲音在谷外傳來道：“累諸位久候，本尊來遲了！”

　　李道宗看著眼前出現的人物，目光炯炯，不放松分毫。

　　盡管他氣定神閑，也判斷不出對方說的話，是不是真實可信的。

　　“你說你是冥王嫡孫，卻背叛了冥獄？你說你是天機閣弟子，卻背叛了師門？”問話的是顏問道，對面答話之人卻是宗軒。

　　“清江俠隱”沈江平的六名弟子，除了徐希羽之外，只剩下了這么一位嫡傳，如今兼任刑部侍郎之職。令人驚喜的是，相比于江湖廝殺，顏問道似乎對行政管理這一套更為擅長。

　　除了李道宗、顏問道之外，陪在一側的還有江水寒。

　　埋伏在外的江水寒等人，通guò鳳儀閣的行動，也確認了投靠鳳儀閣的門派身份，同時意外的是，竟然在這些高手中看到了凌云閣叛徒葛元照的身影。

　　原本打算立即行動，斬斷鳳儀閣一臂，這個時候，葛元照等人卻突然收到風聲，轉瞬間全部銷聲匿跡起來。就在眾人大動肝火的時候，宗軒竟然意外地找上門來。

　　“你坦白這一qiē，是為了什么？”江水寒淡然看著對方，緩緩問道。

　　宗軒攤了攤手，答道：“我受夠了被人指使的一qiē，受夠了這樣的人生，我要我自己的生活…可是不打倒冥獄，不打倒天機閣，這一qiē都毫無意義。”

　　“所以你救了申屠霸天？并告sù我們這一qiē？”

　　宗軒認真地點了點頭，“我還想挽回我們之間的友誼，當年我們一起搏殺，是多么的令人難以忘懷？不是么？”

　　“可你為什么派人刺殺李兄？”顏問道繼續問。

　　“那不是我的主意，是天機閣…”宗軒答道，“而且出手的人是血煞，他們是天機閣的殺手組織…”

　　“‘鬼劍’閻無常…”

　　“是的，還有一個，大家都同樣仇恨的名字——”宗軒一字一頓地道：“‘游魂’宋別離。”

　　江水寒的目光猛地一縮，殺機不可抑制地流露出來。

　　是的，“游魂”宋別離。這個名字讓他們兄弟記憶猶新。那個差點殺了葉清玄的人。

　　不但是冥獄。天機閣，甚或是鳳儀閣，只是為了對付這個人，就值得重新接納宗軒的加入…

　　宗軒被安排住下了。

　　李道宗看著江水寒，輕聲問道：“你怎么看？”

　　江水寒答道：“有三點可以肯定…第一，他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第二，我們需要他知道的消息；第三，…”

　　江水寒看了看手中宗軒留下的紙條。輕嘆一聲，道：“他交代給我們的大禮，我們無法回絕…”

　　李道宗看著紙條上的文字，也不由得暗嘆一聲。

　　紙條上寫著一個名字，據稱是天機閣天機老人最重要的弟子之一，現如今，他就隱藏在新朝廷之內一個極其重要的職位上。

　　襄陽水軍大都督黃明朗。

　　“你確定他是天機閣的人？”李道宗問。

　　“只要他是天機閣的人，我就一定有辦法讓他露餡…我現在也終于明白，葛元照他們怎么會如此輕移地通guò我精心布下的江防體系了，有了這位水軍大都督的掩護。他們可以輕松渡過大江，并隱藏起來。”

　　“葛元照等人會不會藏在大都督府？”顏問道問。

　　“如果確定了黃明朗的身份。那就一定是如此…”江水寒又看了看手里的紙條，淡然道：“我會去找薛老大人，不過要動手的話，這一次得用我們自己的人。薛老大人的部下畢竟是從洛都帶來的，既然黃明朗能隱藏如此之深，也不能保證三司中會不會還有鳳儀閣的人…之前五哥一直沒能動上手，整天叫嚷著要去找七哥呢…”

　　李道宗也是望向西北方蜀州的方向，喃喃道：“雖然葉兄一向洪福齊天，但有他的地方，真的是麻煩不斷呢…”

　　葉清玄一向不怕麻煩，更不怕找麻煩的。

　　但凡事都有例外，這一次的麻煩就真的是很大。

　　看著對面平靜看著自己的梅吟雪，葉清玄嗓子干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該死的，自己沒有任何權利讓梅吟雪忘jì仇恨，用什么江湖大義說服她原諒自己的殺父仇敵。

　　而且自己曾經親口承諾，要幫梅吟雪報仇，要親手對付李慕禪，而且之前還動過手，算是結了怨，可是一轉眼，就要去幫他尋找回失去的劍心…

　　法克！自己連失去劍心的李慕禪都打不贏，怎么可能打得過全盛狀態的李慕禪呢？

　　自己可不是申屠鎮岳，也不是司徒凌峰，要是有機會背后捅李慕禪一劍，他絕對愿意這么干！

　　“呃，我說…我師父找你…”

　　“楚道長說過了。”梅吟雪神色淡然地說道。

　　葉清玄趕忙接道：“你不用理睬我師父的話，聽著，李慕禪不是什么好人，雖然他的生死對江湖影響巨大，但我們沒必要為了江湖就犧牲自己，我說真的，連父母大仇都不能報，這又算得什么江湖大義？”

　　梅吟雪神色一怔，道：“你的理論還真的新鮮，個人恩仇難道比江湖大義還要重要？”

　　葉清玄鄭重點頭，“你的是就是這樣，別人的另說…”

　　梅吟雪嘴角抿出一絲笑意，揉捏了一下玉手，道：“你把我當成普通女孩子來哄么？你知道，我…”

　　葉清玄尷尬一笑，嘿然道：“是呀，是呀，我們家吟雪可不是普通女孩子…不過…”葉清玄上前湊了湊，壓低聲線道：“不過這一套對你真的完全沒用么？”

　　梅吟雪想了想，笑道：“說實話，還算是…受用…”

　　“古德！”葉清玄揮舞了一下拳頭。

　　梅吟雪難得又是一笑，最后肅容道：“雖然我一直不想承認…但這些年，我放下仇恨，回憶當年的場景時，有一點可以確認…”

　　“什么？”

　　梅吟雪嘆了一口氣，道：“十幾年前的那場比武，李慕禪本來也沒想痛下殺手，也想給外公一絲顏面…可惜，他已控zhì不住自己的劍…”

　　呼——

　　葉清玄長嘆一聲，“這可不算什么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