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之間,便是十幾日過去…
平日里身邊楚家班的人馬,都是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物。
這十幾日過去,葉清玄一直都沒有機會見到傳說中的“第一舞姬”楚蝶依,甚至連她身邊的秋蓉都見不到一面,身邊最常見到的,便是年紀只有十二歲的小六子,十歲的丫鬟巧兒,還有那六十多歲的老丁頭。
除此之外,葉清玄還發現,這個楚蝶依果然是一副慈悲的菩薩心腸,身邊的所有人,從馬夫到護院,從婢女到洗衣服的老媽子,幾乎都是她在危難之時救下來的人物…一個個對那楚蝶依是翹著大拇指地夸獎和由衷的感激。
眼跟前都是實打實的樸實人,葉清玄只是住了幾日,功力雖然沒有恢fù,但身體卻已經完全恢fù,但這樣的體質豈能是普通人所能擁有的,所以又繼續裝病,只想把功力恢fù好。
這十幾日葉清玄倒是沒有白住,憑借著自來熟的性子,利索的嘴皮子以及不俗的木工手藝,葉清玄跟楚家班上下四十多名雜役混得挺熟,不知不覺地,反倒有些喜歡上這里無憂無慮的自在生活了。
尤其是那小六子和巧兒,讓他想起了小時候一直糾纏在他身邊的陸云萱和陸云明兄妹二人了,直接就把他肚子里揣著的亂七八糟的故事掏了出來,登時就被兩個孩子喜歡上了,沒事就往他這跑。
這一日葉清玄正在院子里幫著馬夫老焦修理車轅,對面回廊處,劉大嬸和她閨女在那里給大伙洗衣服。另一個車把勢、不到三十歲的張大嘴。則拿著跟木棍在院子里嘿嘿哈哈地瞎比劃。說是練習什么劍法,其實不過是顯得膀子難受,在人家姑娘門前臭顯擺,吸引對方的注意力。
這都是平日里跟葉清玄混得關系最好的幾個人,大伙沒事干活的時候就愿意湊在一起,一邊干活,一邊嘮嗑。
這時眾人身后突然竄出來一個小腦袋,正是專給大伙跑腿幫忙的小六子。
這小子天生的鬼機靈。性子也是極好,大伙都喜歡她。
“焦大叔!今晚我可不可以留在這兒玩?”
“怎么?今天老丁那里不用你幫忙么嗎?”車把勢老焦是個黑乎乎的四旬漢子,蹲在地上,笑瞇瞇地跟著小六子說話。
“啊,丁爺爺那里沒事。”小六子趴在門廊的欄桿上,瞅著葉清玄把木條用水一泡,然后就戳在一邊。
“大叔,你這是干嘛?”
葉清玄算是無奈了,這孩子怎么教,都不愿叫他大哥。后來葉清玄也就是忍了,愛怎么叫怎么叫。
“木頭用水泡一泡。放在邊上,明天就自動變彎了…”
“這是真的?”小六子眼睛一亮,抓起木條不停地把玩。
葉清玄一把搶了過來,重新戳好,彈了他一個腦瓜崩,說道:“怎么?今天沒去前院,從那些護院高手那里偷學武功?”
跟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男人一樣,小六子也是個功夫迷,沒事就想學什么絕世武功,然后好保護楚蝶依小姐。
“今天不行,二皇子派人來請小姐了,說是王府有什么宴會,讓小姐是給長長臉,這不,不但是秋蓉姐,就連巧兒都一起去了…”
“哦?那小姐一會用不用馬車?”老焦拍拍屁股就站了起來。
葉清玄嘆了口氣,道:“別忙了老焦,二皇子請小姐前去,怎么會不準備好馬車呢?估計這回又是那沙頭領帶隊,已經等在前院外邊了吧…”
“唐大叔真聰明!”
小六子眼睛一亮,翹著大拇指夸獎他。
老焦“哦”了一聲,重新又蹲了下來,繼續看葉清玄巧奪天工一般地木匠手藝。
嘿嘿嘿,張大嘴比劃了幾下,拿著木棍走了過來,接著話茬說道:“哎,小六子還是跟我學學劍法吧。”接著把木棍一戳,又開始認真無比地吹著牛皮道,“哎呀,這天下間覬覦咱們小姐的王八犢子太多了,前院的那群武師全都白廢,關鍵時候還得靠咱們爺們出馬啊!”
張大嘴一句話,滿場的人們都是忍不住地大笑起來。
這貨也就是吹吹牛皮,渾身的本事也就是在那一手能刷出花來的馬鞭上,膀大腰圓的張大嘴,也就是對付普通人有點子蠻力氣,功夫壓根不會。
關于這一點,小六子也是心知肚明,拖著小腦袋嘆了口氣道:“那我還不如跟著巧兒學繡花了,關鍵時候用針扎人還有點疼呢…”
哈哈哈…
這回連著在旁邊洗衣服的劉大嬸娘倆也跟著笑翻當場,張大嘴被個孩子數落也不生氣,看著人家姑娘笑開了花,自己也在那跟著傻笑。
葉清玄倒是聽出點別的意思,轉頭問道:“怎么?追求咱們楚小姐的人物挺多啊?”
“那不咋地?”張大嘴說道,“不說別人,就二皇子那癟犢子,那都啥名聲,惦記咱們小姐都不是一天兩天了,也就小姐那脾氣和地位,換個人早就用強了…”
老焦急色道:“張大嘴!積點德,讓外人聽見要命不要了!”
張大嘴也知道自己失言,假裝給了自己一個嘴巴。葉清玄笑道:“那除了二皇子,還有誰追求咱們小姐啊?”
“那多了去了…要把人找齊了,那隊伍排得能繞洛都城幾十圈…”
眾人哄笑,葉清玄也早就習慣了這位說話沒邊沒際的毛病。
反正也是閑聊,葉清玄接著問道:“那有名的都誰啊?”
“我給你數數啊!”
“大嘴,別瞎白話…”老焦笑著道。
“嘿,我這跟自己兄弟說話,怕什么…”張大嘴一拍葉清玄肩膀。道:“兄弟不跟你見外啊。我看你也無依無靠的。手藝還好,我估摸著回頭小姐心一軟,你早晚也得留下,咱們都是自己人,我不跟你扒瞎。”
葉清玄拔著耳朵聽八卦,張大嘴湊了近前,神叨叨地說道:“那個誰,你知道不?”
“誰啊?”
“嘖。江湖上有名的,沒事天不下雨身上也帶把傘的那個…”張大嘴拍著腦袋想道。
“戴君宇,戴指揮使。”老焦忍不住提醒道。
“我知道。”張大嘴一拍大腿,“我這不提點唐老弟呢么?以后我們在一塊,那都是江湖人,江湖人能不知道江湖事么?我這是開動他動腦呢…”
眾人忍不住大笑,老焦笑罵道:“你就跟我這白話吧…”說完站起來就走。
“你干啥去?”
“喂驢…”
張大嘴一翻眼珠子,“凈扯犢子。唐老弟,咱們接著說,甭理那山炮…”
“啊。行,你說…”
“那戴君宇。你知道不?”
“啊啊啊,聽說過,不神策府的都指揮使么?外號‘辟易傘’,一捋,咔咔往外射鏢的玩意兒,對不對…”
葉清玄好歹混跡江湖多年,怎么會不知道這位神策府的八英四杰之一呢。
“辟易傘”戴君宇,那是四杰之一,神策府內頂尖的人物。
張大嘴一拍葉清玄大腿,點頭道:“對,就是那小子…那小子厲害不?見我們家小姐,大雨天,渾身都濕透了,等了四個多時辰,你猜怎么著?”
張大嘴張牙舞爪的樣子,惹得眾人發笑,果然這話就不是問的,跟上一句,啪,又一巴掌呼在葉清玄大腿上,道:“愣沒見著!”
“哦,哦哦…”葉清玄連忙點了點頭,把對方放在自己大腿上的手放了回去,接著疑問道:“哎,不對啊?那戴君宇身上不帶著傘呢么?那咋還讓雨濕透了呢?”
劉大嬸那邊都笑翻了。
張大嘴眼珠子一轉,接著道:“那天風大…”
“哦,哦哦…”葉清玄連連點頭。
“還有那個誰…”
“誰啊?”
“那個…興元王…”
“哦,哦哦,七皇子…”
“對,這些皇子,都沒事好聊飭小丫頭,都不是個玩意兒…還有那些王公大臣的兒子什么的,比如那萬俟子義,文相的兒子,官不小吧?至于六部官員,那個誰,那個誰誰誰,那更是沒數了…”
張大嘴一口氣說了不下二十個人名,無一不是洛都城內最有權勢的人物,或是王公大臣的子弟…
“都是官場上的人啊,那誰能贏得了二皇子啊…”
“那可不一定,事到臨頭,這幫犢子下手狠著呢,有一會殿上比劍,幾個人物的家將出馬,人腦袋都打成狗腦袋了,死了差不多十好幾個…”
“哎呀,這還宴會呢?太血腥了…”葉清玄一臉慘不忍睹的表情。
“那不咋地…那那回給我嚇得…”
“你還去啦?”
“啊,老焦也去了。”看葉清玄一臉的不信,張大嘴“哦”了一聲,解釋道:“那回我們沒進去,在外邊給小姐看車呢,那尸體一個個抬出來,臺階上都血都打滑了…”
“哦,哦哦…”葉清玄一副見了世面的表情,點頭稱是。
說著說著,張大嘴又道:“我們小姐那了不得,不光這官場上的人物,那個誰,天下有名的那個…”
“又誰啊?”
“就是那一動手就伸手‘咔咔’使勁撓的那小子…”張大嘴一說,葉清玄眼珠子登時就瞪起來了,這感覺太不對了…
“誰啊?”
“就是那西北鳥王的那個兒子…”
葉清玄腦瓜仁子差點蹦出來,“啊?‘小鷹王’展羽啊?”
“對,就是他…”張大嘴絲毫沒注意葉清玄目瞪口呆的意外表情,湊過來壓低了聲音道:“就頭兩天,你小子還迷糊著呢,我還見著他來了呢…”
葉清玄當時就有點懵了。
大腿上又來了一下,一下子把葉清玄給拍醒了…
張大嘴低聲神秘地說道:“別告sù別人啊,掉腦袋!”
葉清玄當時傻乎乎地點了點頭,心里這頓打鼓,暗道:唉我去,不會吧,這楚蝶依還是我家準二嫂啊?
此時張大嘴一嘆氣,道:“這一回卻二皇子那里,連我們的人都不讓去,希望小姐能沒事啊…”
正說著話間,剛剛出去的老焦突然沖了回來,急道:“不好了,小姐出事了,跟小姐一起去王府的幾個護衛,在那讓人剁了兩個…安爺他們現在都炸鍋了!”
“鐵手”安通,是楚家班請來的高手中的副管事,總管事是“三眼神”馬三通。
葉清玄騰愣一下站了起來,焦急道:“哎呀焦大哥,小姐出事了,你說咱們是不是也應該過去?打打殺殺用不上咱們,但咱們準備好馬車,到王府門口等著去,也能接應一下不是?”
“哎呀對啊!”
張大嘴騰地站了起來,拔脖子就喊:“唉,老焦,別想著喂驢了,備車,咱們出去迎迎小姐?”
老焦“嗯”了一聲,轉身就是套車。
這時候背后一聲咳嗽聲傳來,道:“對,是該去迎迎小姐,老頭子陪你們一起去…”
葉清玄一縮脖子,回頭一看,老丁頭正在身后“吧嗒吧嗒”地抽著煙,不知什么時候坐在了那里。
葉清玄心底打鼓:這老頭,怎么神出鬼沒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