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一出戲,既把“飛劍客”燕翩飛騙出了山,有順帶讓燕絕翎有機會學幾招劍法,葉清玄心中倒是頗為得意。
一路出山,每有空閑的時候,燕翩飛都是將燕絕翎領到無人之地,指點他劍法。
說句實在話,燕翩飛心中是對這個侄兒的悟性大為贊賞的,不過一向不喜歡說好話的燕翩飛,性格執拗,一句贊揚的話也欠奉。
倒是燕絕翎讓葉清玄和徐希羽高看了一眼,平日里那么驕傲的一個人,一遇到能學到高深劍法,竟是兩眼放光,一有機會便悉心鉆研,遇到不懂之處,便立即詢問,即便被燕翩飛罵的狗血淋頭也絲毫看不出生氣,便是到了深夜,也是一個人、一把劍,找個偏僻的地方勤加練習。
出山之路,不過兩日,燕絕翎便已經將丹元落日劍法最后三招練得純熟了。
不過相對的,燕翩飛也說出了一段蜀山劍盟的秘辛,讓眾人唏噓不已。
“其實當年蜀山劍盟并非六峰分立,而是一個統一的劍派。當年立派祖師白眉真人以變化莫測紫級中品的五氣朝元劍法和三花聚頂神功成名于江湖,這套劍法和內功,相互結合,內外兼修,內外功合在一處,幾乎可達金級功法的威力。一旦功成,天絕高手前十名中,至少將占一席。
可惜這兩套互相配合的劍法、內功太過艱難,若是后代弟子悟性稍差,只怕終生難以成為高手,所以白眉真人便將此套劍法和內功分化成了五套劍法和三套內功,威力雖然大不如前,但卻可讓普通弟子也成長成為一代高手。
祖師原想著這些功法留在蜀山,日后眾弟子之間若是出現悟性奇佳者,必然可以再將這幾套功法合二為一,成為一代高手,卻無論如何沒有想到。因為功法的分裂,卻最終造成了各峰弟子之間的分裂。
蜀山傳自第十八代掌門的時候,各峰之間互相比斗,各認為自己門派的劍法和內功才是最高。最后終于釀成一場慘劇…”
眾人聽得唏噓不已,葉清玄暗嘆,原來這人心古今相同,這一出莫不就是華山劍氣二宗相斗的異世版本了么?
“那一場大比斗,各峰著名高手死傷大半。蜀山元氣大傷,同時不少劍法和內功就此失傳…殘存的弟子痛定思痛,重新整理了剩余的劍法和內功,各自發展百余年,方形成如今的六峰劍法和一套內功…”
對于這段秘辛,燕絕翎稍稍知道一點,但也沒有想到緣由竟是如此,同時他眼中露出一絲精芒,疑問道:“既然如此,那我蜀山的這套六峰劍法完全可以合二為一嘍?”
“的確如此。”燕翩飛沒有隱瞞。解釋道:“原本的五氣朝元劍法共有二十五式,如今殘留的劍法只剩下十五,除了棲霞山之外,每峰各有最凌厲的三招劍法…“
燕絕翎一愣,追問道:“您是說,那三招…”
“不錯,我傳給你的丹元落日劍法最后的三招,就是五氣朝元劍法的精華招數…”燕翩飛定睛瞧著燕絕翎淡淡說道:“這整套的丹元落日劍法其實就是將這三招劍法拆解簡化的結果。你小子自以為完全掌握了六峰劍法,其實只是學到了些皮毛,每峰都將最后的三招給藏了起來。沒有傳給你!”
“什么?沒套劍法都少了三招!?”徐希羽發出疑問,而燕絕翎則是有些傻眼。
“那僅存的那套內功心法不用說就是在棲霞山嘍?”葉清玄出言問道。
燕翩飛點頭應是,接著說道:“當年我也是被六峰選出來可以將六峰劍法和這套內功重新合二為一的人選。十五招的五氣朝元劍法和殘缺的三花聚頂神功,燕某苦心研究數十年。方才取得了如今天絕榜上的名聲…可惜啊,不能將這套劍法和內功完全恢復到原來的樣子,終是難成大器啊…”
燕絕翎聽得雙眼發光,連忙追問道:“這么說,大伯父是將蜀山所有武功的精華集聚于一身嘍?”
燕翩飛冷笑一聲,道:“不錯。你小子放心。只要你表現的有點出息,我就將這劍法和內功悉數傳授給你。不過你要知道,這劍法缺失,尚能在五臟六腑中集聚‘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氣,但內功缺失了至陰的功法,只剩至陽的心訣,無法做到陰陽互濟,就始終無法完成‘天地人’三花變化,自然難以將五氣朝元劍法的威力完全發揮出來!
哎,老夫苦心專研數十年,也只是將一套青級上品的陰性功法加以改良,代替了原本的至陰心訣,終于將內功練至了煉氣化神的‘地花’境界而已。”
燕絕翎一怔道:“這是說,大伯父你也沒有練好五氣朝元劍法了。”
老人并沒有否認。
燕絕翎一聲長嘆道:“難道沒有其它的辦法補救?”
“不是沒有。”老人沉吟起來。
“大伯父,你告訴我,無論怎樣辛苦,我也要將五氣朝元劍法練成。”
“唯一的辦法,就是先去學陰性的內功。”
“哦?”燕絕翎有些不明白。
燕翩飛接著解釋道:“我選用的陰性功法太過普通,若是你能夠找到一門紅級上品以上的陰性內功,一切問題就可迎刃而解。可是,唉…”
“可是什么?”眾人疑問。
“我研究許久,才終于確認天下間能夠將我蜀山內功補齊的至陰內功心法,天下間只有魔門月宗的至陰月魔心經或是羅破敵逆轉陰陽霸天魔功中的陰極內功才能夠做到。可是這兩門功法盡數為魔門頂級內功,得到極為不易,而練習魔功無異于成為武林公敵,豈是我正派人士所能作為的?”
燕翩飛哀聲一嘆,道:“其實我與蹁躚爆發沖突的最大原因,便是如此…”他看了燕絕翎一眼,淡淡道:“你小子應該知道,你爹就是那種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一個人…”
燕絕翎默然。
其實,他又何嘗不是呢?
燕絕翎默然不語。葉清玄卻來了興致,追問道:“那除了魔門的內功心法之外,難道就沒有其它內功心法可以代替?”
“也不是,回疆的黑白雙魔。練的也是至陰至柔的內功,據說也是玄陰宮一脈相傳,而中原寒靈子,內功也是以陰柔見長,這些卻都是邪惡之徒。招惹不得,否則亦只有變壞,還是另想辦法,看如何找回蜀山失傳的心法。”
燕翩飛嘆了一口氣,道:“蜀山前幾代或者還有人學得內功或是劍法的精粹,也許僥幸流傳了下來。等你們這件事結束,我就去探尋一番。怎樣也要講蜀山最核心的功法尋回來…”
“前輩打算怎么做?”葉清玄問道。
“還不是去掘墳…”徐希羽嘟囔了一聲,眾人立即愕然。
燕翩飛神色一黯,淡淡說道:“思前想后,老夫也只能做到如此地步了。想來蜀山諸位先賢也能夠理解老夫的一片苦心了吧。”
燕絕翎默不作聲。也不知在想著什么。
燕翩飛接著又道:“我藏著一份名單,上載著前幾代蜀山先賢的姓名和埋身之處,回頭也交給你一份,你且到處去走走,看能否找回本門失傳的心法。”
燕絕翎毫無反應。
老人終于發覺,腳步一頓,追問道:“你又在想什么?”
“沒,沒事…”
燕翩飛嘆息一聲,繼續嘮嘮叨叨,而葉清玄看著燕絕翎失神落魄的樣子。心頭不由得暗嘆,希望這小子不會胡來才好。
一日之后,匯合了江水寒等人,葉清玄一行人又再次回到了被萬惡無極谷控制的那座小城。
利用青衣樓的內線。輕松進城,成了一方商鋪負責押鏢的幾個伙計。
幾個人藏在一處密室之中。
燕翩飛嫌這里憋悶,自己獨留房中,不去參與小輩的計劃,他的任務,只是在危難時刻出手救人便可以了。
“接下來怎么做?”徐希羽問道。
“這幾日城里有什么變化沒有?”葉清玄不答反問。
喚來此地青衣樓的密探頭子。此間商鋪的胖老板,認真地答復道:“回稟葉少俠,城中這幾日來看似變得比前幾日風平浪靜了許多,但其實風聲更緊,屬下有人曾經發現街頭巷尾的萬惡無極谷弟子少了許多,但暗地里卻多了許多讓人恐懼的高手。”
眾人一起點頭,進城之時,的確先后有數次被人窺視的感覺。
“這么說來,萬惡無極谷已經確認了目標的大致位置,表示要收網在即了…”江水寒淡淡說道。
“那怎么辦?我們還沒發現萬惡無極谷的高手向哪里集結呢!”徐希羽焦慮地說道。
“要不我們晚上出去探查一下!?”顏問道詢問。
“不可!”宗軒出言攔阻道,“外間太過危險,我們出去有可能會被埋伏好的高手發現,到時救不到人不說,還會打草驚蛇,把我們自己陷進去。”
眾人齊齊沉默。
江水寒看了那胖掌柜一眼,問道:“最近一段時間,此地會發生什么不同尋常的事情么?”
胖掌柜尋思道:“不同尋常的事…倒是沒怎么發現…”
江水寒嘆了口氣,道:“就是有沒有什么特殊的事情,比如有大規模人員出城的事情…”
公羊喝止身負重傷,獨自闖關出城不太現實,化妝出城也太過困難了一些,他藏身此地如此之久,都沒有被萬惡無極谷找出來,
足以說明必然有人接應他。
若是想出城,就必然會混跡到人流之中,趁亂離城。
“哦,這倒是有幾件。”胖掌柜說道:“街頭酒樓的老王家,老太太沒了,后天便是下土入葬的時間,到時必然會出城;還有城外有間寺廟,最近在城內搞了一個什么祈福儀式,過幾天那群和尚也會出城;還有一個戲曲班子,在城中雨花樓的前廣場唱了幾天的大戲,也接了幾家商鋪的邀請,唱完了獨場。他們離去之時,也會是二十幾號人出城…”
“時間呢?”
“差不多都是這幾日…”
江水寒看向了葉清玄。
葉清玄點了點頭,淡然說道:“我們也準備準備吧,這幾天我們分批出去。去給老王太太上柱香,再去看看和尚的祈福儀式,然后再去聽聽大戲…他們出城的時候,我們再一起去送送…”
“好!”
老王太太是喜喪,年紀八十好幾了。
和尚的祈福儀式。也不過是一場集中的化緣,為的不過是寺廟里過冬的糧食。
當葉清玄帶著萬國泰、江水寒和宗軒,四個人一起來到廣場上,在人山人海當中去看那場戲曲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這個正準備前戲的戲班子上,一個年紀四十多歲的精裝大漢正在表演舞幡,而在他身后,則是表演柔術的三旬女子,還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表演鐵槍刺喉,而另一個相貌清秀的十七八歲的小丫頭則是練了一趟雙刀…
場中表演極為精彩。周遭百姓叫好聲連連,不時將銅錢丟入場內,氣氛熱烈。
一看到這么一家子人,葉清玄先是一愣,接著淡淡一笑,道:“好了哥幾個,找到正主了…”
其他三人詫異看向葉清玄。
葉清玄卻是灑然一笑,說道:“走,我們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待會我帶你們認識一下馬戲班子的當家的。”
那表演雜技的一家子說起來還不是外人。
那身材魁偉的大漢姓董。和他的妻子、孩子,都是“四海閣”的高級錄事,一向負責收集情報,打探江湖消息。
五六年前。當年長空照劍門的幾個弟子因為瑣事上門挑戰當時還是青云觀的昆吾派,他們一家人來此觀察,結果因為愛子被人重傷,陰差陽錯地參與其中,最后還是靈虛真人出手救了那孩子一命,算是跟昆吾派結下了一段香火情。
想不到時隔多年。雙方在這萬里之外的地方還有見面的一天,真是令人唏噓不已。
而以“四海閣”同朝廷之間的秘密關系,毫無疑問,“神喉”公羊喝止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夠藏匿多日,必然是他們出手相助。
當正戲開場,那姓董的一家人收拾下場之后,葉清玄領著眾人,以本來面目見到這位魁偉大漢。
突然見到恩人降臨,那姓董的大漢立即大喜過望,連忙一家子帶著葉清玄等人到了后臺,說不得立即帶著家人朝著葉清玄行大禮拜謝。
葉清玄連忙謙讓道:“董大哥,當年的事情已經謝過萬遍,咱們之間不必如此。”
那大漢名叫董中豪,聞言道:“小師傅全門對我一家之大恩,一生難報,這些許禮數還是要的…”
葉清玄笑著否認。
簡單地問候了幾句,葉清玄將身后三人一一介紹之后,葉清玄道:“咦?怎么不見你家小智兒呢?”
董天智便是當年被人重傷,最后被楚靈虛救了一命的孩子。
董中豪面露驕傲的笑意,說道:“閣中長老看中了那小子的天賦,收了當關門弟子,倒也算是他的福分,不用跟著我們東奔西跑,風餐露宿了。”
“這倒是不錯。”
此時那董中豪的女兒端著茶水上來奉上,原本就十分清秀的丫頭,如今出落得更加迷人,江湖兒女經常鍛煉的身體,透著常人難以企及的健康氣息。雖然沒有梅吟雪、姜斐然那般的絕色,但也勝卻世間大多所謂的美女了。
“秀娥姑娘也變得好漂亮了啊!”
葉清玄后世為人,說話向來不知忌諱。
而江湖中人,倒也沒有那大家閨秀的羞澀,董中豪倒是不以為杵,笑道:“十七歲了,該嫁人了,過了今年,便想著找戶人家,把這野丫頭嫁出去!”
“我才不要嫁人!”董秀娥一跺腳,嬌嗔著躲到了母親的身后。
眾人一起哄笑。
宗軒淺笑著說道:“董姑娘天真爛漫,性情颯爽,我們江湖兒女若是嫁給了那尋常百姓,卻是有些委屈姑娘了。”
宗軒一身白色紅邊勁裝,背后一把金刀紅帶,英姿逼人,看得董秀娥眼中異彩漣漣。
董中豪嘆息一聲,道:“可是若把我這寶貝丫頭嫁給江湖中人,每日刀光劍影、擔驚受怕地度日,我心中也委實不忍。”
眾人不由得一起沉默。
董中豪見話題有些異樣,不由得連忙轉移話題,問道:“不知恩人到此偏遠小城所謂何事?”
葉清玄淡淡一笑,認真地看著董中豪,直接說道:“我是來找人的。”
“找人!?”
“沒錯,”葉清玄道:“公羊喝止在哪里?”
霍地一聲,董中豪一家人臉色大變,同時站起身來,下意識地摸向腰間兵器。
葉清玄四人紋絲不動,帶著笑意看著眼前驚慌失措的一家人。
在萬惡無極谷中泄露此事,無異于宣布了這一家人的死刑。
“董大哥萬勿誤會!”
葉清玄從懷中掏出當年薛宮望送給自己的繩結,遞給董中豪道:“這是當年薛宮望老前輩送給在下的信物,我也算是一半的朝廷中人。我們打聽到薛老前輩等人被困谷中,公羊喝止前輩僥幸得脫,在下自然無法坐視。又恐白道大軍遠來不易,方才冒險入城,前幾日更是與萬惡無極谷和魔門中人發生沖突,好不容易才沖出城外。董大哥若是來得日久,定然還記得此事。”
董中豪臉色陰沉不定,顯然此等大事有些難以決斷。畢竟此事關系重大,馬虎不得,就算對方是自己一家的大恩人,也不能輕易地下判斷。
江水寒從旁邊說道:“董大哥莫驚,我們若是魔門中人,直接殺進來便是了,不會如此行事的。”
宗軒繼續說道:“事情緊急,董兄切莫懷疑,這里有薛老前輩的信物,董兄不妨拿給公羊喝止一觀,真相立即大白。”
“是啊,爹,這位公子說得沒錯…”董秀娥搶先說道。
董中豪怒瞪了女兒一眼,董秀娥立即臉色通紅地低下了頭,俏生生地偷偷看了宗軒一眼,卻正見到對方望了過來,瀟灑地點頭謝過,不由得更是臉紅非常,低頭不語。
“是啊,老董,恩人是不會害我們的…”董妻此時見氣氛尷尬,不由得也出言勸道。
“好吧,恩公暫且留步,董某去去便來…”
董中豪結果信物,拱手一禮,轉身出去。
未過多時,那董中豪一臉興奮之色地回轉了過來,原本的謹慎全部不見,恭敬地一禮,急道:“恩公果然沒有說錯,公羊大人想要見諸位一面,請跟在下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