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道門派按照排名參賽,但黑道門派都要從頭到尾全部參與比賽。即便是“一城雙堡三絕谷”的頂尖黑道大豪,也是如此。
不過可惜,這六大黑道門派沒有一個參與到“昭武九州”的武林大比當中,擺明了不會與朝廷茍合。
昆吾派現屬第六流的門派行列當中,所以首輪輪空,直接參加第二輪的中三流門派大比,而下三流的門派大比將在春節之后便要舉行,從各縣選拔,然后在州城靖南城大比,之后休整一月時間,便是中三流門派的大比。
昆吾派雖然排名不高,但無疑實力高強。十場比試,先天三場,后天七場,全面考較一個門派的實力。若是最終十場比賽形成五比五的結局,那么最后一場,將是兩個門派掌門人之間的對決,一戰定輸贏。
整個賽事的設立,都透著讓人熱血沸騰的因子。
這也吸引了武林中所有門派的注意力,無論黑道白道,都在最后階段努力提高門下弟子的實力,后天七場比賽,若是能取得六場比賽的勝利,無疑便是勝出者,所以毫無疑問的,即便是當初偶有藏私的師傅們,也在這一回,把自己壓箱底的絕技傳給了徒弟,從某一方面來說,這也讓后天境界的競爭,變得更加刺激和緊張,也從另一方面,刺激了整個華族武林武學的昌盛和繁榮。
昆吾派也是如此。
幾乎在昆吾山一役的半月之后,慢了眾人半步的鐵清石,也最終順利的步入了先天境。
二代弟子中有了三人步入先天之后,立即便是剩下的三人開始閉關,門派中的各種資源向楚靈虛的三徒弟陳清松、四徒弟岳清蘭和六徒弟賀清竹身上傾斜,力爭在門派參加大賽之前全部突破先天。
讓人沒有想到的是,三人當中原本實力最為薄弱的岳清蘭,因為與陸清正有著陸家秘傳的性命雙修的秘法幫助,結果最先一個突破了先天。
陸清正與岳清蘭,正為云州武林中一對人人交口稱贊的神仙眷侶。真正形成了雙劍合璧的格局,陸家的比翼連枝心法配合玉女素心劍法,完美結合,當年兩人聯手。后天之境便可力壓先天初期高手,這次步入先天之后,威力更是驚人,只怕先天巔峰高手在這兩劍合璧之下都討不了好去。
楚靈虛手下七大弟子,現在除了陳清松和賀清竹之外。全部步入先天,昆吾派實力一躍上升數個階級,再不是任由人宰割的小門小戶了。
又是半月之后,陳清松和賀清竹還在為步入先天苦修,鐵清石監督門下弟子習武,封清巖則是追殺丹增多吉,至今消息全無,而陸清正和岳清蘭則是各自帶著觀內的十大弟子重入江湖,進行新一輪的歷練之旅。
而在另一方面,遠在“武林圣地”的葉清玄。則是站在一處山崖上,靜靜觀望著眼前的奇景。
日照清空,豪光萬丈!
這不是自然的景觀,而是李道宗突破先天之時產生的異象。
葉清玄、如花和尚、夏侯清楓,站在一處山崖上,遠遠的望過去,而宗巴活佛和“灰狼”沃爾夫則是在稍近處作為護衛,守護李道宗的安全。
看著不遠處幾乎讓人產生膜拜心里的天地神威,眾人即便不說話,心中也是對劍神的傳承佩服無比。
“后悔么?”夏侯清楓的視力已經恢復了大半。眼中感佩的神色毫不隱藏,突然之間心頭一動,便沒頭沒腦一般的詢問出聲。
葉清玄當然知道夏侯清楓問的是什么,嘴角一扯。淡淡說道:“后悔!?有什么可后悔的…”
夏侯清楓轉過頭來,緊緊地盯著葉清玄,認真的問道:“你真的不后悔?李道宗可是指名道姓地說過,不會跟你們兄弟善罷甘休,只看他今日突破先天的異象,便知道這劍神傳承在步入先天之后才是無敵的開始。有了這么一個敵人,你怎么會不后悔?”
“哦?你這么看?”葉清玄頗有興趣地轉過頭來,掃了夏侯清楓一眼,接著目光一轉,欣然問向一旁的如花和尚,道:“大和尚,李道宗如此厲害,你后悔么?害怕么?”
如花和尚舔了一下嘴唇,兩眼中放射出從未有過的光芒,甕聲喝道:“怕個鳥,我只怕他沒什么大長進,反倒惹得灑家沒了干翻他的心思!”
夏侯清楓眉頭緊皺,葉清玄卻是哈哈大笑不已。
“莫要逞強,小心因小失大!”夏侯清楓循循教導一般地說道。
葉清玄點了點頭,算是感謝夏侯清楓的擔心,接著又遠遠盯著李道宗的方向,灑然說道:“夏侯兄之意,我心感激不已。不過有句心里話,我還是要說一說,也許夏侯兄不信,不過…這卻是我心中所想。”
“哦?愿聞其詳…”
“夏侯兄,你認為普天之下,什么才是一個人追求的理想?”
想不到葉清玄突然把話題扯得這么遠,夏侯清楓思維差點跟不上,勉強一想,淡淡說道:“世人追求者,不外名利二字而已…”
“只此二字么?”
“呃,當然,大部分有理想的武者,也都還追求著自己的武道…”
“夏侯兄所言不錯,武道,天道,都是‘道’。天下熙熙皆為名利而來,但也有人追求那至高無上的武道。而追求名利者,權力再大,名望再盛,也終究有個限度,而唯獨追求武道者,漫漫長途,修遠無限。”
夏侯清楓凝視葉清玄,淺笑說道:“這種話只有老人家才會說出來,年輕人苦練武藝,最初的目的,誰不是為了名利二字?即便有仇怨加身,沉冤待雪,但這種動力只是維持一時,何曾有過維持一世的?就算有這樣的人存在,只怕因著這膚淺的心思,武道一途也是有限,心性不堅者。后天巔峰都是妄想,又有何能力突破先天呢?而且心中太過仇怨,這種感情便是心魔,只是維持后天還算安全。若是突破先天,這等心思必然引來無窮危險,突破先天之途,只怕就是他走火入魔、命喪當場的時刻了!”
葉清玄點頭同意道:“說的不錯,以仇恨這樣的負面情緒來當做動力。最終毀滅的不止是敵人,還是自己。而若以名利為人生目標,到頭來心力疲憊,哪得快樂可言。我心中確有仇恨,但我從來不把報仇當成我人生的唯一目標,這樣的人生太膚淺!我確算是名利雙收,但正因為我無視名利,才不會被名利所累,弄得身心俱疲。既不將仇怨當成目標,又對名利二字毫不在意。我所感興趣的,也就剩下這無盡的武道一途了…我若是以仇恨和名利當成我的人生目標,對于李道宗這樣厲害的人物,當然以早除后患為正途,但既然我追求的是武道,則另當別論。夏侯兄,對手難求啊!”
夏侯清楓倏然一驚,想不到眼前這位年紀不過十歲的青年竟然有如此心思,這真是讓人難以相信。
葉清玄毫不在意夏侯清楓的眼神,目光放遠。盯著的也不再是李道宗,仿佛整個天地都在這一剎那融入他的視線之內,沉靜的話語輕輕響起:“千金易得,敵手難求。這天下間本就是個你爭我奪的游戲。名利有限,而武道無窮,在武道一途上,有幾個同伴,有幾個對手,人生也不再寂寞。他李道宗劍神傳人。身份、武功都是超強,日后的江湖紛爭,若是少了這樣的對手,定然失色不少。何況我昆吾派劍術天下無雙,既然我兄弟在后天都能戰勝于他,就算他步入先天,又有何懼哉?莫說是他,便是有遭一日,劍神又有何懼哉?我之武道,便是肆意向前,能與天下英杰一爭上下,何其快哉!”
如花和尚在一旁聽得狂然大笑,肆意狂吼道:“哈哈哈,說得好!天下英豪,有何懼哉?”
葉清玄亦是仰頭大笑!
這時候,夏侯清楓有些震驚地看著二人,他的內心從未有過如此震撼…
一直以來,對他的教育,來自他父親的教誨,便是告訴他,如何規避風險,如何爭奪名利…他一直都是這么學的,這么做的。而且他以為,整個世界都是為了名利二字,所有人都是為此而活著,但是突然有一天,他看到了另一種活法,他身負血海深仇,卻絕不為深仇所羈絆,他身負萬千責任,但卻絕不為這些責任牽絆心神…
他的仇,在報;他的責任,在承擔…
也見過他為了報仇,為了責任而冥思苦想、夜不能寐的時候,但你卻看不到他有一絲一毫的不快樂,一絲一毫的不開心!
仇恨、責任,都在他的肩上,卻不是時時刻刻壓在他的心頭…
說他是沒心沒肺么?
還是佛家說的,“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夏侯清楓不清楚到底怎么看葉清玄怪異的性格,但他卻很羨慕葉清玄!
他說的不錯!
不止是他空靈的性子,還有他說話時的萬丈豪情!
當世人正在算計如何將自己討厭之人踩死的時候,真真正正的英雄或梟雄之士,或是以武道追求為至上者,卻在為沒有對手而發愁。
遇到如此天才杰出之士,高興還來不及,又怎肯輕易加害呢?
所謂“英雄相惜”也正是這等道理。
正因為世上有如此英雄,才有這等胸襟魄力得以惺惺相惜,由此可想,可知世上英雄豪杰若無同等英雄當做對手,世人又焉知自己手段之高低呢?
這道理不是每個人都懂,也不是每個人都會想通的問題。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可笑呢?”葉清玄笑著看向夏侯清楓,頗有興趣地問道。
夏侯清楓淡淡一笑,鼻端嗅了嗅天地間甘冽的涼氣,輕聲說道:“怎么?你覺得我是‘下士聞道’么?”
葉清玄一愣,接著欣然而笑。
這個夏侯清楓,竟然巧妙地使用道家理論來回答。
老子《道德經》上寫道:“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
夏侯清楓,是借用這句話來證明自己并非追求名利、不懂大道無為的“下士”或是“小人”么?
或者也可以這么說,“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他夏侯清楓也算是“鴻鵠”之一了吧…
世人忙忙碌碌,但大多數卻都是碌碌無為之輩,為何?
正因其心中追求之“道”不同。
小人之“道”,上下攀比,心懷戚戚,每日都活在恐懼與嫉妒之中;庸人之“道”,忙忙碌碌,用繁忙作為借口,掩蓋自己的無能;君子之“道”,坦坦蕩蕩,既清晰自己的目標,又清楚該如何做為;道人之“道”,自自然然,快快樂樂,想要徜徉大洋則化鯤,想要一飛沖天則化鵬,以心為念,不為物欲所束縛,或崛起于廟堂,或叱咤于商賈,或逍遙于市井,或隱匿于山林…
也許,這便是道家所謂之“真人”,佛家所謂之“佛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