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孩子…”女子氣惱非常,用手指點了下靈兒的小腦袋,“就你知道替人家著想,卻沒想過是她們嫉妒你是我的徒弟,故意羞辱你么?唉——”女子幽幽一嘆,卻是人比花嬌,百媚眾生,“我花婉情生性命苦,收了徒弟也是柔弱的性子,將來只不定也要受人欺負…”
靈兒一時大為氣苦,拉著女子的衣袖,左右搖晃道:“師父不氣,師父不氣,徒兒錯了,日后一定好好習武,不給師父丟臉…”
女子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拉著徒兒的手,說道:“你這小機靈鬼,竟會說些好聽的話來哄師父…”幫著攏了攏靈兒的頭發,親昵地說道:“師父當年也有兩個孩子,若她們活得還好,小的那個也該有你這般大了。”
說道最后,這自稱花婉情的女子,竟然淚眼朦朧,險些哭了出來。
張靈兒立時慌了手腳,拼命晃著對方的手,說道:“師父不哭,靈兒定要好好習武,將來出谷之后,幫著師父找到女兒,讓她們來師父身前盡孝…”
花婉情將小丫頭抱在懷里,欣慰地拍了拍后背,“靈兒真乖,呵呵…兩年前要不是妹妹把你帶入谷中,你師父我怕是就會寂寞而死掉呢…”
“靈兒聽話,也愿意在師父身邊,只要師父不討厭我,我愿意留在師父身邊一輩子…”
花婉情心中悲戚,孩子,我就是把你當成女兒來看待啊…
斜月難照屋前明,寒食暗中過。
素裳宮位于群山之中,高崖之上,四處一片高山峻嶺,這里海拔甚高,盡管已是晚春時節,四處依然是一片潔白。素裳宮乃是清修之地,素來寒苦。終年相伴的唯有皚皚白雪和天上明月。
這里的氣溫是冷的,但人情是暖的,暖得讓張楚兒有些慌張。越是相敬相愛的環境,便讓張楚兒更能想到被魔門劫走的妹妹。
妹妹現在怎么樣?是否吃得飽。穿得暖呢?會不會有人欺負她,晚上睡覺會不會還在踢被子,有沒有人幫她蓋好呢?
張楚兒人在崖前,而她的心,卻在山外。
殘月下。孤峰上,冰雪中,一佳人佇立,雙手合什,虔誠禱告…
試問天上明月,他鄉親人,可安好否?
“楚兒,進來吧,外面很冷…”
“師父,我再待一會兒…”
吱呀。房門推開,靜怡師太緩緩走出。
“好靚的月啊…唉,你又想妹妹了?”
師徒二人默然不語,抬頭望月。
冷月幽光照佳人,粉面添寒,更露清雅,別有風情。
這里山高,天地遠,最近的地方,怕只是月宮的仙境。
“師父…你說我什么時候可以下山。”
“等你藝成。即可下山…你所有的武技學得都是很好的,只是欠缺火候。等你過了‘筑基期’,進入‘造化境’,便可以下山了。”
“師父。那我多久才能達到‘造化境’呢?”
“十年。”
“這么久?”張楚兒眉頭緊蹙。
“武學一途,最忌心浮氣躁。若是你不能平心靜氣,只怕十年都未必如愿…除非…”
除非什么?
這里是素裳宮,能夠逆天改命的手段當然便是紫薇凝環決了。
張楚兒忖道:若是師父肯給我“種環”,我的實力不就很輕易…
“師父,我要斬妖除魔。救我妹妹出來。請師父成全…”
“唉,你這癡兒…”靜怡師太無奈嘆道:“這次就算為師幫了你,你心境不靖,日后也難免心魔作祟,壞你前程…”
張楚兒大哭道:“師父…徒兒不后悔——”
靜怡師太仰天長嘆,“罷了,為師便成全你…跟我來吧。”
山風呼嘯,玉碎紛紛,展眼望,人間素潔一片,似白玉鋪成的世界,殘月清光如霜,遍灑寰宇,更覺天下,清清、明明,空空、靈靈…
兩年時光,一閃而逝。
葉清玄十七歲了。
往日那個俊秀男孩,終于長成了大人模樣。
青云觀山下送別亭,葉清玄遙望天地間的一片春色,心情舒暢已極。
那是張俊俏得令人不敢逼視的面孔:寬坦的前額,斜飛入鬢的雙眉,挺直的鼻梁,一張弧形微抿的嘴,時刻都帶著陽光一般的笑意。
一襲青色道袍,發髻高挽成道鬢,青色頭巾纏住發髻,兩條絲帶飄于腦后,皂白的褲襪,一方長長的琴匣束在背后,腰上一個碧綠的酒葫蘆,整個人透出一股飄逸絕俗、逍遙如仙的神色,顯得那么高雅,那么英俊,那么出塵。
而其身后,還站著一個貌比潘安的翩翩佳公子。
正是江水寒。
如果葉清玄的容貌是英俊,江水寒的容貌便是絕色了。
兩年的時間里,江水寒下肢完全康復,不但行動與正常人無異,便是輕功也練得出神入化了,青木絡命磐元訣加上“紫薇環”,兩年的時間讓其步入了“造化境”后期,進境“真罡境”,指日可待。
江水寒一襲梅紅色砍袖長袍,里面是潔白的書生長衫,里里外外都繡著梅花,手里一把玉扇,配合絕色的容顏和眉心處一點朱砂痣,玉面朱唇,分外風流可人,秒殺天下美人。
“二弟的容貌連我都要動心了…”分別在即,葉清玄有心調笑一番江水寒。
“千萬不要,我只喜歡女人。”幾年混跡在青云觀一幫無下限的道士身邊,江水寒早已適應眾人對他容貌的調笑。
葉清玄嘿嘿一笑,說道:“行了,不用送了。在山上都聊了幾天了,臨走還要送,很煩的。”
江水寒笑而不答。
此時的青云觀中,二代弟子就剩下了賀清竹與陳清松,大師兄與四師姐夫婦,帶著幾名弟子外出游歷,而二師兄和五師兄。則下山再行挑選弟子。葉清玄領了師尊靈虛真人的旨意,前往云州失落八郡去走上一遭,查看敵情。
“少爺,這次你不帶上我啊?”形容更加高大威猛的云柱。有些郁悶的問道。
在山上呆了兩年了,一次山都沒有下過,這次葉清玄出門辦事,竟然還不帶自己下山,云柱真的有些煩悶。
“你煩什么?那謝云安與你同時上山。人家都沒煩,你倒先煩了。你震天鐵掌練得怎么樣了?”
兩年前,葉清玄得到萬國泰帶來的紅級武學之后,有了“紅級武學兌換機會”的葉清玄便將之前留作備用的“橙級武學兌換機會”給用掉,兌換了鐵掌水上飄裘千仞的震天鐵掌,并將其傳給了云柱,當然也備了一份給了賀清竹執掌的“藏書閣”。
這門掌法一共兩套,一為“震山”,一為“撼天”。“震山”主要是地面上的掌法,將掌法的剛猛演化到了極致;另一套“撼天”則需要配合輕功。凌空下擊,威力更著。
裘千仞號稱“鐵掌水上飄”,輕功卓絕,在這“撼天”掌法上有著極為強悍的造詣;而云柱輕功不行,所以專注于“震山”掌法,兩年時間已將這套掌法熟練的七七八八了。
“啟稟少爺,這套鐵掌我已完全掌握了,就是火候還差點…”
葉清玄指了指山坡旁的一塊大花崗石說道:“打一掌我看看。”
云柱點頭稱是,緩步走到大石頭前面,也不運氣。劈手就是一掌,大花崗石看似紋絲未動,但手離石塊之時,堅硬的石面上留下了一道深逾寸許的手掌印。
陡然發力。掌力集中一處,凝而不散,云柱的震天鐵掌練得已算是“登堂入室”了。
葉清玄點了點頭,欣然說道:“很好,這一次你的震天鐵掌的‘震山式’算是不錯了,可以全力掌握‘撼天式’。不過你的輕功還要多多加強,有什么不懂的,去問你幾位師伯…”
云柱業已邁進“斂氣境”,再有半年左右的磨練,便可到達巔峰,突破“筑基期”了。
這個層級,也是觀內頗受關注的弟子普遍的等級,比他境界高深的,也只有云崇、云聰、云峰等寥寥數人。這些人有的入觀時間長、心性堅韌,有的精神專注、內力修行強于他人,有的悟性高絕、性格砥礪…
云柱,以武學修為來算,尚在中上游,但比武較技,卻強于大多數人。因為他的龍象般若功已練至了第七重。身體素質無論是在力量還是防御力上,都已經達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
交代了云柱之后,葉清玄又跟江水寒交代了幾句,無外乎就是讓江水寒早日移駕云霞縣城,對青云武院當中的五百大江盟子弟多加指點,早日可用。
話一說完,走到大石之前,抖手一揮,一縷掌風輕撫石面,刷地掉下一層石粉,那個斗大的掌印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一手以陰柔掌力臨空抹平掌印的功夫,讓二人嘆服不已。
葉清玄并未專研掌法,但對內力的控制已經達到了陰陽圓轉,互相如意的地步了。
這一次下山,葉清玄獨身前往,身上攜帶,不外一琴、一簫、一劍,一個斗笠,幾許銅錢…
“你們兩個回轉吧,我不在山上,切莫懈怠了練功…再見…”
二人亦是搖手告別…
葉清玄,一襲青衫,斜背琴匣,頭戴斗笠,飄然而去…
山風拂來,一首《夢游天姥吟留別》悠悠飄至:
腳著謝公屐,身登青云梯。
半壁見海日,空中聞天雞。
千巖萬轉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
熊咆龍吟殷巖泉,栗深林兮驚層巔。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
別君去兮何時還?
且放白鹿青崖間。
須行即騎訪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