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玄冷眼觀看,暗道這小子撿了一條命,小道爺今天不跟你計較。
崇玄虎攜著班耐裂,帶著崇炎虎、崇邪麟兩人,意態豪雄,左右顧盼,與眾位席上來賓拱手為禮,好不得意…
后面二十多名侍妾千嬌百媚,再后則是過百的隨身近衛殺氣騰騰,其中一半分繞往酒席后的空間排立站崗,只余一半隨崇玄虎往設在殿端的主席步去。
這是葉清玄第一次見到崇玄虎,眼見的這位“鎮南將軍”,這崇玄虎顴骨高突,面相威嚴,骨骼粗大,額角寬廣,方形有如鐵鑄的臉容,一雙虎目閃閃有神,如若銅鈴,體內似充盈著無盡的力量,移動間自具威勢和氣度,威風凜凜,只是嘴唇有些單薄,帶著幾分薄情寡義的味道。身體一切向橫發展,胸闊背厚,脖子特別粗,與背肌形成使人印象深刻的三角形肌肉,使人想到就算任你捏他脖子,亦休想能把他捏得斷氣。
頭上黑色虎紋巾罩頭,一身漆黑的皮質戰袍,上繡一只登高猛虎,威風凜凜,栩栩如生,皮質的長袍裁剪得極為合體,將崇玄虎異常雄壯的身軀襯托得更加威武不凡。
更為讓人駭然的,皮袍上面細膩的鱗片在燈火的映射下褶褶發光,這是用“黑水麟角蛟”的皮制成的皮袍,那鱗片的防御力抵得上千斤重鎧的正面防護力,用其制成的皮甲,萬金難求,即便是富甲天下的世家門閥,都難得一見,而這位鎮南將軍竟然用一整塊“黑水麟角蛟”最柔軟卻又最堅韌的腹皮制成了一件戰袍,雖然提供的防御力更加全面和強悍,但未免也有些太過奢侈和囂張了。
崇玄虎先將班耐裂送行到為他特設的坐席處之后,獨自走到主席處,眾侍妾鶯鶯燕燕落座于崇玄虎之身后那數席之內,衛士則分別護在兩側和大后方,確有獨鎮一方的威勢。
眾人都躬身施禮。恭候他入席。
崇玄虎坐定,四周絲竹之聲繼而轉弱,目定四方,一番巡視。接著一陣大笑,朗聲道:“眾位豪杰,坐——”
眾人高頌祝賀之辭后,才坐回席處。
之前那些翩翩宮女,上來為各席斟酒。
崇玄虎甫一坐定。便舉杯呼喝道:“崇某奉天承命,駐守云州,護一方水土,保黎民平安,數十年風雨,諸位與我同行,今日特設佳宴,與諸位英雄相聚,來——為我等肝膽相照的云州英雄們,滿飲此杯——”
眾人一起歡呼。轟然暢飲,氣氛熱烈。
崇玄虎忽然站了起來,嚇得各人隨之紛紛起立時,大笑道:“哈哈哈…諸位莫要客氣,坐坐坐…今日慶祝,非只為老友相聚,來來來,我為諸位介紹一位嘉賓…”
說罷,幾步來到班耐裂的坐席旁,舉手想請。班耐裂笑臉相迎,站起身來,被崇玄虎一把扯住,領到臺前。對著眾人介紹道:“各位云州英雄好漢們注意了,這位——”一指班耐裂,“這位便是與我等生死廝殺上百年的南蠻諸族特使——班耐裂大人…”
此話一出,全場寂靜,眾人紛紛相顧,不知這位崇大將軍是何用意。怎么將敵人的使節帶到了宴會之上。
眾人大多迷惑,但有有更多與南蠻有仇之人,俱都是殺氣凜凜的瞪著班耐裂。尤其是熟蠻眾人的酒席,更是眼光如刀子般扔了過來,絲毫不掩飾對班耐裂的殺心。
而那班耐裂依然是面帶微笑,微瞇著雙眼,絲毫不為所動。
崇玄虎掃視了眾人一眼,忽地哈哈大笑道:“眾位英雄勿怪,崇某只想于大家一個驚喜,所以事前并未說透,這位班耐裂大人乃是前來與我華族和談的,從此以后,華蠻兩族休戚與共,永不征戰…”此話一說完,臺下眾席間立即變得議論紛紛,眾人被崇玄虎突然來的這么一出,弄得是莫名其妙,什么時候蠻族與我華族休戰的?又是什么時候締結的和戰文書?怎么從來就沒有聽說過呢?
崇玄虎聽著臺下的議論,暗自冷哼了一聲,接著回到桌前,拿起一杯水酒,再次舉杯喝道:“來來來,諸位英雄,為我華蠻兩族能永遠友好,永遠昌盛,再來共飲一杯——”
眾賓客無奈,正要舉杯共飲…
“且慢——”
一聲斷喝從席間傳來,眾人翹首一看,卻原來是靖南城的首富曹正方,年過五旬的曹正方一身富家翁的打扮,本來滿臉的笑意,此刻卻是有些陰沉。
崇玄虎眼中殺機暗自一現,將手中酒杯緩緩放下,懶洋洋地說道:“哦…原來是曹老英雄,不知此時打斷本人敬酒,所為何事啊?”
曹正方微一拱手,淡然說道:“老朽非為打斷大將軍雅興,而是老朽有一事不明,想要問問將軍…”
“曹老請講——”
“請問大將軍,這與南蠻議和的事情,是什么時候發生的,為何我等百姓并不知曉…”
臺下同時一陣嗡嗡議論之聲。
“此事干系甚大,一切協議都是在暗中進行,事先豈能知會天下?”
眾人議論之聲更大。
要知道這歷代朝廷,與外藩征戰或是議和,事先都會通知民間,特別是這停戰一項,對方已經派遣了特使前來,自然應該大肆宣揚才對,更應該讓使者前往洛都,與朝廷議和,你一個鎮南將軍,專職武事,議和停戰這么大的事情,你不交給朝廷,怎能私自協定,你哪來那么大的權力,你那有的這么大膽子…
曹正方冷哼一聲,緩緩說道:“那還真是老朽無知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崇大將軍的官職真的變成了‘大將軍’了…”
“放肆——”
崇玄虎一聲怒喝,殿內所有當值虎衛,皆聲暴喝,一時殿內殺氣沸騰,氣氛壓抑。
大將軍一職,是武職當中的最高位,負責國家對外征戰的一切事務,緊急事態之下,也有隨時叫停一場戰爭的權利。
曹正方如此說法,便是暗諷崇玄虎圖謀不軌,這個罪名,夠殺頭的。
曹正方面對殿內威壓,毫不慌張,只是身后的家人一個個面露慌張之色。尤其那個千嬌百媚的小丫頭,更是面色蒼白,我見猶憐,見曹正方如此頂撞崇玄虎,緊抿著嘴角拽住了曹正方的衣袖。
葉清玄微微一嘆,心道:這個老頭明顯不是被朝廷招攬的高手,不然怎么會帶著家人出席?此時只是自己的義憤填膺,方才出口質問,絲毫不顧及家人安危,為他與家人的命運擔憂之余,卻又不得不贊嘆這個老人家的耿直個性和為國為民的一片丹心。
只不過他這么做,未免有些魯莽,雖然他不知道今夜朝廷有所動作,但他這時挑釁崇玄虎,于他自身實在危險,時機未到,朝廷人馬絕不會貿然動手,曹正方此時 “這么說來,曹先生是覺得崇某其罪當誅嘍?”
崇玄虎嘿嘿冷笑,殺機隱現。
那曹老頭脾氣上來,冷哼一聲,“難道曹某所言…”
“住口——”
冷不丁旁邊一聲大喝,打斷話頭。
謝元略繞席而出,指著曹正方大喝道:“曹正方,無知刁民,崇將軍一片苦心可昭日月,所作所為利國利民,你此時質疑鎮南將軍決議,是想讓我華族與蠻族之間再次血流成河,生靈涂炭,你才甘心么?”
“你——”
曹正方被氣得胡子直抖,卻看著眼前的謝元略一個勁的打眼色,心中疑慮狂飆,同時身邊的小孫女也一個勁地拉扯自己的衣袍,顯然嚇得不輕。
謝元略走到曹正方身前,狠聲說道:“我勸曹先生就此入座,一起為大將軍盛舉恭賀才好,免得如此熱烈的場面因你一人而破壞…”
曹正方思量再三,冷哼一聲,坐回席間,不再說話。
群豪至此方才松了一口氣,暗嘆謝元略救了那曹老兒一命,免了一場血光之災。
謝元略回身朝著崇玄虎深躬施禮,大呼道:“大將軍功高蓋世,仁義千秋,吾等當為大將軍賀,請——”
謝元略言罷,全場數百豪杰皆起立捧酒,賀道:“為大將軍賀——”
崇玄虎哈哈大笑,心花怒放,非常高興。
“諸公請滿飲此杯——”
各人再痛飲一杯。
謝元略幾句化解一場危機,同時原本暗淡下來的氣氛也再次活躍,最主要的是朝廷的行動未受任何影響。本來不大看得起他的葉清玄亦為之心折,暗忖當慣走狗的人,這隨機應變的能力,果真不同凡響,氣度確是與別不同。
謝元略大手一揮,“起舞,奏樂——”
大殿兩旁的樂師,立時又起勁吹奏起來。
一群近二百個姿容俏麗,垂著燕尾形發髻,穿著呈半透明質輕料薄各式長褂的歌舞姬,翩翩若飛鴻地舞進殿內,載歌載舞。隱見乳浪,作出各種曼妙的姿態,教人神為之奪。
眾人都擊掌助興,歡聲雷動。
側殿兩旁的樓梯間,各涌出數十俏婢,手捧各色菜肴,紛紛登場,這一場發生在云州邊陲,卻注定要影響天下的“英雄宴”,正式開始——(